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_朝小诚【完结】(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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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陪我,唐易你陪我……”

  “知道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

  就在这个凌晨,疼痛忽然就开始了。在最短的时间里,席卷她整个人。

  自从有了这个病开始,纪以宁就开始恐惧红色,太可怕,嚣艳全无节制。

  宫花寂寞红。

  她疼过,却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严重,说不出的绞痛如同针刺般,一波一波袭来,存心置她于死地。

  闻讯赶来的邵其轩进了卧室之后,也只能愣愣地看着她和唐易,束手无策。

  她像是已经放弃这样一个自己了,坚决不吃止痛药,不打止痛针,只是紧紧拉住唐易不放,揪紧他的衬衫不放,就像是要他陪完最后一程。

  全身都被冷汗浸透,她整个人就像浸在水里,偶尔剧痛袭来撑不过去时,她就喊他的名字,呻吟一句,唐易我好痛。

  是,一定很痛,连隔岸观火的邵其轩都觉得痛。

  疼痛让人没有尊严,她被他抱在怀里,断断续续说着一些话,剧烈的疼痛让她说得很慢,却始终不肯停下来,翻来覆去,不过只有那五个字:

  “唐易对不起。”

  对不起,唐易。

  从相遇到现在,这样子的一个我,一切的一切,都要你来承受。

  最后的最后,她终于撑不过去疼痛的折磨,在他怀里痛昏了过去。

  邵其轩连忙上前分开这两个人,打开药箱,动作熟练地给纪以宁的右手扎针打点滴。

  “你疯了么?!”邵其轩忍不住对唐易吼:“她这样子你都不带她去医院?!”

  唐易半跪在chuáng前,埋入她的左手手心。

  她心里的伤那么重,去医院有什么用?

  “……你知不知道她刚才,在最后对我说什么?”

  邵其轩顿一顿,问:“什么……?”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人为什么要有感qíng?

  他弯下腰,吻上她苍白的唇。

  一眼万年(正文完)

  她很疼,身体和心一样疼。

  睁不开眼,一片白光闪耀在眼前,雾蒙蒙一片。

  只觉左手被人握了起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身边缓缓响起来。

  “以宁……”

  她想应声,喉咙口却火急火燎的痛,发不出一点声音。

  身边的男人没有qiáng硬地要她醒来,握着她的手,独自对她低语:“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可能不太好听,会吓到你,所以以前我都不想告诉你。”

  “……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他低下头,告诉她:“烧死的。确切的说,是被人抓走,在浴室自杀身亡后被人烧尽的。”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这个故事对你而言很熟悉对不对?……对,我妈妈过逝的方式,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

  就在三年前的那一天,命运让他遇见她。

  正是周末傍晚,他漫不经心地开着世爵C8回家,半路上无意中的一抬眼,远处火光冲天的画面就这样不经意地映入他眼帘。

  幼年的记忆不可小视,他目睹过最残忍的火光画面,自此以后,他从纯真幼童一夜变成另一种生物。

  无限火光滚动在天际线上,勾起他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下一秒,他做了生平第一件闲事,忽然左拐方向盘,朝火光冲天的方向开去。

  就这样遇见那个叫纪以宁的女孩。

  停了车,他坐在车里,毫无意外地,看见她被人欺负。

  一张清秀的脸,是个gān净清透的女孩子。但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动人之处。

  他注视她,良久良久,之后他低下头点了一支烟。

  要多管闲事救她吗?呵,不,唐易不是邵其轩,从没有怜香惜玉的嗜好。这世间外表柔弱的女子太多了,他见得习惯,早已习以为常。曾经多少外表清秀的弱女子在他膝下承欢,结局不是要他的人就是要他死。女人,他麻木了。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兴致缺缺。认出是梁家的人在动手欺负人,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梁家,淡淡几句话往场面上放过去,对方马上大力保证今后绝不再动这女孩一分。

  电话收线,他勾起唇。

  萍水相逢一场,他这样算是很对得起她了吧,至少她一定能活下去,至于怎么活,就不关他的事了。当然,他会救她,更重要的理由是,过几天就是母亲忌日,他不想在这几天见血光。

  一个没有任何特色的陌生女孩子,唐易没有兴趣再留下观看,抬手发动引擎,他准备走。

  却在下一刹那忽然听到她的声音,听到她哭着说:“我妈妈还在里面,让我进去好不好……”

  发动引擎的手猛然停住,他抬眼朝她看去。

  这才看清她有怎样单纯悲伤的表qíng。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因害怕而哭,却不料原来她母亲还在这场大火里面?

  他忍不住打开车门。

  没有下车,手扶在车门上,好像有预感,只要决定下车,他这辈子都会不可避免地和她缠在一起。

  他看着她,觉得她就好像幼年时的他,单纯地想冲进火光里,单纯地想要去母亲身边,唯一不同的是,她只是悲伤,只是难过,只是绝望,独独没有恨。

  怎么会没有恨呢?

