真的有够无聊,怎么那么无聊。
“你这是做什么!快要到你演出了,我去找,你回去!”是学生会长黎空的声音。
“我不演了——”
在离大门口不过几十米的纠缠着两个人,黎空拉着纯渊的衣服,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有点职业道德好吧,而且你妹妹那么大个人了,她也许没去仓库拿衣服,自己跑去什么地方玩了,在观众台上也说不定。那家伙整天混混沌沌的,或者——把我的话忘记了——”
“chūn绯不是那样的孩子,她答应的事qíng就一定要做到。”纯渊甩开他,六神无主的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qíng,手机都留在后台能跑哪里去——”
“纯渊,你先去表演,我去找。”
“你不明白——”
“我都明白。”黎空压抑着脾气,声音沉下来说,“我都明白——你只要先做好你做的事qíng,chūn绯不是小孩了,你这是过度保护。”
纯渊狠狠地将好友甩开,焦躁不安的qíng绪愈加地膨胀,像气球被冲入过多的气体,再多一点都要爆炸掉,“你不明白……chūn绯她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是圣诞节……镜希自己织了围巾送给她,她很喜欢,每天都戴着……后来有一天,她值日回去晚一些,那些嫉妒她的女生,只因为是镜希亲手织的围巾……她们把chūn绯拉到机房里,就用那条围巾,差点……勒死她……”
“所以那孩子很怕黑,晚上都呆在家里或者在有光的地方——今天整个学校有光的地方只有礼堂和cao场,超市,她如果回家去,肯定会把书包拿走——而且她已经两个多小时没见人影,黎空,你要我怎么冷静!”
“在这个世界上,父亲也好,母亲也好——”纯渊镜片下温和的眼睛变得冷酷陌生起来,“只要是伤害chūn绯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黎空的手渐渐地松开,没有任何立场去反驳他。
与安阳纯渊认识了那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而现在才觉悟到,自己对他的认识,也许根本不到万分之一。
5
不行了,身体已经僵硬到不行,怕是被黑暗要腐蚀掉。窗口完全暗下去,模糊又暧昧的橘红色,能听见欢快热烈的歌声,亦或者是欢呼声。
有多久,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或者更久。
记忆中也是这样的黑暗,同样的带着灰尘腐烂味道的空气,她看不清脸,只听见残忍的笑声和痛苦到已经触摸到死神之手的窒息。
是窒息。chūn绯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这样下去会死的吧,一定会的。
——
chūn绯你在这里吗?
是幻听。
chūn绯……
一定是幻听!
chūn绯捂紧耳朵,一定是幻听,是夏森澈的声音。不可能。人在将死之时会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不是纯渊,也不是苏镜希,是夏森澈。即使他跟他分了手,她也倔qiáng的装作无所谓,甚至告诉自己,他不值得自己喜欢。
她本来就是不受欢迎的生命。她不需要任何人,也不需要去依赖任何人。
她要从幼嫩的种子长成无可撼动的参天大树。
即使孤零零地长在沙漠中,也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根须伸进贫瘠的土壤中汲取水分和养分。她不能因为天空的一点恩赐,就变得软弱无力。更可怕的是,她宁愿自己软弱无力,也不想放开他。
“chūn绯……”夏森澈扣住她的下颌,微微施力,模糊的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从门外游走进来新鲜的空气和光线,身体被汗水浸泡成膨胀的种子,被夜晚的凉风重新chuī紧。
她不敢睁开眼,怕他根本就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影子,一睁眼就不见了。chūn绯惊恐地瑟缩着身子,被夏森澈固执地捧着脸。
他的声音像漂浮在半空中的羽毛,慢慢地温柔地覆盖了她。
“没事了,chūn绯没事了,不要害怕……”
“澈……”
“哭出来吧,chūn绯,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夏森澈将她抱在怀里安慰着,“我在这里,没有关系,这里只有我自己,哭出来吧。”
全世界里的人,动物,有耳朵的,有眼睛的都蒸发掉,一个不留的。地球像被雨水清洗过,gān净得要命。
只有他在这里。
chūn绯终于扑到夏森澈的怀里大声哭出来。
等她终于平静下来,却是在黑夜中惊醒,头顶多了一盏小夜灯,chūn绯摸着自己的胸口,像是从地狱刚走回来。有种惊心动魄的恐慌感,只有夏森澈的体温是真实的,带她走出黑暗。
宿命的恋人么。
既然是她爱得比较多,那就妥协吧,宿命的付出。
chūn绯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他应该还没休息。手放在门把手上想着,要给他一个怎样的笑容,或者应该先把眼屎纠结的脸洗gān净。呐,总之不能再冷战下去了。
“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
“我明白,我会立刻搬走,这样就没任何的意外了。”
chūn绯的手僵硬在把手上,门外两个人自顾自地jiāo谈着,声音很轻,却从门fèng里滑进来,不偏不倚地击在她的心上。
“嗯,我跟那个表舅讲过了,让他把房子租出去,我给chūn绯另外找好了住处。”纯渊顿了顿,忽然说,“我是不是很过分?呵,我在说什么啊——”
“怎么会——”是他模糊的笑声,“反正,我也没有很喜欢她。”
“你放心,她只要和镜希在一起,什么都会好的。”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
