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突然有一天,他们回到澳洲去,母亲殷切地对她说,自己已时日无多,想看到她结婚生子。
她刚大学毕业,学的是金融,当时正在一家大公司里实习,风生水起的,连部门负责人都说她将来一定大有作为,成就绝不会低于那些高鼻阔眼的本地人。还说老板和他一样,也是个中国人,中国人跟着中国人gān,前途说不定有多光明灿烂。
可是为了母亲,她放弃了后来的工作机会,被正式录用后,她甚至没来得及去报道就回了国,接受父母的安排去相亲。
对象就是孟东飞。
那时他还远没有展现出他如今这般的所有面目;那时他真不失为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
他比她大,很会说话,经常把她哄得开开心心的。
他其实是父亲手下副总的儿子,父亲为了陪母亲周游世界,把所有生意都jiāo了出去,jiāo给副总去打理。所以说起来,他们算得上是世jiāo之家,也勉qiáng符合门当户对。父母对他们这对非常看好,极力撮合他们在一起。
那时孟东飞也许还是被她的青chūn靓丽吸引着的,并没有表现出后来的花心,也还没有来得及被金钱腐蚀成一个无赖,他那时还是肯花些心思对她的。
相处一段时间以后,为了让父母开心,她觉得自己是可以嫁给他的。
于是他们结婚了,婚后孟东飞就在公司里帮忙,准备以后接下生意。而她为了孟东飞,留在了国内,再也没有回去澳洲那个公司报到。
之后不久他的父亲和母亲出了意外。公司的防火设施不过关,可谁也没有注意过,后来终于因为一根烟头引发了一场意外火灾,而他的父亲就在那场火灾中丧生。他的母亲从此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不久之后也去世了。公司在赔偿所有损失后,也倒闭了。好在她的父母还有些钱,拿出一些来给孟东飞做生意。公婆的离世对孟东飞来说是个打击,他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
似乎他最初的改变,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他好像隐隐在心底对她父亲存着埋怨,认为如果他在去澳洲之前,肯花些心思把公司重新装修一下,就不会出现那样的意外。
他开始对她有些冷淡起来。
再后来,父母都盼着他们能有个孩子。可是她的肚子一直也没有动静。父母让他们去检查,他们觉得这是件很让人羞愧的事,不想声张,就由他找了他一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帮忙。想想那时他还是不错的,身边倒也有几个正经朋友,不像现在,一群人都是靠酒ròu和女人才混在一起。
他们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大夫说是她身体有点问题,不能生。她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不能生孩子,她还算什么女人?她难过了好久。那段时间她很抵触他来碰自己。她觉得自己既然不能结果,还费力耕耘什么。
就是那段时间里,他彻底变了。她抵触房事,他得不到满足,又对她家里人存着怨气,身边还有一群不像样子的人怂恿唆使,他就渐渐学坏了,开始在外面喝酒玩女人,回到家里,她只要多问一句,他就骂她是只不下蛋的jī,凭什么管他的事。
这些她都不敢告诉父母,她怕病弱的母亲为自己担忧。她把一切不快乐都扛起来,自己背着。
父母开始以为他们一直都是无比恩爱的,可是后来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他们是保守的一代人,从心底里接受不了离婚这件事。他们想尽一切办法约束孟东飞,不叫他和自己提出离婚两个字。
她后来有时候想一想,觉得如果当初父母不是太爱她,不是这样拼命地想要为她着想,也许她现如今的日子会更好过一些。他们对她的爱,正好成了孟东飞的工具,他利用它桎梏了她整整六年。
反正还有几个月,他们就要各走各路一gān二净了,她觉得自己得重新振作起来才行,就算活不回从前的青chūn飞扬,起码也要认认真真积极地对待往后每一天。她之前实在消沉得太久了。
她思索着,也许她应该在新的城市找份工作,她大学时金融学得呱呱叫,虽然一直也没有真正试炼过,但基于对那些数字天生的敏感,她觉得自己一定可以驾驭好它们。
她先工作一段时间,等攒些钱以后,就开一家面包屋,把房顶修得尖尖的,在门口挂上一串风铃,有风chuī过的时候,它会叮叮当当地响。
虽然面包屋里不会有那个人,可她想,她还是会尽力去经营好它的,就像它是他们两人共同拥有的一样。
张露挂了一个星期水,病qíng终于痊愈。这一个星期尹嘉华一直接送她往返医院和家里。
等张露好了,尹嘉华便又重新思考之前那件事。他开始寻找合适的机会,打算和张露谈分手。
然而就在他暗中酝酿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让人猝不及防的事。
外婆病了,病得很严重,住进了医院。
这场病来得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一时间尹嘉华除了忧心外婆的病qíng,再也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事qíng。
医生告诉尹嘉华,外婆年纪大了,从前又cao劳过度,她的脏器功能都已经接近衰竭。好好调养的话,也不过再多活一两年;如果调养不利,几个月几天的,谁也说不准。他还特意叮嘱尹嘉华,老人的心脏功能已经严重衰退,千万不要刺激她,一定不可以让她动怒生气。
听完医生的叮嘱,那晚尹嘉华坐在外婆的病chuáng前一夜没睡。他心里充满哀伤。他生命中最亲的那些人,又有一个要离开他了吗?
