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吗?你gān什么呢!”门突然开了,另一位工作人员狐疑地走了进来,栩栩有点惊慌,但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切就都消失在了黑暗里。
“嘿,你这个小子要gān什么!”怒吼声淹没在咚咚的脚步声里,栩栩的双手被紧紧拉住,哈维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们快溜!”
从莱昂剧院跑出来,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他好像很恼火。”栩栩捂着胸口喘气。
“那位大叔拿我没办法,我能瞬间让他找不到我!”哈维摊摊手。
栩栩又笑起来,而当笑声结束,谈话似乎也进行不下去了。相机早已被她遗忘在背包里,这是一次意料之外的相遇,应该在意料之内说拜拜,可栩栩却突然不知要怎么吐出这简单的西班牙单词。
“我……”栩栩指指自己,“要……”她接着指指外面。
“要走吗?”哈维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挠了挠头,头发又重新乱起来。
“是啊。”栩栩微微颔首。
“你在这儿有其他朋友?”
“没呀。”
“晚上有别的安排?”
“暂时也没。”
“那么我可以请你共进晚餐吗?”哈维对她的回答满意极了,他雀跃地发出邀请。
“好呀。”这丝毫不违背栩栩的内心,也许正是她隐隐期待的。
他们不甘心就这样分别,但又似乎忘记,离开是迟早的事。
哈维带栩栩去了个热闹的餐厅,他点了当地特色的菜,这和栩栩之前在网上搜索的菜单并不相同,但显然要好得多。他告诉栩栩,自己的父亲是商人,母亲是珠宝设计师,没有兄弟姐妹,但有一只非常忠诚的狗。他并不打算继承父母衣钵,所以跑到莱昂居住,对他们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家深深爱着彼此。栩栩也对他讲起她的生活,因为看到美丽的图纸而选择学建筑,结果几次因熬夜画图而yù哭无泪,比起梦想她背负更多的是父母的期待,她的母亲在三十五岁生下了她,高龄得子令家人对她格外疼爱,只不过中国的家庭都爱得太严密而不自由。
他们不停地重复“真的吗?”“天啊!”这样的感叹词,一边惊异着彼此的不同,一边靠得更近。哈维几乎要贴着栩栩的耳朵说话了,他说了很多笑话,他自曝自己小时候做的糗事,可刚说到小学四年级,餐厅已经要打烊了。
“要不要再去喝一杯?”在街边的车里,哈维不舍地问栩栩。
“算了,我还是回宾馆吧!我定了青年旅店。”栩栩摇了摇头,外面下起了小雨,她已经意识到,那句拖到现在的“再见”,还是要说。
“那么……可不可以陪我听完这支歌?”找不到更多借口的哈维有点沮丧,他寄希望于CD里的曲子,虽然那首歌只有五分多钟。
“好吧。”栩栩也希望这歌能再长点儿,可是明天傍晚到马德里的大巴提醒着她,即使长得像一部歌剧,她也最终会走。
曲子是哈维在某次演唱会录下的,也许是位置不同,区别于现场的各种喧嚣,歌有种静静的、娓娓道来的感觉。哈维跟着哼唱,轻轻地用手在栩栩的手背上打拍子。细密的雨水击打在车前窗上,令世界cháo湿、模糊起来。当歌词唱到“where……whereismygypsywifetonight”时,哈维低头吻了栩栩。
“让青年旅店见鬼去吧!”
哈维说出了栩栩同样想说的话。
他们回到哈维家里做爱,虔诚地对待彼此的身体,并忠于这种感觉。
清晨,栩栩比哈维先醒来一会儿,她看着睡在身边的男孩,没有预期的罪恶感。她惊讶地与自己内心对话:栩栩,一个因来之不易而被父母更加亲密爱护、严格管教的女孩,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一直排名前三的女孩,凭借苦读考上国内最好的研究生并屡屡获奖的乖孩子,以最优厚待遇被送到西班牙jiāo流的优秀学生,从没有过惊世骇俗的经历的人,现在,在异国他乡,躺在一个昨天才认识的人身边,发生了一夜qíng,但并不沮丧。
栩栩丝毫不觉得她和哈维是坏人,他们喜欢对方,然后伴随着荷尔蒙的刺激,结合在一起。唯一惆怅的是,相遇与离别那么的近。
想到这里时,哈维醒了,他说他爱她,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没有一点松开的意思。
后来哈维又开车带栩栩去了海边,她敢说这是她出生以来数得过来的最开心的日子之一。他们对着冬天里略显深沉的大海大声喊叫。哈维兴奋地叮嘱她八月份一定再过来,那时的西班牙是世界上最好的国家,到处都是欢乐,全国会放假一个月,并打趣说那时工作的都是勤劳的中国人。
说到这里,栩栩才想起,自己并没告诉他,从莱昂回到马德里三周之后,她就要回中国了。当她对哈维说出这个事实后,两天里不停说话的他,沉默了下来。
把栩栩送到大巴车站时,哈维把昨晚听的那盘CD和一小枚银戒指送给了她。栩栩什么都没带,只好把挂在书包上的一个劣质中国结解下来送他,但哈维很开心,立刻就挂在了车上。
栩栩即将登上大巴,哈维一把拉住她,认真地说:“在西班牙语里,再见有两种说法,细分起来‘Hastaluego’是以后再见的意思,而‘Adiós’是再也不见。我永远不会对你说Adiós,栩栩,我等着你回来。”
栩栩看着他,坚qiáng地做出了微笑的表qíng,如他所愿的以标准西班牙语说出了:“Hastaluego。”
哈维笑送大巴离开,他没看见在车里栩栩流下的泪水,也不知道说着“Hastaluego”的栩栩在想:莱昂,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周后,栩栩再次回到莱昂。
爱qíng这东西发生之后,往往会超出所有预期,逃离理智控制。尽管栩栩对自己说了一千次,这是偶然的事,是没结果的消耗,是不现实的放纵,但到第一千零一次,她还是战胜不了内心的渴望和哈维深qíng的召唤。
这一次哈维不再与她谈是否再来莱昂,而是试图劝说她留下来。
“我爱你,你也爱我,你喜欢西班牙,在这里你会过得轻松快乐!”
