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姑姑还说了些什么,平凡没听真切,因为一团更大的水蒸气扑来,将她给热怔住了,半晌反应不过来。
好吧,她承认自己的臆想症是更严重了。
10
形象点说,相亲对象就如同商场中摆出的货品,大概工资具体年龄生肖属相父母职业通通标出,明码实价;相亲之后的继续jiāo往就等同让售货小姐开了票;而正式确定关系则像去收银台付账。
有些人习惯拿了票单直接便往收银台赶,而有些人则还要在商场中闲逛,拿了数张票单,再慢慢决定究竟要选哪一张去付账。
不同的是,商场中的东西不愁卖,后者最多làng费几张票单以及欺骗下几位售货小姐的感qíng。
而在相亲这项活动中,后者便有那么点点不厚道了。
相亲是项目的xing明确的社jiāo活动,说白了也就是成熟男女筒子们为了结婚生娃给父母一个jiāo代而进行的寻找配偶活动。
相亲有其特殊xing,虽然两人从确定要见面的那刻起就将对方当成未来配偶的候选人之一,可之后必须要出去个三四五六七八次,才能证明是真正在搞对象了,在那之前,两人之间只能算是游离关系,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那种。
于是,有不少人便钻了相亲原则的这个漏dòng--星期一相的那个还在继续约会见面,背地里又在准备星期四的另一场相亲。
多张发票多个选择嘛,这就是他们的想法。
就像是平凡相亲名单中的零五号--他同时和包括平凡在内的四个相亲对象约会见面。
当平凡无意中知晓自己只是他手中的一张票单时,立马与其珍重拜拜永不再见了。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不算什么罪大恶极,毕竟相亲本身就带有凉薄的现实xing质,甚至有两个长辈也建议平凡一次xing多相几个。
平凡不想这么做,不是道德有多么高尚,只是她认为如果关系连一开始都无法保证忠诚,那又如何走到最后呢?
于是,在和手上的相亲对象拉爆拜拜前,她从不会进行新一轮的相亲。
每念及此,平凡的小自豪感便咕噜咕噜冒着泡泡。
可是经过姑姑的一通电话加上尹越刚才所看见的qíng景,平凡赫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手上也拿了两张票单。
她有点蒙了,小块小块的白色在脑子内不断增现,像是自墙上剥落在地的石灰,边缘是不规则的形状。
尹越就在那站着,整个人像是融入了身后墨绿色的背景中,身形挺拔如松如剑,默然散发一种略冷的英气,眉眼在灯光下有着别样的清俊。
他在等待她的回答。
当不知该如何作答时,最好的答案就是实话,平凡吞口唾沫,道:“因为那天之后就没有联络,所以我以为……”
声音低微,形同嗫嚅。
“接到紧急任务,这些天一直在外,下午才回来。”尹越的声音内有丝不易察觉的涩滞疲倦。
平凡这才发觉,他眼内确有血丝。
尹越做出了解释,可,接下来又怎么办呢?
平凡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人群如cháo的火车站台上,眼耳口鼻如同被蜡封住,任何感觉都隔了一层。
这应该算是她相的最云里雾里的一次亲。
11
下一步要做什么,该说什么,平凡一概不知,脑内全是白茫一片,连点影影绰绰的实物也无。
可尹越却不迷茫,他将眼睛淡淡瞥向平凡的手机。
睹此qíng状,平凡心内一凛。
她承认自己因为贪便宜而买了个严重侵害诺基亚版权的山寨手机,莫非这事也开始划入中国警察的管辖范围了?
不过话说这山寨手机实在是功能qiáng大,打游戏听音乐上网聊天看电影摄像拍照,你能想到的它都能为你做到,取下后面的盖子还可以当剃须刀。
人索马里海盗都是人手一部,够牛bī吧。
事实证明,平凡是想多了,人尹越并没有代表诺基亚消灭她的意思,他只是一直盯着她的手机,仿佛那是什么定时炸弹之类的。
迷茫,平凡觉得此刻简直比当初填报高考志愿时还要迷茫。
中间隔一山寨手机,两人静立。
那穿睡衣的中年男人提着一包零食返来,看着他们的眼内除了更浓的探究意味还有一股油然而升的自豪感。
恩,刚才还被老婆批评说穿睡衣满大街走不正常,等会就拖她出来看看这俩更不正常的。
就在平凡疑惑得肠子自动打成蝴蝶结时,尹越开口了:“你存了他的手机号码。”
“码”字后面并不是问号,这是个陈述句,语气很平直,听不出什么多的意味,只是有点像三伏天里背阳的墙角蔓生的青苔,手覆上去,有种略微湿润的yīn凉。
“恩。”平凡点头,一颗梳着淑女头型的脑袋内还是被空白占据着。
接下来,沉默去而复返。
尹越没再说话,又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安静地淡然地盯着她的手机。
过了好半晌,平凡才反应过来:他该不会是想让自己把二十五的号码给删除了吧?
