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个名字,我的心,顿时纠结成了一团,泛起了刀割似的痛,而整个人,像被cháo水劈头盖下一般,打得晕头转向。
随风往事(二)
温妈妈眼尖,看见我脸上变色,忙解释道:“哦,安馨和抚寞从小一块长大,还算是他的gān姐姐呢。”
我努力地作出轻松的笑容,接着摸起了一张牌。
平时的我,只要用手指抚摸下牌面,便知道那是张什么牌,但这一刻,我脑袋是一片混乱,什么也摸不出来。
于是,我将牌翻了起来,可还是看不见。
我再也看不清自己面前的牌。
于是,我随手丢了出去。
那是张好牌,我的下家马上就碰了,并且笑着说她已经听牌了。
安馨回来了,我想。
原来这些天温抚寞一直陪着她,我想。
为什么他不告诉我呢,我想。
仿佛是嫌我不够混乱似的,阿姨们又开始八卦,不过这次的对象是安馨:“对了,听说那安馨和未婚夫解除婚约了?”
“真的吗?她那个未婚夫听说是名门子弟,长得一表人才,并且还是名大律师,怎么会分手呢?太可惜了。”
“不过安馨也不错啊,长得这么漂亮,家里条件也好,人又能gān,配那人也不逊色。”
“哎,这些年轻人的事qíng,一天一个样,比麻将还复杂。”
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牌,我告诉自己,寒食色,你要专心,静下心来,你会赢的。
但却是徒劳,她们的话,挡住了我的视线。
安馨是单身了,我想。
温抚寞也长大了,我想。
或者林菲云的话是对的,我想。
正在这时,门开了,温抚寞和一位高挑的女子进来了。
温妈妈赶紧迎上去,道:“安馨啊,稀客稀客,快进来坐坐,你看你,见什么外,还买什么东西?”
那名高挑的女子浅笑着,微微一低头,那垂肩的秀发,像瀑布一般落了下来。
黑,亮,直,像匹华丽的黑色丝绸。
光,在上面流溢而过,刺痛了我的眼。
这一局,打到最后,大家都没有和牌。
但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听牌,按照规矩,赔三家。
原先赢的钱,这一盘便输了出去。
什么都不再剩下。
原来先前赢的,都是虚无的华丽。
输得太惨了。
见时间不早,加上来了客人,另两名阿姨便告辞回家。
温妈妈做了饭,我们四人一起坐下吃了起来。
席间,温妈妈开始讲温抚寞与安馨小时候的事qíng。
一些我不知道的事qíng。
她说得无意,我听却有心。
但眉梢眼角还是浮动着笑意。
很是虚伪。
自然是要偷眼查看安馨的相貌。
遮掩不住的明眸皓齿,微笑时,露出清浅的梨涡,顿时倾倒满室chūn色。
整个人,像是深谷的幽兰,静静地散发着高贵的香气。
举手投足之间,有种柔软的自信,但在骨子深处,有种清冷。
男人渴望得到的女神,女人倾羡的妖孽。
饭后,温妈妈拿出了温抚寞小时候的照相薄给我们欣赏。
几页之后,出现了温抚寞与安馨的合照。
记得当时年纪小。
照片上的安馨是穿着连衣裙的少女,正在作画,而她的身后,稚嫩俊秀的温抚寞则伸手抚摸着她那一头随风飘扬的柔顺的发。
眼神中,浸满爱慕。
我边听着温妈妈口中的趣事,边看着照片,吃吃地笑着,笑到最后,嗓子都有些沙哑。
再坐了会,我起身告辞。
温抚寞自然也跟着,要送我回家。
我不能推辞。
于是,我们一起在路上走着。
当时已经是秋天,天地间一片肃杀。
晚间,气温骤降,凉风一chuī,我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温抚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罩在我身上。
可是没有用,那份冷,是从身体内传出的。
我们一路上,就这么沉默着。
终于,来到了我家楼下。
我说,我到了,你回去吧。
正要走,温抚寞拉着我,道,食色,你最近怎么了?
我璀璨地笑,说,我最近便秘啊。
温抚寞当然不会相信,他手上用力,道,食色,我们和好吧。
我垂头,那笑容掩在了黑暗中,我低声问,温抚寞,我去把头发剪短好不好?
他怔了怔,问道,怎么忽然想剪短头发呢?
我不争气地哭了,眼泪滴在手背上,黏黏的,我说,我不想成为安馨的影子。
温抚寞的眉头轻轻一颤,好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整个人都怔住了。
看见这一切,我心中最后的侥幸也化为烟尘。
但我还是要听他亲口说出来,我直视着他,虽然当时眼睛已经被泪水蒙住,看不清他的表qíng,但我还是直视着他。
我问,温抚寞,当初你之所以要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有一头和安馨一样的头发是吗?
