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色尘埃_水阡墨【完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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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那你妈妈现在还做这个么?”

  “哦……啊……妈妈她三年前就去世了……”

  “……”

  “是癌症,积劳成疾的那种。”橘梗一边切菜一边说,“妈妈每天都在医院,工作特别忙,但是,无论忙到什么程度,她都会赶回家来给我准备午饭和晚饭,她真的很辛苦。所以会得那种病也不奇怪的——”

  “橘梗,别说了。”

  “啊,对不起,不知不觉的就说了那么多——”

  从一开始的不能接受,哭叫,歇斯底里,恨天怨地。甚至在母亲的墓碑前对父亲又踢又打,痛苦地喊着,妈妈病成那个样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为什么啊爸爸。

  在梦中会哭醒,早上醒来会问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妈妈,早上吃什么啊。发现是父亲,一摔门再趴到chuáng上哭。

  在同学们面前会炫耀母亲的好手艺,得到大家的羡慕的表qíng。渐渐地回忆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任xing的,不懂事的,因为母亲加班晚归而赌气不吃饭,或者上课装肚子疼让老师打电话来学校。

  母亲的离开留给她的除了回忆,更多的是自责。她总以为自己要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可是现在能够坦然地在别人面前陈述这件事qíng,不带任何的qíng绪,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原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可以撕裂人的痛苦。

  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是真的。

  纯渊对于这种坦白有点不知所措,好在苏镜希探头探脑地钻进来问:“喂,好了没有啊,我们快饿死了。”

  橘梗叫着马上就好,手脚俐落地装盘,收拾碗筷。饭桌上等着三张嘴,黎空更是过分,搂过橘梗就要亲,吓得她直闭眼。纯渊不留痕迹地把橘梗拉过来警告他:“不想吃饭就滚回房间去。”

  “哎哟,纯渊宝贝你好凶。”

  “你‘哎哟’个鬼啊,你个死变态,你不嫌恶心么。”苏镜希又受不了地叫起来,“你不要整天一副色魔附身的德行好不好啊。”这样的“正常jiāo流”每天都在上演,纯渊把菜夹到chūn绯的勺子里,她尝了一口,没有说什么,纯渊再夹一口菜。做了近二十年的兄妹,她的喜好他还是明白的。对于喜欢的东西也不会兴高采烈,只是习惯xing地皱鼻子。

  其实纯渊根本不知道,在橘梗的打量下,他望着妹妹的眼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就像望着他的全世界。

  她没有立场嫉妒,低头吃饭。索xing大家都吃得很尽兴,每盘都吃到见底,这是对厨师最大的褒奖。连不喜欢和她jiāo谈的苏镜希都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热qíng,看着橘梗的眼神都带着钦佩。

  他对橘梗的既定印象是:

  第一,看到蟑螂会跳上椅子泪汪汪地大呼小叫。

  第二,遇见兔子或者小猫会尖声叫着“好可爱哦”,穿粉红色的裙子,眨着眼睛装无辜。

  第三,任何长得不错的男生都会让她露出羞怯又不知所措的表qíng,并且很好追。

  而现实的橘梗却是:

  第一,看到蟑螂会傻在那里,等回过神,蟑螂已经不见了。

  第二,兔子和小猫在她眼里只有,好肥啊,或者好瘦啊。喜欢穿围裙多余穿裙子。左

  眼200度,右眼150度,外加散光,所以看不清楚而显得无辜。

  第三,她无论面对男女都是羞怯加不知所措,因为本身她就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啊。

  从“最讨厌的女生类型”升级为“最受吸引的女生类型”。苏镜希感叹着说:“你有没有男朋友啊,我都想追你了。”

  橘梗怔了怔老实地说:“没,没有……”

  纯渊从厨房端了茶水出来,像是听见了,垂着双眼没有说话。

  「8」

  橘梗习惯早些到学校,帮纯渊占好座位。女生们基本上已经默认他们是一对,却很少有抱着祝福的态度,偶尔被她听到的谈论也大多是幸灾乐祸。恋爱了也可以分开的嘛。他们不合适。

  不管是嫉妒或者中伤,橘梗听到这些都不好受。

  尤其是最近几天纯渊不太理她,连课间帮他买瓶水,都要把一块钱还给她。她不傻,知道他是在故意撇清什么。放学的时候,他在那收拾东西,面上刚露出犹豫的神色,便听见橘梗笑笑地说:“没关系,你先走吧,我一会儿想先去趟图书馆。”

  纯渊没回答。

  他单手扶着课桌,低头俯视着她,橘梗装作收拾书包,只看到他的指尖抠着桌面,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色。

  “那好。”他松了一口气似的,声音很平静,“你早点回家,路上小心。”

  “嗯。”橘梗低低地应着。

  他离开,她默默地起身,去图书馆借了两本书。负责管理的老师很少见这么勤奋上进的人,带着赞赏的口吻说:“本身看原文版书籍的就不多,每次整理都落了好厚的灰,我记得就一个很高很帅的男孩子总是来借。”

  在老师的眼中她无异是“优等生中的女中豪杰”。这让她觉得羞愧,因为她的水平常常让谭非称呼为“英语系的败类,S大的耻rǔ”。这两本书是纯渊借过的,他有个很差劲的习惯,就是有生词会用笔做标记,不折不扣的“图书馆杀手”。

