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途_明开夜合【完结+番外】(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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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遥垂首往里走。

  孟瑜一把抓住她手臂,“为什么啊?你俩又没犯法,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分开!”

  王丽梅嗫嚅着,“分,分开了?”

  孟瑜瞪着她,“您现在高兴了吧!您就只顾您面子好看不好看!您什么时候真正为我们考虑过!”

  “我没替你们考虑?!你就让你姐一直跟丁卓在一块儿试试……流言是会吃人的!”

  孟遥脑袋似要炸开,“别吵了行不行!分都分开了,您还想怎样,我也死了才能消停是不是……”

  王丽梅愣住,鼻翼翕张,盯着孟遥看了片刻,一言未发,转身走了。

  “姐……”

  孟遥没说话,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肩膀,走进卧室,拿上浴巾,向浴室走去。

  她洗了个澡,换了身gān净的衣服,从家里翻出一瓶碘伏,拧开盖子。

  孟瑜这才发现她手掌上还有伤口,走近,“姐,我帮你上吧。”

  “不用。”

  孟遥拿棉签沾着碘伏,缓缓贴近掌上的擦伤。

  “怎么弄的……”

  “没事,就摔了一跤。”

  孟瑜耷拉着脑袋,“……你们真的分手了?”

  “嗯。”

  她心里很空,像是喜怒哀乐都一并给掏了出来,一时间感受不到任何qíng绪。

  孟瑜张了张口,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以后……”

  以后?

  哪里还敢奢谈以后。

  吃过中饭,孟瑜坐车回学校了。

  孟遥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回旦城。

  王丽梅在厨房,不知道忙什么。

  孟遥提着行李袋,立在门口,向着厨房里看了一眼。

  她背门而立,身影已有几分佝偻。

  孟遥沉默,最终只说了一句,“妈,我走了。”

  王丽梅身影顿了片刻,却没回过头来。

  孟遥拉开门。

  淡白雨雾之中,邹城像是褪了色。

  孟遥撑着伞,向苏家走去。经过三道桥时,她qiáng迫自己什么也不去想。

  苏家,檐角落雨,滴滴答答。

  孟遥立住脚步,抬头看了一眼。依稀还记得那晚,檐下一排的白灯笼,让雨雾晕开,一团一团浅白色的光。

  孟遥上前一步,按了门铃。

  没一会儿,“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陈素月立在门口,肩上搭着一块深蓝色的披肩,脸色素缟,眼窝深陷。

  “陈阿姨。”

  陈素月立着,一言未发。

  孟遥弯下腰,从行李袋里,掏出一只袋子,递给陈素月。

  陈素月往里瞟了一眼,接过。

  “我都看过了,曼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愿。日记还给您,你们想念她的时候,可以看一看。”

  陈素月微抿着唇。

  “从小到大,受您和叔叔诸多照顾,这份恩qíng,一时半会儿,大约也还不清。但欠的差的,我一定一点一点补上。”

  她顿了顿,“你跟苏叔叔多保重身体。”

  陈素月缓缓抬眼,看着孟遥,“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遥没答,“外面下雨,湿气大,您进屋吧。”

  她微微向陈素月鞠了一躬,弯腰提起地上的行李袋,拿起伞,转身走了。

  陈素月张口,还是没发出声来。

  她站在门口,看着孟遥渐渐消失在雨幕中,清瘦的一道身影,像是拿毛笔沾水轻点的一笔。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袋子,伸手将五本日记捞出来,一顿——袋子里还有个信封。

  拿出信封,拆开一看,里面一张银行卡,上面贴了个条儿,写着密码。

  陈素月捏着卡,一时五味杂陈,向着雨里又看了一眼,只有白茫茫的雾气。

  ·

  中午吃饭的时候,丁卓qíng绪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刘颖华觑着儿子的神色说:“怎么了?qíng况不好?”

  丁卓目光沉沉,“……分了。”

  刘颖华一愣,“为什么啊?就为了孟家反对?还是苏家反对?这我可就不服气了,他苏家算个什么东西,还gān涉到我家头上了……”

  “妈,”丁卓打断她,“不为这……”

  “那为了什么?”

  丁卓沉默着,摇了摇头。

  刘颖华叹一声气,“我了解,你这人,要不是碰上真喜欢,你不会向人家出手……现在……就这样了?”

  丁卓没吭声。

  他只是想给这一段死路争取一个峰回路转。然而世殊时异,哪有什么事qíng是说得准的呢?

  下午,丁卓出发去火车站之前,先去了一趟苏家。

  遥遥的便看见苏家大门开着,一道身影立在门口。丁卓走近几步,发现那是陈素月。

  陈素月正要进屋,看见丁卓了,顿了一下,“小丁。”

  “陈阿姨。”

  陈素月见他手里提着行李,“要回旦城了?”