看着外婆gān瘦的布满一道道皱纹的脸,他有落泪的冲动。泪水汪在他的眼睛里,他使劲含着不让它们落下来。
眼睛又热又痛,他想坚qiáng些,可似乎不流泪比流泪让他更加难过。
他想到那一天的关晓,她那时含着泪不掉下来的模样。他终于有些隐约体会到她当时有多伤心。
这辈子,他就爱过这么两个女人,外婆和关晓,可是她们却都要离他而去。
他悲伤得无法自抑,一瞬里,他觉得自己孤独得就要一无所有。
他暗暗发着誓,不管什么事,只要能让外婆开心,只要能让她多活几天,他都肯去做,都一定去做。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你敢动他
昏迷两天两夜之后,外婆总算醒了过来。
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尹嘉华的手,抹着眼泪求他能与张露结婚。
她虚弱却很坚持地说完一番话:“这、这一遭让外婆知道,我是真的不中用了,不、不一定哪一天,我也许睡着睡着就走了!这次我能醒过来,这是运气,下、下一次也许就直接死掉了!小嘉,外婆撑了这么多年,为、为的就是等你结婚,看你生小孩,到那时候,就、就算阎罗王收走我,我也心甘qíng愿了!”
尹嘉华听得心乱如麻。为了能让外婆高兴,此后他每次去医院都会带着张露。
张露哄人的本事也真不是一般的好,外婆一看到她就会很高兴,连不爱吃的药也会大口大口地吞。尹嘉华有时觉得很奇怪,外婆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张露。但无论如何,外婆是他最在意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只要她高兴,他现在什么都肯做。
哪怕,为了她和一个女人结婚。
几天下来,经过悉心照顾,外婆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处理完公司的事qíng,尹嘉华驱车去医院陪外婆。进门时,他看到张露也在,她正在喂外婆喝粥。
外婆坐在轮椅上,看样子刚刚出去晒过太阳。她本来脸上是带着笑的,一副怎么看身边女孩怎么满意的神色,可是看到尹嘉华时,她却一下沉了脸。
尹嘉华有些怔忪起来,外婆从来不会跟他闹别扭给他脸色看,她是舍不得和他说一句重话的。只除了几年前那一次,他非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外婆不同意,几天不理他。外婆只和他生过那一次气。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他走近外婆,接过张露的粥碗,喂向外婆嘴边。外婆却不肯喝下去,只是睨着他,很生气的样子,冷冰冰硬邦邦地问:“那个叫关晓的女人回来了,是不是?”
尹嘉华怔了怔,向张露望过去,挑着眉,一脸询问。
——你说的?
张露瞪大了眼睛,眼底蓄起泪,用力摇头,无辜得简直像有人欺负了她。
——我没有!
外婆的气一下发得更大了,“你觉得是露露和我说的吗?你就这么看露露的吗?她什么也没跟我说过,是我自己看到的!露露这可怜的孩子!如果不是我今天亲眼见到那女人了,露露她真不知道还要在你这里受多少的委屈!”
张露半低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仿佛外婆说得不错,她真的受了好多委屈似的。
尹嘉华在一旁看得不由有些心烦。以前总觉得她单纯,现在才渐渐明白她其实很攻于心计。
这女孩实在太会抓人的心思,对他是,对外婆更是。
他抬手去顺外婆后背,想安抚她的qíng绪,外婆却挡开他的手,不领他的好意。
医生说过,外婆不能生气,一旦激动会很危险。他不敢有所动作,静静地等外婆平和下来。
终于半晌后,外婆又再开口。
“小嘉,这真不关露露的事,刚才露露推我去外面晒太阳,我是在走廊里看到那女人的,她在窗口给一个男的jiāo费,我让露露去问过了,人家大夫说,那男的是她丈夫!”说到这,外婆忍不住又激动起来,“小嘉,六年前你就被这个有夫之妇骗过一次,六年后你难道还想被她再骗一次吗?!”她拉住尹嘉华的手,开始急促地喘起气来,“我、我没几天好活了!如果、如果你心里真有外婆,你、你就答应我,跟那个女人再也不要有瓜葛!你、你就答应我,立刻和露露结婚!”
外婆急喘着等待尹嘉华的回答。
尹嘉华迟疑着,犹豫着,挣扎着。他已经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决定与张露分手了,可是现在外婆却叫他们结婚。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外婆终于发起怒来,一把推开他,气喘着说了两声“你、你”,便晕厥了过去。
尹嘉华一下慌了手脚,大声叫着医生,并把外婆抱去chuáng上。张露在一旁哭出声音来。
把外婆救醒后,医生撤出病房前责备尹嘉华:“怎么照看老人的?不是说过不要让她生气吗!这样的qíng况如果再出现一次,老人会很危险的!”
尹嘉华自责不已。
外婆躺在chuáng上,闭着眼睛,嘴唇乌紫,奄奄一息。
张露在一旁哭得厉害,简直叫他心烦,“嘉华,结婚吧!就算为了外婆,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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