  她只能悄悄地追寻他的足迹。

  看他的背影,借他看过的书,捡他扔掉的笔。

  即使拥有过最亲密的关系,也无法卑鄙地当作护身符,作为待在他身边的理由。她只想看到他扬眉轻笑的模样,而绝不给他任何的不幸。

  橘梗走过长长的林荫道,路上接到谭非晚上在公司加班的电话,又接到夏森澈的短信,约她周末去打羽毛球。其实偶尔也会觉得,有这么好的朋友也算是老天爷的恩赐,如果再有纯渊这么完美的男友。嗯。一定会遭天谴的。

  “喂,叶橘梗——”背后的声音来得气势汹汹。

  “啊?”她回头。

  事实上还没等她看到眼前的人是谁,头发已经被揪住了,狠狠地一扯。橘梗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头摔下去。紧接着,女孩像发怒的小猫似的踢过来,疼痛尖锐又突兀。

  “你凭什么跟我抢!你离开他!你离开他!”女孩哭喊着,“都是因为你!他本来对我很好的啊!”

  她猛然记起纯渊那个恶作剧似的吻。那个女孩站在门口,眼泪汪汪的,气得咬牙切齿。纯渊的解释也很简单,他是给她做钢琴家教的,女孩太纠缠不清,甚至连家里的钥匙都偷去。他没办法只好辞去工作,又找了橘梗来冒充女朋友。

  她能感觉到她的伤心,像碎掉的玻璃,把心脏扎得鲜血淋漓。

  一个伤心的人发疯般地迁怒别人是很可怜的。

  橘梗突然说:“对不起……”

  女孩像被蜜蜂蜇了一样停下来,像是突然后悔似的,往后退了几大步。她有些惊恐,毕竟作出这种事qíng也是头脑发热,又不是什么小太妹,没有被责难,愤恨下的善良又翻涌而出。

  像做错事的孩子,她慌张起来,一回头就跑。

  橘梗被踢得全身疼,挣扎着走到巴士站牌。抬头间有点恍惚,男生长身玉立,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纯,纯渊……”你不是走了?

  “你脸上怎么了?”他bī近一步。她眼神闪烁着,不熟练地撒谎,“我不小心摔倒了。没事。”

  纯渊没那么好骗,左手按住她的肩膀,右手刚要探上她的脸。橘梗立刻疼得“哎哟哎哟”叫起来。他身上的戾气很重,qiáng迫她抬起头:“到底怎么搞的?”

  “你别问了。”橘梗低头看着足尖,“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事qíng。”

  “橘梗……”声音出奇的柔软,“你在难过吗?”

  她很想说没有,却卡在喉咙里,突如其来感觉到委屈。根本不想让他看到眼泪,于是看着脚尖,忍到全身发颤。她没办法再装作无所谓。因为太喜欢。已经无法装作只停留在朋友的位置上。

  ——所以,请你不要对我这么温柔。

  “橘梗,你听我说。”耳边像漂浮着一片云,陷入他制造的错觉,“我这两天很生气,因为我不能忍受,在别人问你有没有男朋友的时候,你说没有。”

  ——所以,那是什么意思?

  “所以,就在我身边就好。”他的声音霸道且颤抖着,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着。她觉得他再用力一点的话,全身的骨头都要被抱碎,却只觉得抱得不够紧。

  ——所以,因为你要我在你身边。

  “纯渊……别怕……我在这里……我不离开你……”

  「9」

  那个在雪地上行走的旅人。

  有人轻轻地拥抱他,不怕被冻伤,不怕被推开。她给予的爱,是刚刚好,捂着他的心,不足以沸腾,却持久地发温。容易捕捉的是蝉鸣,青色的风和白色的云,无处可寻,夏却是你唯一美丽的名字,如此动听。

  「1」

  天yīn沉了两天,周末落了雪,纯渊一大早接到橘梗的电话,声音又细又轻,说着:“靠近北方的地方就是好呀,去年的初雪只是小粒子,今年的,不像是蝴蝶么”。

  纯渊站在窗边,灰色的天,雪花落下时乘着风,大朵大朵的,与其说像蝴蝶,倒不如说像洁白的茉莉花。纯渊觉得她孩子气,只是微笑着听她说,接着思维又跳到“那个天天来小区里卖烤红薯的欧吉桑不知道还来不来了,多冷啊。”

  他知道她想说的不是这个,果然最后还是忍不住,像怕他伤心似地说:“今天出门多穿点衣服,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的,我,我没关系。”

  她记得今天是chūn绯去复检的日子,东拉西扯了半天,不知道犹豫了多久才打了这通电话。像半月前被表白时,也是好几天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与其说她善良温柔,倒不如说活得太小心翼翼,生怕给别人添半点麻烦似的。

  其实她一点都不知道,如果他们之间非要有一个人小心翼翼,那么一定是他吧。

  外面是还未完全变白的世界,一寸一寸地被侵蚀。走过的人全部捂得严严实实,而屋子里却暖得厉害,墙上的温度计浮在二十的刻度上。有人从计程车上走下来,时髦的皮糙毛领,挑金的大波làng长发,眉目一如既往的妩媚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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