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知道的话,他那时也会好好地疼爱他的。
“我妈跟我说,后爸有个哥哥,跟我长得有点儿像,那时我上小学呢,放学后我就微坐公jiāo车去佳期学园里偷看你。你跟安阳chūn绯在cao场后面的台阶上吃饭,你把你饭盒里的排骨挑给她,捡走她饭盒里的茄子。我那时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尤其是眼睛,真的很温柔。如果这样的人做我的哥哥,那该多幸福。”
苏镜希第一次见苏念,他便自来熟地叫他哥哥嗓音甜腻到谄媚,他厌恶得连头都没抬。
“即便你对我很冷淡,我也只告诉自己,你只是跟我不熟而已。如果你知道我很幸福很乖很听话,就一定会喜欢我的。记得有一次我带同学回家做功课,他们看见我口中温柔漂亮的哥哥都很羡慕。他们在客厅里打游戏,你在门口吼‘你们烦不烦’,从此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来我们家了。”
“……”
“哥。”
“嗯。”
“我不会把可可让给你的。”
“我知道。”
“你只会伤害人。”
“我知道。”
苏镜希用力地抱住膝盖,苏念没有再说话,似乎有什么伤口渐渐愈合,也有什么伤口渐渐溃烂。
小蚂蚁努力爬到心尖,一口咬下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么大的风和薄如蝉翼的墙。
容青可暂时在街口的便利店做夜间收银员,早上回家时拎着卖剩下的寿司。
刚走到巷子口就看见叔婶站在门边,脸色都很难看。她想了想也就明白了,打开门让他们进去。叔叔始终一言不发,婶婶喝了口茶,稍微整理了一下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让自己看起来更心平气和一些。
容青可在他们对面坐下了,乖乖地等着他们训话。
“那些报纸上就会乱写,可可你别在意,现在的男孩子真是无法无天的。”婶婶愤愤不平,“可可,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才不会做出那种没分寸的事qíng。”
本来以为等着的是一顿教训,没想到却是这样的话。容青可怔怔地看着桌面,不知道怎么回话。左右的冷静和淡漠瞬间都转化成了委屈,她红着眼睛点点头。
婶婶接着叹口气:“如今这个时候也没别的办法了,幸好林院长家里根本不相信,只要你跟梓桐订婚了,管他们外面怎么说。”
“订婚?”她茫然地抬起头。
“嗯。我看梓桐那孩子确实不错,想必你也没意见,就应下了。”婶婶手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笑意,“你也不要找工作了,趁热打铁,如订了婚就结了。”
“我不订婚。”容青可摇摇头,“林梓桐是个好人,他可以找到比我好的。”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哪家敢要你?”婶婶有点急了。
容青可只是摇头。半晌,叔叔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走,婶婶惊地慌拉住他,喊着:“你别这样,孩子只是一时糊涂,一定会愿意的。”
“我绝对不会答应的!”她坚定地摇头。
叔叔有点气急攻心,拉扯中,婶婶哭起来:“小可,就算婶婶求你,你答应吧,你叔叔检查出来癌症了,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要是嫁给院长家的儿子,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看在叔婶养你这么大的份儿上,看在小夏的份上……”
“别求她,还嫌丢人没丢够?我都在邻居面前抬不起头,又求她,她这个孩子铁石心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走!我死也不求她!”
婶婶只是哭,拖拖拉拉地闹:“我不走,小可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走……”
叔叔气得坐在一边脸色发青。
容青可也忍不住掉泪了,可是到最后她还是摇头。
婶婶咬牙切齿:“小可,你就那么狠心?”
“我不行的。”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她呆呆的,“我怀孕了。”
几个字落在水面上,安静了一瞬间,涟漪渐渐地扩大,无法收拾。
“啪”一个巴掌落下来,接着是又一个巴掌。
“别怕啊。”
“嗯。”
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qíng了。
苏镜希又梦见她了。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睡觉,他就趴在旁边偷偷地看她。她还是金huáng色的短发,皮肤很白,嘴唇透着单单的粉。他正高兴着,却见她渐渐地枯萎下去,头发变得枯huáng,双颊深陷,唇纹很深,如同死去了一般。
可是她还是在呼吸的。他拼命地叫她的名字,她却怎么都不睁开眼睛。
醒了以后,他看见chūn绯黑色的脑袋。晚上玩累了,他跟chūn绯就头顶着头睡着了。好象还是几年前,只有他和chūn绯还有偶纯渊相依为命,没有其他人。
也没有容青可。
当然容青可也没有他。
他打电话给叶橘梗说:“把她的地址给我。”
叶橘梗在电话另一端磨蹭了好久才告诉他,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橘梗说:“那件事,我想告诉她。”
那件事苏镜希是知道的,这是他和橘梗之间的秘密。
这是绝对不能对容青可说的秘密。
“不行!”苏镜希说,“绝对不能说,说了你和纯渊怎么办?”
