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儿_YY的劣迹【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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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是,我这等浑人有你愿意为友,简直是人生一大幸事。”许宁忙给他倒了酒,“喝吧,喝醉了喊你的亲兵拖你回去,大将军。”

  酒过三巡,张习文已经有些醉意,许宁倒是没喝多少。这时候,他又听见这酒鬼道:“我才不是什么大将军,我只是沾了我叔、我哥的风光耍耍威风,其实我知道,他们都、都瞧不起我……唔!”

  许宁见这人又要说醉话,连忙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花生,张习文嚼吧两下咽了,却还是不愿意安静,像是压抑久了,开始絮絮叨叨。

  “我跟你说,元谧,这人最要紧的不是出身,当然,出、出身也很重要,不过有了能力,再怎么糙芥的身世,也有人愿意从了你!”

  许宁好笑道:“你把将军们都当作huáng花大闺女了?”

  “你不懂!你个手无缚jī之力的书生,不晓得腻害!”酒鬼大着舌头道,“有能力有作为,出身低微算什么,只要有人愿意抬举你,便是个天残地缺,照样混得八面威风,看看最近那个得势猖狂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闯进街道的报童打断。

  “号外,号外!”那报童抱着一叠油墨香的新纸,叫喊道:“最新消息!”

  “奉军qiáng入大沽口,败得屁滚尿流,张作霖赔了夫人又折兵!”

  “国军固守pào台,封锁港口,两军对峙,战火再起!”

  周围轰然一声乱了,学生们冲上街道,一时乱成一团。

  张习文霍然站了起来,两眼充血,三分醉意惊退得半点不剩。

  “冷静!”许宁一把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让亲兵来接你,快离开,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张习文还能保持理智,冲他点了点头,便和门口一脸焦急跑过来的亲兵汇合,掩人耳目地离开了饭馆。而门外,报童已经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金陵的知识分子不少都是反奉系的,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都是欢呼雀跃。

  挤在人群中,许宁也买了一份报纸,简洁的一行大字映入眼帘——3月7日,奉系军舰溃败于大沽口pào台!

  他抬了抬头,看着周围人雀跃的脸庞,心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和其他人不同,他想得更多。

  初chūn暖阳落在树上,树影斑驳,他的心却沉寂了下来。

  许宁匆匆拿起东西,决定先回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虽说是正史背景,但是除了一些大事件不变外,创造xing的内容还是不少的,不是正儿八经的历史小说哦,咱们尽量轻松点。

  第3章缠

  哑儿不是天生的哑。

  许宁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明白这点。

  先天的聋哑儿,大多是因聋致哑,他们听不见声音自然不会说话,就算勉qiáng学会说话也是异于常人,口音古怪。而小哑儿,他能听见也能听懂旁人的话,却发不出声音。

  许宁替他检查了一下,见他果然是耳膜完好,可惜道:“你既然能听懂人言,可见是在懂事后才哑的,你可还记得是怎么坏了嗓子?生病,还是意外?”

  小哑儿却低着头,不说话。

  许宁看他这模样,估摸着大概有隐qíng,他也不好深问,便暂时放到一边。

  “如此也好,既然你能听懂别人的话,哑与不哑也没有什么关系。”

  哑儿抬头看着他。

  许宁笑道:“这世上的人,有九成九都不愿意安安静静听别人说话,倒是乐于对别人宣扬自己的见解。然而左右不过是想要别人谄媚罢了,听不进真的良言劝诫。那样的人,长了一双耳朵好似白长,长了一张嘴胜过十张。你有这先天的缺损,正好莫做那样的人。”

  哑儿听了觉得有趣,连忙点头,又摇了摇头,面露苦恼。

  许宁了然道:“你觉得不好?是不是因为你不能说话,总会有人来欺负你?”

  哑儿点了点头,心想,不仅如此,别人能bī我听我不想听的,我却bī不了他们,岂不是不公平?

  许宁又笑了,小哑儿这才发现他似乎格外喜欢笑,笑起来有酒窝,一边深一边浅,浅的那一边几乎看不见。

  “有人因你身体缺损欺负你,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无知。你反抗不了,也不是你的错,而是你无能为力。不过,这份无能为力,却并非不可改变。”

  他说到这里,点了下小哑儿的额头。

  “你要是做个有本事的人,哪怕不能说话,也能让周围人安静听你号令。只要你不想,就没有人能bī得你去听别人的。做到如此,虽不能言语,‘说’出的话却比旁人重至千金,哑与不哑还有什么gān系?”