“我的家人在中国,我不能离开他们。”
“他们也会希望你能生活得开心点儿。”
“但那不该以伤害他们为前提,我应该回到我的国家,陪在他们身边。”
“为什么你总说应该做什么,而不是想要做什么呢?”
“shouldtodo”和“wanttodo”令这段对话停止,哈维认真地看着栩栩,栩栩抱住他,深吸了口气说:“哈维,并不是每一刻我们都清楚自己想做什么,而我们总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想做的事也许会变,但该做的事不会变。”
哈维叹了口气,抱紧栩栩说:“你是我不懂却又迷恋的中国女孩。”
这一次离开莱昂时,哈维仍旧要栩栩说“Hastaluego”,栩栩说了,与他挥手再见,心里仍然想:莱昂,我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两周后,栩栩结束了一年的西班牙jiāo流学习生涯。哈维开了四个多小时车从莱昂赶来送她,两人只相处了四十分钟,栩栩就要上飞机了。他们都哭了,哈维仍试图说服她留下,但他自己已经能感觉到深深的绝望。他不再请求她说“Hastaluego”了,栩栩却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那么,夏天的时候回来莱昂好吗?”
“好呀。”
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
就像做了场太美的梦,在梦醒时忍不住会疼。栩栩想老了的时候也许会给自己的子孙讲个故事,告诉他们莱昂是个好地方,有个很帅的男孩曾经在那里等过她。又想,食言的人会不会被记得更牢,反正,她是不会忘了。
飞机越飞越高,栩栩闭上了眼睛。
Hastaluego,西班牙。
Hastaluego,莱昂。
Adiós,哈维。
☆我就是那个心有猛虎的姑娘——老妖
“hi!”
要怎么称呼你呢?
我想了很久,还是有些手足无措,最终只对着键盘敲上了这个最简单的英文单词。
下午三点半,准备好开例会需要的所有资料,在等待会议开始的间隙,刷新了一下朋友圈,你和她的结婚照,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戳进我的眼睛里。
九宫格排列的那些照片,你们亲吻相拥,笑容甜蜜,眼睛里溢满幸福。我看着这条状态下密密麻麻的点赞,共同朋友之间纷纷送上的祝福语,一瞬间,恍惚窒息。
我放下手机,走进会议室,讨论接连而来的选题、策划和文案,跟同事们争论、吐槽,为一个好的想法而鼓掌尖叫。
会议结束已经九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站在拥挤而闷热的地铁里,脑海里又浮起你的结婚照片。
我不是没有幻想过,有一天,站在那些jīng致美好照片里的你身旁的那个人,是我。
谢谢你,从我的青chūn里呼啸而过
我们认识整整十二年,做了六年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你知晓我所有不为人知的小秘密,知道我沉默背后的那些辛酸和难过,知道我傲娇背后的那些不安和恐惧。我们相互陪伴走过青chūn里璀璨也最荒芜的时刻,然后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夏日里,我们正像兄弟一样打闹,你却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走了很久很久的一段路。
我面红耳赤地偷瞄你,你的侧脸那么好看,我一下子就没舍得挣扎出来。
我想,或许,我一直喜欢你吧,我想,我早就习惯了依赖你。
我想,我只是一直在等着你牵起我的手的那一天。
那一年,我们十八岁。
暑假后,我们去了两个不同的城市,中间隔着好几个省份。
一开始是满满的浓qíng蜜意和发不完的短信,我时时刻刻用最敏锐的神经感受着手机的震动,收到你的寥寥几个字都会眉开眼笑,仿佛从哪里偷了一块糖捂在心口,浑身都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我们经常通话到凌晨,在昏暗的宿舍楼道的尽头,小小的玻璃窗下,穿着睡裙光着脚冻得浑身冰凉的我,因为想要贪图跟你多说一刻钟电话,固执地不肯乖乖回宿舍睡觉。
你一次次笑我,语气带着宠溺:小孩子。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我以为,我会一直是你眼中的那个孩子,拥有你独一无二的宠爱。
可是青chūn岁月中,隔着好几千公里的一场恋爱,有太多的未知和变数。年华正好的我们,可以因为热血和冲动谈一场无所顾忌的恋爱,也同样可以因为热血和冲动在一次次争吵中消耗完彼此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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