  “嗯。过来跟您说两句话。”

  陈素月忙说,“那进屋说吧……”

  “不麻烦您了,就在这儿说吧。”

  陈素月顿了顿,把手里提的袋子放在脚边,裹了裹披肩。

  “阿姨,我跟孟遥分开了。”

  陈素月愣了一下。

  丁卓神色平淡,“倒不是因为你们反对,而是为孟遥。她从小到大受你们照顾,又跟曼真亲如姐妹,出事了,她的难受一点儿也不比你们少。”

  他知道所有担子都压下来是什么滋味,结果到头来自己也成了孟遥的又一重负担……

  “……阿姨,是我主动跟孟遥在一起的,如果非要有人担这个指责,那就我来吧。”

  陈素月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低头往袋子里的信封看了一眼。

  檐角雨落下来,敲打着青石板的地面,一声一声。

  “阿姨,外面下雨,您赶紧进去吧,我赶去车站,先走了。”

  陈素月一阵恍惚,两人,连这句话都几乎一模一样。

  陈素月张了张口,“刚孟遥来过了。”

  丁卓身影一滞。

  “就在你前脚来的……”陈素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个什么意思,我没想当这个恶人,你俩要是一定要在一起,我也没那个本事非把你俩分开。”

  “阿姨,”丁卓打断她,“我说了,不为您,为了孟遥。”

  他住了声,忽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毫无意义。

  来,也不过是希望尽己所能,给孟遥减轻点负担。

  可要是言辞就能达到目的,世间便不会再有那些病入膏肓,那些无谓蹉跎。

  丁卓不再说什么,提上行李,道别之后,转身走了。

  苏宅在身后越来越远,他没有回头。

  动车向着旦城方向疾驰而去,田野、村落、城市,飞快地奔向身后。

  别无所求,只愿时间流逝,亦能如此迅速。

  到旦城已是深夜,丁卓提着行李,走到博士楼下。

  楼下糙丛里,散落着些海棠花瓣。

  他从前从没注意到这些,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那儿看了很久。

  一种难言的苦涩,一点一点,蔓延开去。

  他掏出包烟,抽出一支点燃。

  风chuī散烟雾,向着面颊拂来,他闭了闭眼,后颈上有些凉,树枝上的雨水落了下来。

  ·

  第二天早上,刚到医院,几个护士议论在议论昨晚上妇产科有个重症子痫的孕妇,分娩中途死了的事。

  她们瞧见丁卓过来,打了声招呼,“丁医生,刚刚方医生来找过你……”

  丁卓道了声谢,换上白大褂,上楼去心外科。

  到值班室,方竞航正趴在桌上。

  “老方。”

  方竞航动了一下,抬起头。

  他眼窝深陷,挂着两个黑眼圈,“早。”

  “怎么看着跟吸了毒一样,昨晚上没睡?”

  方竞航打了个呵欠,“睡了几个小时。”

  “找我什么事?”

  方竞航顿了一下,“瞅你回来没有,想跟你说两句话。”

  丁卓沉默一瞬,“阮恬的事?”

  方竞航神qíng颓然。

  阮恬现在的qíng况,已经不容乐观了,一直在ICU里,靠着呼吸机维持,一整天都是昏睡,醒也就那么一会儿。

  醒着的时候,反而跟更加痛苦。

  每次,进ICU看阮恬,对方竞航而言都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原本那样可爱的姑娘全身浮肿,望着他,想说话已然说不出来。只有那样眼睛,还没让病痛蒙上yīn翳。

  唯独在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方竞航才能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下去。

  丁卓沉默,不知道怎么安慰。

  方竞航仰头,靠着椅背,“医院有个去美国jiāo流的项目,听说了吗?”

  “没,什么项目?”

  “主要是外科,给副高以下的,一共四个名额,具体你问问你导……”

  话音还没落,门外忽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一个护士高声喊道:“方医生!ICU病人阮恬心电监护出现室颤!”

  第48章(48)死别

  方竞航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拔腿就跑。

  一时之间,整个心外科都仿佛震动气起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都向着都ICU而去。

  丁卓心里也惶惶不定,没急着回普外科,到走廊那端去等结果。

  远远的,他看见阮恬的父母,紧紧趴在透明玻璃外向内看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忽然爆发出一声撕裂的痛哭——

  丁卓一怔,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他往里看了一眼,却见方竞航整个瘫坐在了chuáng边地上,心电监视器上,一条没有任何起伏的直线。

  门打开了,阮恬父母踉踉跄跄地跑了进去,互相搀扶着,到了跟前,阮恬妈妈脚下一软,扑在chuáng上,喉咙里发出凄厉嘶哑的哭声……

  丁卓顿了顿,走进,伸手抓住方竞航的手臂。

  方竞航坐在地上,身体像是袋沉重的水泥。

  丁卓一咬牙,手伸到他胁下,用力将他搀扶起来。

  方竞航呆愣着,看着chuáng上仿佛仅仅只是睡着了的阮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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