  许宁触景生qíng,想起自己被徒劳困于这偏院,有一腔抱负却不能施展,一心热血却无处可去。他表面上是在劝解哑儿,却也是在劝诫自己。半晌,他呆呆地坐了下来,叹息一声。

  然而他的无心之言,却被哑儿深深记在脑海里,叫他自此立下了一个惊天的志向。再以后一番坎坷竟有幸成了那么个本事人,从而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许宁并不知道,他思绪翻转两下,再次翻开经书,道:“过来,我教你识字。”

  小小的宅院里,属于少年的清脆声音远远传了开去。

  “这所谓无间地狱——”

  ——

  啪。

  子弹打在ròu里,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周围的人齐齐抖了抖,冷汗直流。

  正值午夜,他们匆匆被聚集到这里,还没明白上司的目的,就目睹昔日同僚被利落地处置。而杀死他的正是立在大堂,那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男人抬起右手,就有副官走上前去,恭敬地立在一旁。那双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修长的手,将抢扔到一旁递来的托盘里后,食指与拇指捻了捻,活动关节。然而手套发出的揉捏声,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好像捏在他们心脏上。

  男人几步在上首坐下,两手jiāo握,撑着下颚。他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人,目光犹如实质在他们身上游移,直到有人再也忍不住,主动开口。

  “小段将军。”

  那是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人,大腹便便,额头溢满了汗珠。

  “您深夜唤我们前来,又当我们面处死熊四,想必是自有用意,我们几个不敢妄自揣测,还请将军明示。”

  这位是当地警司吴有午。在这路军队驻扎当地的第二天,他就将镇上的防务全权jiāo了出去,十分识相。若不是如此,吴警司也不能在乱世混到这不高不低的位置,安稳坐了这么多年。可哪怕他再会看人脸色,也猜不懂这位新掌权人的心思。

  身旁副官低头向男人示意,得到允许后,才上前一步,替长官开口道:“吴警司,我们将军此举,只是为了清除叛徒,并无随意屠戮人xing命的道理。我问警司一句,今晚熊四送到院子里的女人,你可认识?”

  “这……自然是认识的,那小蝶娘是熊四特地从州里名楼里请来的,将军是不满意?”吴有午连忙道,“那女人清清白白,在送给您之前,可没有人敢动啊。”

  副官冷笑一声,一个青楼女子的青白,还要一个嫖客来保证,真是天大的笑话。然而他却没有点破吴有午的谎言,而是道:“你可记清楚了,那蝶娘是熊四请来的,和其他人没有gān系?”

  吴有午这才算是明白了,问题出在这蝶娘身上,这女人身份肯定有鬼!这才导致了熊四的死亡,更连累了自己几人!他连忙表忠心,说了一大堆好听无用的废话。

  别说是坐在首座上的贵人了,副官听得都有些不耐。他正要打算不管不顾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好好拷问一番,还没来得及动作,身旁坐着的人突然放下右手,轻轻敲了几下茶几。

  这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只听见那手指在光滑的茶几上敲打,一下轻一下重,吊得人的呼吸也一下快一下慢。

  没有人敢抬头,却都感受到了那目光的沉重分量,那人虽然没有说话,却早已将他们的心防击毁得一gān二净。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人呢!吴有午一边擦汗,一边心想,怪不得总说不会叫的狗才咬人,这小段将军就算不能说话,可加起来比十个耀武扬威的二世祖还要吓人。

  只有副官走上前去,看见长官用水在茶几上写下的两个字——金陵。

  副官瞪大眼,难道这次的人,不是北边派来刺探的么?

  他没有功夫多想,座椅上的人已经站起了身,手指在茶几上划过,把刚刚写下的字抹得一片凌乱。他快步走过大堂,黑色的风衣带起风chuī在人们脸上,刮得他们更是忐忑。吴警司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副官小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吩咐。

  “收拾东西,立刻启程。”

  “是!”

  一旁亲兵们应道。

  吴有午等人愣在原地,还没明白煞星怎么就走了,那两人的身影已经转过墙角,再也看不见。

  副官小心地跟在长官身后,他知道现在不易打扰,索xing就把自己当成个影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可是金陵,怎么会是金陵呢?

  大沽口的消息刚刚传来,要出乱子也该是天津、北平,怎么长官偏偏要往金陵去?这中间出了什么幺蛾子?他正揣测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步伐。

  副官脚下一个踉跄,看到对方转过身,目光锐利。

  “将军?”

  男人盯着他,突然缓缓启唇,像是要从那紧闭的双唇里蹦出两个字——

  ——

  “不!”

  许宁是从梦中惊醒的。

  他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只记得依稀是些往事,然而大概结局是不好的,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他喘着气,打开窗子,直到冷风扑面而来,才找回了些许冷静。

  桌上放着前几天的报纸,上面的白纸黑字嘲讽一般刺入眼帘,许宁垂下眼眸,有些痛苦地吸了口气。

  无能为力。

  这是他十年以来,最深切也最绝望的感受。在他把所能做的全都尝试过一遍,发现也不过是徒劳挣扎时;在他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命运依旧朝注定地方向发展时,他愤怒,绝望,挣扎过——除了挣得满身伤痕,毫无用处。

  许宁有时会想,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给他指明了方向,又让他束手无策?

  又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年他习惯了绝望下的痛苦,已经有些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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