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玟吃下第107片薯片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耷拉下了脸,程晨却依旧看着监视器的回放:“表qíng越来越僵硬,要想象初恋的感觉,”他顿了顿,继续说,“没有任何经验,所以会紧张,小心翼翼,会不安,却也会期待,不管是苦是甜……”
他说的一本正经,制片却在一旁不停挑眉。
司念心虚看了程晨一眼。
这是什么狗屁人想的创意,为什么偏偏是初恋主题。
这两天也太憋屈了,不就是年少轻狂一次懵懂感qíng吗?
心里悄然有两个声音,各自占据高地,拼命争吵着。一个说认了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会计较十几岁的事qíng?另一个声音却坚持抵抗,坚决不能认,太尴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看到初恋男友发达了,有意攀附呢……
如果他现在只是个小白领,奋斗在写字楼里赚房贷,自己一定会很淡定地承认身份,约他在某个有些qíng调的咖啡厅,告诉他当年的yīn错阳差。
两个人或许会笑笑,回忆下往昔,然后一笑而过。
可为什么偏就是他正风生水起时,让两个人撞上?偏还就是在和自己有无数jiāo集的领域,成绩斐然。
不都说见初恋铁定幻灭吗?
为什么这种定律到自己这里都成了悖论?
司念越想越胸闷,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动作,最多也就是心里抱怨了两句,可程晨却莫名回头,她愣了下,立刻把视角挪开几度,装作是在看监视器。
程晨只是随手拿起水瓶,拧开,喝了口:“你觉得怎么样?”
他问她。
刚好是一个镜头拍完,灯光道具立刻冲上去,开始摆弄下一个场景。
两人中间坐着的制片还以为是问自己,连连说完美,说到第三个完美时,才发现是自作多qíng了。
司念本以为制片这么一搭话,自己顺水推舟就可以装死了,没想到那双眼睛还是看着自己,似乎真的很在意她的意见。
不得已,只好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立刻摸出那个小铁盒,打开,吃润喉糖。
摄影棚就像个时间黑dòng,见不到日出日落,也自然没人留意时间。
到助理拿来盒饭时,众人才察觉已是下午一点了。因为陈玟够大牌,制作公司特地给她留了休息室,可是她却破天荒地亲民了一次,和众人在公共休息室吃饭,还分外慷慨地让助理把自己炖的补品分给他们。
几个人闲聊了几句,制片忽然想起什么,指着司念说:“Miss身兼数职,也是编剧,说不定以后大家还有机会合作电视剧电影。”
完了……
司念心头滴着血,抬起头,笑了笑。
装哑巴的日子真是难过,好在广告周期短,只要拍一天就结束了。
只要过了今天,就解脱了。
她用筷子小心扒下jīròu上的皮,又去褪鱼皮,练就了二十几年的手艺,熟练的不象话。在别人看来这孩子真挑食,可对她来说,这简直是让自己镇定的好方法。真恨不得弄上一个小时,所有人都开工了,也不至于在这里如坐针毡。
陈玟是歌手出身,总是忍不住提到音乐的话题。
程晨虽然只偶尔接话,却竟然颇有见解。
“小时候组乐队,最喜欢Nirvana的歌,可惜他们早解散了,”陈玟感叹了句,问程晨,“程导喜欢谁的歌?”
“王菲,”程晨若有所思道,“《我愿意》。”
《我愿意》?
司念脑中迸出了那个太熟悉的旋律:思念是一种很悬的东西,如影随形……
正吸了一口汤,顺利被烫到了舌尖。
她的名字,从小就最爱被人用来调侃。
每次有人乱联系,她都会气的不行,除了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每次生闷气,他总会在qq上不停发着各种歌词,无一例外地包含着‘思念’两个字。看着那刷屏的歌词,总会把她所有的怒火浇灭,成功笑起来。
太自作多qíng了。
难道是多雨季节,悲伤感秋的文艺qíng怀发作了?
她把汤里的排骨吃进嘴里,直到吮的gāngān净净一根ròu丝都没有了,才吐到桌上,继续吃下一根排骨……
南方刚才进入梅雨季节,稀稀拉拉总下雨,到四点多的时候不知谁念叨了句下雨了,她还没太在意。没想到收工时棚外早是水流成河,哪怕撑伞走出去,也肯定打不到车了。
棚内人利索地收拾着东西,有自己开车来的,已经三三两两离开了。
她从来都是出租车代步,平时还挺方便,遇上雨雪天却只好望天兴叹。
“开车来的?”身后忽然有人问,“停在哪了?”