“……”
“对不起。”
夏森澈抱歉地说,隔着门板,chūn绯像听到一桩肮脏的jiāo易。这两个根本就是两个陌生人。是披着他们人皮的恶魔,就这样将她的皮肤划开,露出脆弱的内脏,大快朵颐。疼痛从每个毛孔中渗透出来,身体像刺满了梅花针,冷到战栗。
她到底算什么。
6
手心的力气重新凝聚起来,chūn绯推开门,坐在沙发上jiāo谈的人面色微变。就这么对峙着,已经不需要多余的语言。纯渊握住拳,隐忍的疼痛刺进他的心脏。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看到chūn绯哭过,她像个没有泪腺的女生,脸上基本没有多余的表qíng。他明显地感觉到她在变化,像朵青涩的花蕾在慢慢绽放。已经可以看到花瓣的颜色,晶莹剔透的纯白色。作为辛勤的园丁却亲手把她推到狂风骤雨之下。
“你都听到了……”
“我是不是一定要按照你们给我铺好的路走,这样才可以。我知道爸让我来上私立的原因,那么贵的学费并不是要培养我。苏镜希那么自闭,只有我和你两个朋友。所以爸安排我陪太子读书,让两家的关系更融洽。如果能跟苏镜希谈恋爱最好,那么爸在苏叔叔公司的地位就有了保证。并不是为了让我有更好的学习环境,考虑的只是利益。”
“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很喜欢这里对吧。你打着关心我的名义,其实和爸妈他们根本没区别。你只是接下他们手中的工作,继续帮我安排道路而已。所以,我讨厌你!比讨厌生我的那两个人还讨厌!”我讨厌你。
比讨厌生我的那两个人还讨厌。
纯渊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眼泪,积聚了很多年的痛苦和话语,已经在内心发酵变质,却牢牢地依附在那里。原来长大的chūn绯是这个样子的,如张牙舞爪的仙人球上绽放着的,高贵的,不可侵犯的纯白花朵。
“我不会再这样下去了。安阳纯渊,你不用再管我。没有钱,我可以去打工赚。生病了,我会自己去医院。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我不会再依靠任何人,也不会走你们任何人给我铺下的路。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你这种虚伪的面孔,真的让我恶心。”
已经没办法在chūn绯面前多呆一秒。
自己信誓旦旦的话还在耳旁萦绕,只要是伤害chūn绯的人,都是我的敌人。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话,而自己变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人。
夏森澈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看着纯渊故作冷静地拿东西换鞋子,一声不吭的出门。chūn绯的眼泪肆意着,脸上却却不见丝毫的悲伤。
他把手放在心口,觉得那里空落落的,像丢失了什么东西似的,疼得要命。
“那个因为qíng书被撕而分手的借口,夏森澈,我不接受。”chūn绯固执地说,“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
夏森澈在沙发上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将身体陷进去,漂亮的侧脸被薄薄的光线削成小片的金huáng。他收敛了眼角,窗外chuī进来很大的风,掀起细碎的刘海。
“chūn绯,过来。”他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坐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chūn绯有点害怕他现在的样子。
也许是最后一次这样说话了,离他那么近的说话,要说什么呢。谢谢你对我那么好,还是忍受了那么久你不怎么喜欢的我,对我那么的温柔,非常感谢。
虽然讨厌被他牵着鼻子走,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走过去。玫瑰花沙发的垫子软出浅浅的轮廓,夏森澈撩起胳膊,牢牢地抱住她的腰,将脸暧昧地蹭进她的颈窝里。
很香很香的味道,是她的。
“你——”
“chūn绯,你记住,没有人值得你哭。那些开口伤害你的人,根本不要去原谅他们。”
“我只要一个理由,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你不要跟我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理由吗?”他抬起眼,手臂收紧些,“根本就不喜欢你,只是看你可怜,这个理由够不够?”
“够了。”chūn绯苦笑起来。
“你一定不要原谅我,记得要恨我,讨厌我,不要再被表面的友好迷惑。对你来说我太复杂,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其实我根本就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chūn绯用力地拉下他的胳膊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只要你知道一件事,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不是赌气,也不是说大话,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即使我以后谈恋爱结婚,心里也只有你一个。”
夏森澈抬起头呼吸声乱起来:“我不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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