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陆北再追上来,她很快推开商场的大门,走入了人群中。直到走到附近公jiāo车站,才在栏杆上坐下来,拿出手机找到顾平生的电话,直接就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起来,顾平生的声音很意外:“怎么了?发消息告诉我。”
风声把他的声音,chuī的很遥远,童言咬着嘴唇,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他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了,就没有再说话。她就坐在公jiāo车站旁,哭了很久,哭到围巾都湿了,他依旧没有挂断电话。
到最后,还是她先按下了挂断。
他很快发信息过来:出什么事了?TK
童言用冻僵的手指,费劲地打着字:没有,手机扔在沙发上,不小心坐到拨号键,竟然给你打了那么久电话……你怎么不挂断,长途很贵。
第二十七章我能听见你(3)
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随便聊了两句。
这两天我有些事qíng,后天来接你?TK
好。
童言看着灯火阑珊的夜景,心qíng好了很多,或许是因为听到他的声音。
第二天她睡到了自然醒,喉咙已经gān的不行,估计是长期没有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睡觉,已经不能适应了。最好笑的是竟在吃早饭时,gān到了流鼻血……当她把这个悲壮的水土不服事件用短信叙述给顾平生时,他意外没有回消息。
她想到他说这几天有些事qíng,也就没有再骚扰他。
下午家里来了个三十五六岁的阿姨,协和的外科医生,曾是奶奶带过的班级学生。其实那时候奶奶主教音乐,只带了两三年的班主任,却有很多人到中年了,还记得过年时来探望。
“这个是体检中心的卡,”阿姨把卡拿出来,放在茶几上,笑著说,“您这几年年纪也大了,应该多做做身体检查。”
奶奶拿着刀削苹果:“不用不用,我一直坚持锻炼,身体很好。”
“我知道很多老人家都很忌讳体检,怕查出什么问题,可人老了总会或多或少有些不舒服的地方,还是每年都彻底做次检查放心。”
奶奶笑了笑,把苹果递给那个阿姨:“好,好,我一定去。”
奶奶去厨房看炖的排骨时,童言才忽然问了句:“阿姨,以前你们医院的心外科,有没有一位实习医生姓顾?”
其实她只是很好奇他的过去,做心外科医生的过去,但问出这话也没有抱什么希望,毕竟是实习医生,诺大的协和医院,怎么会有人随时注意别的科室的qíng况?
“你是说小顾?”阿姨倒真像是有印象,“就是她妈妈也是医生的那个男孩?”
“您真的知道啊?他好像只在那里不到几个月。”
“你如果说的是他,那我肯定知道,”阿姨想了想说,“他妈妈是很有名的心外科医生,我看过她给一个小女孩主刀的手术,jī蛋大小的心脏fèng了一百多针,天生的外科医生。”
阿姨笑著摇了摇头,叹了句可惜,没有再继续说他妈妈的话题。
“怎么,你认识小顾?”
童言犹豫了会儿,才说:“他是我的大学老师,商事仲裁法的老师。”
阿姨惊讶看她:“他后来转学法律了?他不是听不见了吗?”
童言忙点头:“是,您知道他是怎么听不见的吗?”
“这倒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基本当时候的人都知道一些,”阿姨拿起茶杯,喝了半口,继续道,“你还记得你初中时候的非典吗?”
“记得。”
她记得那时每天新闻就是报道每个区,又发现了多少病例,还有各种医护工作者的新闻,像是一夜之间就变成危险之城,连呼吸都有可能会被传染的病,会有谁不怕?
“那时候我正好怀孕在家,小顾的母亲去世后,他已经准备结束实习。刚好碰上非典,协和收治了200多个非典病人,他主动申请去了SARS病区。凡是在病区的医护人员都是高危人员,后来很多都传染上了非典,他就是被传染上后药物中毒失聪的。”
阿姨说完,又想了想,补了句:“当时治疗非典用药很重,基本能康复的人也都因为激素大量使用,留下了很多后遗症。这个病太可怕,其实被治疗的那些人,也是为了避免传染给别人做了很大牺牲,这么大的药量,绝大多数人都受不了。”
童言听得有些发愣,到最后一句却是心惊ròu跳:“您的意思是,他还有别的后遗症?”