平凡对自己的猜测持浓浓的怀疑态度。
现在的她很想回家去吃巧克力,可看尹越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放人。
遇上个惜字如金的帅哥,且自己也不好意思问,唯一的办法便是察言观色。
于是,她边偷瞄尹越的表qíng,边步步试探着。
翻开手机盖--暖阳轻移,似乎有些微曦光洒在青苔上。
翻到二十五的号码--青苔开始吸收浅浅的金色。
咬咬牙,按了删除键--青苔消失,墙面只剩光滑。
平凡想,自己应该是做对了,因为就在她删除了二十五的号码后没多久,尹越再度开口:“你早上一般什么时候上班?”
“八点。”此刻的平凡已经毫无反抗能力,就算他问的是自己信用卡的密码,也会全盘托出。
尹越微微点头,动作幅度很小,像是白梨花瓣轻落在水面引起的些微涟漪,轻浅得瞬间就湮没在空气内。
“不早了。”他道。
来了,来了,水终于来了,全体准备推舟!!!
平凡赶忙接道:“是啊,是啊,那么我先上去了。”
说完也不顾是否失礼,连忙拔足狂奔向电梯,脚下抹的岂止是菜油,简直就是汽油。
进了电梯,当银色的门关上的那瞬间,她瞄见尹越依旧站在原地,只手cha在裤袋中,安静地望向自己。
那一刻,她有种错觉--像是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很久。
12
当晚回家,平凡取出巧克力,剥开锡纸,狠狠地咬下——压惊——被尹帅哥给吓的。
帅哥就是帅哥,吓人都吓得这么有水平,平凡那一颗平凡的小心肝至今还在扑通扑通直蹦跶。
接连吞了三口巧克力后,平凡才稍稍冷静了些,覆盖在脑内的那片纱像是浸了水,透了明,显了形。
混乱,绝对的混乱,这是平凡咬下第四口巧克力时得出的结论。
这尹帅哥的心思是真难猜,现如今平凡连他是否回忆起了自己都不确定。
这感觉,就像是从天降下一大盒瑞士顶级巧克力,但平凡只能看着,不敢动——因为打心眼里知道不是自己的。
平凡是个知足的好姑娘,从不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按照她的人生价值观,还是超市的大众巧克力是自己的菜——消费得起,吃着放心。
想到这,蹲在木地板上的平凡站起身,抹抹嘴角的巧克力,洗洗睡了。
不知是吃多了巧克力还是被尹帅哥给惊到了,总之,这天晚上,平凡老师她——华丽丽地失眠了。
失眠是件很奢侈的事qíng,特别是对于上班族而言,第二天,一向早起的平凡竟然在7时半才醒。
这并不算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当平凡顶着一张素颜的脸,一头胡乱抓了几下的头发,嘴中叼着一片土司,踏着一双小高跟鞋啪踏啪在楼下大厅那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奔驰了四大步时,略一抬头,她看见了一熟人。
一身警装身形挺拔帅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尹越正站在大楼前,而旁边则停着一辆八成新的路虎。
单单就这么一瞥,平凡口中的土司就牺牲了——“趴”一下砸在地板上。
尹越还是一样的寡言,面对惊讶的平凡,只道了三个字:“上车吧。”
平凡的小脑袋瓜子在死机之后重新启动开机,鼠标开始迅速寻找拒绝的理由。
正当有想张开嘴的准备活动时,尹越的手不在意似地往腰间一摸,平凡立即闭嘴,自动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事后,对于好友木木关于她此刻异常举动的询问,平凡只有一句话。
“他身上有枪。”
是的,尹越的腰间别着一把乌油油亮锃锃霸道道的小手枪,刚才这么一摸,平凡立即脚软。
在副驾驶座上,平凡小腿缩着,小手捏着,小心肝纠结着,所有的心事转化成一段无声的呐喊:“帅哥,你如此bī迫我究竟是为那般?”
毕竟是被“持枪威胁”上车的,平凡开始了非bào力不合作运动,捂紧嘴,不发一言。
这招对付其他人可能管用,但对一向秉持沉默似金原则的尹越而言,相当于对血量为10000的大boss用生锈的小破刀小击了下,血量减1,寒碜得很啊。
在第一个红车的当,平凡扭头,看见路边的小陈面摊,香辣的牛ròu面香气飘来,诱惑得她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岂料喉头间那“咕咚”的声音大了些,在寂静的车厢中回响了小阵子,平凡耳根暗红,只能期望尹越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要注意到她。
世事总是悲喜参半的。
喜:尹越保持着面瘫的表qíng,似乎并没有听见。
悲:尹越扭身,从后座上拿了一个装着豆浆油条的食物袋,递给平凡。
整个动作期间,一直保持面瘫。
什么是qiáng人,这才叫qiáng人。
平凡窘得想将自己给人道毁灭了。
13
其实,也不能怪平凡,实在是那小陈面摊的东西味道太好,每天早上都排着长龙,据说好多人就是为了吃碗面而迟到。
平凡每次路过,都想进去端一碗,可看着那让人望而生畏的队伍,只能咽下口水,继续吃gān瘪瘪的面包。
所以,吞唾沫已经成为了平凡路遇小陈面摊的一个条件反she动作,但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居然在尹面瘫帅哥面前表现了出来。
失礼啊失礼,平凡鄙视自己一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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