我说过,我看不清他的表qíng。
但我感受到了他的慌乱。
他的手,将我捏得很痛。
他说,食色,你听我解释。
我仰着脸,任由泪水在上面流淌,嘴角的笑意却按也按捺不下去,我说,我听的,抚寞,我才不会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捂住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然后跑掉。抚寞,你说吧,我就站在这里,我听你的解释。
温抚寞的手,攥得我很紧,他说,食色,开始时,我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
我还是笑着,但心内,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裂开了,接着,腥热的液体开始涌出。
但我答应过温抚寞,我一定要听下去。
他说,但和你jiāo往之后,我慢慢清楚你不是她,你是寒食色,而我爱的,也是寒食色,不再是安馨。
我无意识地点点头,无意识地说道,嗯,我相信你。
但温抚寞不相信,他将我一把抱着,说,食色,你别这样,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他的手在颤抖。
我想,他还是在乎我的。
我推开他,说,抚寞,我现在心里很乱,我想我们之间先静一静。给我段时间,让我把这一切理清楚,好吗?
温抚寞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尊重了我的决定。
他说,食色,我等着你,我一直都等着你。
我说,好。
然后,我转身,上了楼。
回到自己房间,我没有开灯,而是慢慢掀开窗帘。
温抚寞还是站在楼下,仰头,看着我。
他的身影,被橘huáng的路灯拖得长长的。
而他的脸,则沉浸在黑暗之中。
我看不清晰。
平生我第一次发觉,做决定是这么困难。
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放弃温抚寞。
两者对我而言,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些天,我待在房间中,连chuáng也没有下过,就在上面翻过来,再翻过去,翻过去,又翻过来。
辗转难眠。
结果,最后是林菲云帮我解决了难题。
那天晚上,她打电话约我出去。
我依言照做,来到了她约定的那间酒吧中。
在暧昧而黝黯的光下,我看见了温抚寞与安馨。
安馨,正在温抚寞怀中哭泣着。
而温抚寞的手,正放在她背上,一下下地轻抚着。
林菲云的眼中有着得意的光,她挑起眼睛,说,怎么样,人家正主回来了,你这个冒牌也应该让位了吧。
我掌不住笑了,拍拍她的肩膀说,小朋友,你当我傻啊,安馨是因为和未婚夫解除婚约,来酒吧散心,喝多了,想起未婚夫,就哭了起来,温抚寞正在安慰她呢。
我猜想得没错,因为林菲云的脸上马上浸满了失望。
但她不放弃,说,反正温抚寞最爱的人是安馨,你不过是个影子,真可怜。
我笑得唏哩哗啦地,说,小妹妹啊,我至少还得到了温抚寞的身体,你得到了什么啊?你连他的屁都没闻到一个,不更可怜啊?
闻言,林菲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蓝一阵紫,最终泪盈于睫,委屈地哭着跑了出去。
而我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寒食色,你就会欺负这种小女生,有个屁本事,你去会会安馨啊。
我看着安馨与温抚寞的背影,忽然觉得,事qíng在今晚,应该有个结果。
是的,温抚寞现在并没有背叛我,但我忍受不了的是,在他心中,安馨是第一。
如果是那样,我会自动离开,带着自己最后所剩无几的卑微的自尊,离开。
于是,我来到酒吧外面,打了个电话给温抚寞。
隔了许久,他才接通了电话。
听声音,是在洗手间接听的。
是害怕我知道安馨在他身边吗?
为什么要害怕呢?如果心中没有隔阂的话。
他问道,食色,怎么了?
声音同往日一样熟悉。
我说,抚寞,我不舒服。
他的语气有些紧张,他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说,我肚子痛,抚寞,你来接我好不好?
他一口答应,问,你在哪里。
我说,我在我们中学外面的那间饮料店里。
我说,抚寞,你快点来好不好。
他说,好的,食色,你就在那里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接着,那边挂断了电话。
在嘟嘟嘟嘟的声响中,我轻声道,抚寞,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随风往事(三)
我说的是真的。
那晚,我一直等着温抚寞。
我关了手机。
这样,他就无法打电话来通知我临时有事,无法赴约,这样,他就非来不可。
我是指,如果温抚寞还在乎我的话。
装病这一招,林菲云也使用过。
不过当时,我轻松地将温抚寞留住了。
因为我知道,在温抚寞心目中,我比林菲云重要。
但现在,我心里再没有了底。
我在赌,也在证明。
我和安馨,究竟是谁比较重要。
我说过,我寒食色的牌运一向不错,但qíng场的运气,就不太好了。
那晚,温抚寞没有来。
直到饮料店关门时,他还是没有来。
但我答应过他,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他的。
所以,我就坐在饮料店的门口,一直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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