“不好说,”阿姨回答的很谨慎,“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出院了,我只是听我科室的小医生说过,他应该还有别的后遗症。”
阿姨很快就走了,童言只怔怔拿着手机,很想直接问他。可是又怕这样让他有别的想法,面前的电视机放着暑期档的电视剧,整整一个下午都是98版的《还珠格格》,嘻嘻哈哈的剧qíng,演了这么多年竟然还在播。
她在那里,坐了一整个下午。
等到晚饭时,才忽然站起来拿起羽绒服穿上,边看了眼手机,竟然没有电了,索xing连充电器都装起来,跑到厨房门旁说:“我想起来,今晚有同学聚会。”奶奶正在往出乘排骨,宠腻地摇头,说:“好好,快去吧,排骨留给你明天吃。”
童言忙作揖道歉:“我可能很晚回来,不用等我了。”
说晚就开门跑了出去。
那天他送她回家,曾说过自己就住在北京师范大学附近。
她从地铁站口走出来的时候,风很大,她大概知道方位,边向着那个方向走,边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我今晚很想见你。
过了会儿,他才回过来:好,我大概十点多去找你。TK
嗯,你出门的时候告诉我,我需要些准备,才能偷偷溜出来。
好。TK
她没有告诉他自己就在附近,只是直觉觉得他是在家的。
现在才六点多,离十点还很久。她为了给手机充电,找了很多快餐店,都没有看到电源cha座,最后终于在距离北师大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顾客区有电源cha座的蛋糕房,买了杯最便宜的热饮,就在窗边坐着发呆,顺便给手机充满店。
就这样一个人坐到了十点的关门时间。
实在无处可去,只好在北师大的门口,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等他的消息。十点二十分左右,他才发来消息:我出门了。TK
童言忙给他消息:我在北师大校门口,东门。
好,我很快就到。TK
她攥着手机,终于放心笑了,他果然就在家里。
很快,她就看到一个很熟悉的人影,从远处快步跑过来,是顾平生。这个时间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这里,他很快到她身边停下来:“等了很久?”
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喘息。
她伸出手,□他上衣口袋取暖:“很久很久,我好饿,还没吃晚饭。”
他把手也cha到口袋里,握住她冻僵的手:“什么事这么着急,连饭都不吃就来找我?”他的手很热,手心还有些微微的cháo湿。
童言笑著靠过去,整个人钻到他怀里,没有说话。
她该说什么?她其实并不想追问他任何事,只是很qiáng烈地想要见一见。明明是很心疼他,可真的见到了,反倒觉得他天生就是让人去依赖的。
不论是很好看的笑容,还是说话的声音,都是那么温暖。
“不饿了?”顾平生抱住她,声音带笑,“我随时在这里,想什么时候抱都可以,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童言抬头看他:“好,可是十一点多,这附近也没什么能吃饭的地方了。”
“这里离我家很近,”他握了握她的手,“去我那里吃。”
“你家?”她以为他回来,应该是住在……
应该是住在酒店?她还真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是我外公家。”他边说,边在口袋里握住她的手,就这么牵着她往回走。
外公家?
童言忽然顿住脚步,顾平生侧头看她时,她才有些踌躇地说:“我们还是四处走走,看附近还有什么能吃的吧?”
外公家?岂不是就要见到他家长?
顾平生看出她脸色的尴尬,笑著握紧了她的手:“不要怕,平凡也在。”
“不是怕……”童言说到一半,脸都开始发烫了,“我是怕……”
结果到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
童言跟他进了客厅,正好看到顾平凡走出房间。她一看到顾平生就想说什么,可看到童言又止住了,忽然就笑起来:“你们怎么两天不见都不行,这都快半夜了。”
童言本来就紧张,被这么一说更是尴尬。
这个时间来也真是不妥。
“别紧张,”平凡马上笑著安抚,“我爷爷早就睡了,而且是在楼上,耳背听不到这里说话。”她说话的时候,老阿姨正好从楼上走下来,看到顾平生就说:“顾先生晚上没吃饭,要不要现在煮些东西吃?”
童言愣了下,没想到他也没吃晚饭,他只是笑著说自己随便弄一些就好,带着童言进了厨房。他打开冰箱看的时候,童言已经主动凑过去,看到冰箱里放着已经包好的手工水饺,又随手拿了两个jī蛋和西红柿,准备再烧个汤。
顾平生接过她拿的东西,她才拉上厨房的磨砂玻璃门,压低声音,看着他说:“你怎么也没吃晚饭?”他拧开水龙头,洗着西红柿:“刚才一直在忙,没来得及吃饭。”
她莫名又心疼了,走过去从他身后搂住他,用脸蹭了蹭,自言自语说:“是有多忙,连饭都不吃……”他两只手还湿漉漉的,拿着一个红透的西红柿,转过身低头看她:“为什么忽然想见我?还不吃饭就跑过来了?”
“我想你了。”童言厚着脸皮,抬头说。
他嗯了声,笑得很好看很好看:“还有呢?”
“没有了,”童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我想你了,所以觉得今晚一定、马上、必须要见到你。”
他没说话,只用两只手臂的内侧把她圈在身前,就这么举着一只水淋淋的西红柿,很安静地低下头吻住她,悄无声息的,却是格外用力。
西红柿上的水滴在地板上,很快就汇成了一小滩。
过了会儿,他才放开她问:“昨晚是不是哭了?”
“没有啊。”童言下意识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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