  他目不转睛凝视她良久,最后终于不可思议地确认了一件事:她没有憎恨的表qíng。

  被折磨到这个地步,她始终没有恨过谁。不像他,自从母亲过逝那一天起,自此学会一切bào力手段。

  同样的起点,却是截然相反的人生。他成了彻骨的黑色,她却依然纯白如清泉。

  唐易不可思议地笑起来。

  他没想到,他竟然还能遇见,像她这般磊落单纯的人。

  他笑起来,终于下了车,反手关上车门,同时缓缓拿出随身携带的枪,稳稳地上膛,然后,不紧不慢地举起来。

  第一次,为一个女人,他开了枪。

  记得两年前为父之死大开杀戒之后,从此唐家势力势不可挡。结束复仇那一天的酒会上,他在最后悄然退场,站在酒店天台上,任凭冷风从他整个人生呼啸而过。

  唐劲站在他身后无声地陪他,他忍不住出声,问唐劲,更像是自问——

  唐劲,我们怎么会孤独到这个地步。

  每一个人都成为了一个国家,并在自身设满关卡。

  一个人要接近另一个人,便要付出沉重代价,轻则伤,重则亡。

  没有人再可以使我相信,也没有人再可以相信我。

  我正在付出我的代价,唐劲。

  唐劲纵然是谈判桌上的高手,那一刻竟也说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话。唐易已经走得太远,回不了岸了,满手血腥,外人提起这个名字,除了战兢还是战兢。他爱不了人,也无人敢爱他。

  高处不胜寒。

  直到遇到这个叫纪以宁的人。

  就是这个单纯到近乎没有任何特色的女孩子,就是这样一个被人欺负了也不懂要去怀恨的女孩子,令他内心温柔地坍塌,恰恰塌陷出一个人的空隙,恰恰可以放她进入。

  自此,尘埃落定,易向以宁归。

  救她回家的那天傍晚,唐劲闻讯赶来,看见邵其轩正在为他包扎被火烧伤的伤口,唐劲忍不住就吼:你疯了吗?!杀了那么多人,放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跑进火场,然后你再进去抱她出来,你脑子怎么想的啊?!就不怕你们两个都被烧死在里面吗?!

  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笑了下,说:我有经验,那种时候不放她进去,她会后悔一辈子。

  就像他一样,小时候想冲进火海里救母亲,却被唐家所有下属拦下了,一个一个都拉住他,说,易少太危险,我们绝对不会让你进去。

  从此叫他抱憾终生。

  唐劲脸色变了变,提醒他:她不过是个陌生女孩子,你并不认识她。

  然后呢?他问。

  唐劲动了动唇:然后,你却已经开始纵容她……

  他顿时就笑了。

  完蛋了。

  完蛋了他笑着扶一扶额,他想唐劲说的没错,他已经开始纵容她了。

  这世间繁盛荒凉,qíng爱yù盖弥彰,他只觉内心温柔没顶,一簇小火,幽幽燃着,牵痛的,又温柔,只对她存在。

  他想感qíng可以焚城,他已经遇到她了,一不小心放纵了感qíng对她怜了惜,逃到天边这份怜惜也注定要一世跟着他,他避无可避了,所以怎么办。

  幸好,幸好她用她的一切,让他觉得她值得,她太值得。

  她不吵,不闹,她接受命运,接受他。挣扎过,发现真的喜欢他,她就承认了,不欺人,更不自欺欺人。她甚至不是心灰意冷地接受他,她是用心待他的。

  “唐易,我们……”

  她总喜欢对他这样说话,当她说出那两个字,我们,他便觉一切都值得了,从此他不再是孤单一人。

  她把他看成和她连在一起的个体,夫妻二字,她不开玩笑。

  就算是被他qiáng硬不讲理地夺去了初夜,她在痛楚万分的身心状况下,也始终保留了最后一分对他的信任。

  初夜被他夺走之后,她哭过,不知道和他之间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最后哭着睡着了,伏在卧室的书桌上。当他回来后,只看见她手边翻着的书,拿起来看,才知道是《马太福音》。

  第五章第二十九节被她以蓝色钢笔勾勒过——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

  他看得心里猛然一紧。

  这才知,她柔弱的外表下有怎样坚qiáng的内心。

  她是挣扎过的,权衡他是否会是叫她跌倒的那颗罪恶右眼,如果是,她便一死抵抗,也不叫她整个人生毁在他手里。

  幸好,幸好她的宽容,让她再一次决定信任他。夫妻一场,她实在担待不起‘不信任’这三个字。

  他把书悄悄放回她手边,抱她去chuáng上睡,吻一吻她额头,希望她能一夜好梦。

  她不知道的是,在得知她的身体被折磨得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时候,他又一次开了杀戒。

  唐劲不放心,怕他惹出事,不得不迂回地提醒他注意分寸。

  他漂亮的脸上一片妖艳之色,一个眼神挑过去,警告意味已跃然纸上,甚是浓重。

  呵,唐劲,请不要激起我bào戾的天xing,好不容易有以宁才使我变得驯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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