她正是郁闷,脱口道:“打车来的,不过照现在的qíng况,要等雨小才有车了。”
她说完,回头看了眼。
世界,彻底安静了。
很大的雨声中,不停有人脱下衣服,遮在头顶,往停车场的方向冲。不停有人说着再见,或是大声说着明天的工作安排,而程晨却站在自己身后,只离了两步的距离,似乎也在等着雨停。
他看到司念回头看自己,笑了笑:“我也没开车。”
从眼睛到神qíng,没有任何异样。
司念噢了声,回过头继续看雨,心里却是翻天覆地开了锅。原来他早不记得自己声音了,庆幸,却也失落。或许每个人都做过这样的梦,多年后遇到许久前的恋人,总希望自己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恨不得他此生最爱自己,甚至只爱自己。
人渐渐少了,空dàngdàng的摄影棚,只剩下两个人站在门口。
制片料理好一切出来时,看到他们,立刻明白过来:“这么大的雨不好打车吧?你们等会儿,我找人开车来送你们。”说完,就掏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程晨摘下眼镜,用衬衫擦着沾了雨的镜片:“这么多年,你还那么挑食。”
司念下意识嗯了声,待把这句话消化完,立刻惊了。
他却好整以暇,戴好眼镜:“过的好吗?”
……
第二章是我欠你的(2)
很大的雨声,还有身后人讲电话的声响,都被这简单的问句压了下去。
过的好吗?
其实挺好的,没人会为初恋的不成功而一蹶不振。
这么多年,依旧好吃好睡,升学工作……
很多个模糊的念头掠过,自己是如何被监管一年,几乎要疯掉,再去找他时,游戏帐号早已被删掉,qq永远灰暗,连去了哪个大学,甚至在哪个城市都不知道……可千言万语,落到最后也不过是最俗的话。
“挺好的,”她含糊其辞,转而把问题丢了回去,“你呢?”
你看,岁月不止谋杀了容颜,还割了说真话的舌头。
他看了她一眼。
她仍不敢看他的眼睛,却感觉到他的目光,一时有些心里发虚,心想你不是这么记仇吧?然后就听见他开口说:“勉qiáng过得去。”
勉qiáng过的去……勉qiáng过得去……
旧爱重逢,不该是‘你好吗’,‘我很好’,‘我也挺好的’这些答案吗?可他怎么偏就说了这么句话。
她不知道接什么,只好gān笑着说:“谦虚了吧,这几年你也算是风生水起了。”
后来两人上了车,司念特地坐在了左侧窗边,和他隔开了两个座位,程晨坐在那里和制片闲聊。只言片语中,才发现他竟也常住在上海,而且是五六年前就来了,两个人的房子都在一个区,车程也不过十几分钟。
这一连串消息下来,她都有些诧异了。
你说世界到底有多大,当初都在北京,如今都在上海,可她就是找不到他。可又究竟有多小,这样也能碰上。
可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她轻瞥了眼程晨,恰好他拍了下前面的椅背,示意自己到了。
为了避免再见的尴尬,她推掉了广告的调色、剪辑等等所有需要参与的程序。
总而言之,凡能和程晨见面的机会,一概杜绝。
他到底怎么认出自己的?
司念端起水杯,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又喝了口水,转到了下一个问题。
终于看到自己的脸,他是失望?还是庆幸?
电视正播着《非诚勿扰》,主持人笑得嘻嘻哈哈的,却不知道在说什么。虽然知道大多数是炒作,可她偏就喜欢看这种热闹,聚光灯一打,所有站在舞台上的男男女女都说着平时不敢说的话。
十几分钟定终身,可哪儿有那么多一见钟qíng……
她沉浸在对程晨纠结的qíng绪中,拼命喝着热水的时候,就听见门铃骤响,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门外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用手猛拍门来。
司念打开门,防盗门外,一对老夫妻横眉冷对:“小姑娘,你家漏水了。”
“没有啊?”她刚说完,就瞥见厨房瓷砖上似乎浮了一层水,开灯一看,饮水机上的一桶水果真被放的gāngān净净的,估计是刚才倒水忘关了。
一阵兵荒马乱清理后,司念还穿着睡衣,就被气势汹汹的老夫妻拉到了楼下。
楼下的厨房顶已经开始滴水,好在发现的及时,才刚刚漏水。
对于这种自己错误造成的损失,当然要主动要求赔偿。可没想到人家偏就不领qíng,不止说整个厨房渗水了,还说因厨房屋顶漏水,导致整个三房一厅内所有家具受cháo,要全部更换一新,另外要将整个房间彻底粉刷,墙纸自然也要换……
发huáng的厨房墙壁上,只有细微水珠。
这索赔要求也太坑人了吧?
可面前是一对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还有一堆堵在门口看热闹的老邻居,她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没想到焦头烂额时,手机又响了。
“怎么了?”她半捂着电话,低声问。
“片子出来了,过来确认。”
“……明天行不?”她实在不能确信,自己能摆脱这么多人的围攻。
“快来啦,中间过程你都请假,最后版本还不过来看看?”制片说的斩钉截铁,最后还追加了一句,“导演明天一早走,不管是房子着火了还是被水淹了,都要过来,拜托了小M。对了,给我们带晚饭,我们这里有十三个人。”
“……”
电话那边热闹异常,她这边何尝不是开了锅?
可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说自己有急事,被迫无奈下jiāo出了自家的防盗门钥匙,冲出了人群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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