“小镜,你觉得我和纯渊能一直幸福下去吗?”橘梗的声音颤抖着,“小镜,这都是假的,我太自私了。”
“橘梗,你这个笨蛋,不自私怎么能幸福呢?”
“小镜,对不起。”
“笨蛋。”我已经不幸福了,为什么还要把你和纯渊的幸福搭进去呢?
苏镜希穿了简单的“V”字领长袖衫,因为容青可说他露出锁骨的样子很美。她的形容从来都让他羞到死。记得有次一他气得指着她的鼻子说,我告诉你啊,容青可你给我正经一点儿。那个丫头却懒懒地看他一眼,伸出粉粉的小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指。他啊啊地叫着往后退,她就笑得很得意。
那时侯的她,有点儿变态,却变态得那么可爱。
而如今她站在门前,人明显地瘦了一大圈,脸上有很明显的淤青,jīng神也不太好,呆呆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觉得她整个人都有点儿傻了。
可是她还是她,始终波澜不惊的模样:“你怎么来了?”
“你的脸……”他哽住了。
“哦,摔的。”她侧身让他进来,“既然来了就喝杯茶再走吧。”
平房都带一个很小的院子,记得从前chūn绯也住过这样的小院子,那个院子里还有葡萄藤。这个院子里有一个棵石榴树,现在不是石榴花开的时节,只徒留一树深绿色的叶子。容青可的客厅里只有一张很旧的沙发,连电视都没有,她倒了茶,就往沙发上一坐,没一会儿便像没骨头一样瘫下去了。
苏镜希很想像以前那样坐过去当靠枕,可是现在不行了,他坐在对面觉得她现在像个十足的老人家,好象随时都要眯着眼睛打瞌睡。茶几上的果盘里有几个青苹果,还有两罐酸奶。
她以前可是从不吃这种东西的。
习惯xing地,他拿过一个苹果用水果刀慢慢地削皮。
“小念好些了没有?”
“嗯,好些了,我爸和阿姨不让他出门,每天在家里锁着,准备让他转学。”
“你的胳膊呢?”
“外伤,没什么事。”
“嗯。”容青可脸上有了笑意,可是笑起来,肿起来的脸颊便显得僵硬起来,“小镜,对不起。”
他的手一抖,削了一半的苹果皮就断了:“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不追究他们的故意伤害罪,他们也不追究我的,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都是我没用,我、我只会害人……”
容青可摇摇头,想起容青夏的事,表qíng又有些呆滞。
苏镜希一瞬间很想把她抱在怀里,把她揉进自己的心脏里去,谁都看不见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所有的过去就像日历一样,“刺啦”一声全都撕了,让过去的过去。即使以后再受伤,或者被抛弃,也无所谓了。
他抬起头来:“你上次说的……上次说的……”不报酬,什么也不管,重新在一起,“还算不算数?”
“什么?”他浑浑噩噩地问。
“就是……就是在一起……”苏镜希漂亮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手中的苹果皮又断了一截。
容青可用了很长时间才想起那件事,突然笑了一下,倒不是讽刺,就是有点伤感似的:“哦,那是我随便说说的。”
他茫然地睁着泛红的眼睛。
容青可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着:“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去相亲了吗?那个男人不错。”想了想,她又补充,“我也累了,我和你,还有小念,都回不到过去了。这样下去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哦。”他迅速低下头去掩饰住眼中láng狈的泪水,“那、那就算了。”
“嗯。”容青可笑了笑。
他把削好的苹果放在果盘里,人也看过了,想知道的也知道了,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他看着地面:“你休息吧,那我就先走了。”
她送他出门了,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又呆呆地望了一会儿,这才回到客厅里。果盘里有他削好的苹果,她拿起来慢慢地咬,酸酸甜甜的汁液泛滥在口腔里,她不知不觉地就流泪了。
“这是爸爸削的苹果哦。”她轻声说。
陶林织周末的时候过来了,将她的家里打扫了一番,用毕生所学做了有道番茄蛋花汤。且不说味道如何,陶大小姐能洗手做羹汤,已经是难能可贵。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容青可勉qiáng咽下了那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汤。
接着她便不走了,入夜便说家里太远,蹭着跟她睡在一起。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如今都是沉默的。陶林织感觉到她在努力地装睡,悄悄地把手放在她的腹部,她立刻回过头来看着她。
“我们以前说过,以后有了孩子就认对让做gān妈的。”
“你这个gān妈快点儿跟他亲热一下吧。”她按住陶林织的手,“因为过两天他就要没有了。”
陶林织笑了笑把嘴凑到她肚子上不知道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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