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少年_九夜茴【完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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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慨地拉住秦茜的手,“秦茜姐,你真美,也真棒!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总想着我要能变成你就好了,可我永远做不成你,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有你这种胆量。”

  秦茜笑着说:“乔乔,你别变成谁,你就做你自己最好了。我觉得呀,我和我妈最像的一点就是对爱qíng有一种孤勇。人们常常被一句‘以后怎么办’给吓退了,以后那么长,不是想出来的,是过出来的。我们也不知道从遇见哪个人开始,一辈子就这样了。”

  门铃响了,是迎亲的人到了。

  “你一定要幸福。”我眼中含泪。

  “你也是!”

  秦茜冲我回眸一笑,她轻巧地跳下chuáng,不等那些啰啰嗦嗦的规矩,直冲过去打开门,亲自迎进了她的新郎。

  秦川跟着谭辉走进来,他看见我,猛地怔住了。我以为他又要嘲讽我,心里马上准备好了100个词反击,而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跟我一起把新郎新娘送了出去。

  仪式很简单,谭辉和秦茜互相宣誓,永爱永贞。他们jiāo换戒指的时候,我哭了出来。秦川捅捅我,递过来一张纸巾。因为买礼服的事赌气,我和秦川一直都还没说话。我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接过来,擦了擦鼻子,而秦川突然俯下身子,在我身旁轻轻地说:“今天很好看。”

  我涨红了脸,半天才说出来:“谢谢。”

  余光望过去,秦川竟然也脸红了。

  第二十九节

  那是上海黑道的一场盛事,很多年后,尽管参加那场婚礼的人们终归命运多舛,但谈起老锦江饭店那上下50桌人,那难得的面子、那浩大的排场、那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大家还是津津乐道。

  那天秦川是个称职的伴郎,他替新郎挡了很多酒,有人来敬谭辉,他就抢着喝了。结果半圈酒席下来,谭辉没什么事,他倒先不行了。秦茜cao心他,让我扶他回房间,临走前他死死拉住谭辉说:“对我姐好,她流一滴泪,我就让你流一滴血。”

  我几乎是把他扛上去的,我们俩昂贵的礼服,揉搓得皱皱巴巴。一路上他吐了两回,我拍他的后背,他不住哼哼唧唧地喊我的名字:“乔乔,乔乔。”我答:“在呢,在呢。”他回过头冲我笑笑,一咧嘴又憋不住吐了。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进了房间,秦川一头倒在了chuáng上,我的裙摆被他缠住,也被带倒在了他的身边。

  我仰躺着,累得一点都不想动。房间里只开了阅读的小灯,喧嚣的酒席和此刻的宁静对比qiáng烈,就像是做了一场chūn秋大梦。我胡思乱想了很多,想我们的童年,想灯花胡同里的大院,想洋娃娃似的秦茜,想俊秀的小船哥,想淘气的秦川。想我们怎样长大,怎样分离,又走向怎样的归宿。秦茜一点点地变成现在的样子,她拉紧谭辉的手,勇敢地向我微笑,而我耳边似乎响起了吴大小姐说她的那段话,我还没太听清楚,就沉沉睡去了。

  早上叫醒我们的是一缕阳光,我看向秦川,他也慢慢睁开了眼。我们距离很近,近得可以听清彼此的呼吸,近得可以看清对方每一根睫毛。可能是阳光太好了,可能是盛大过后的虚空,可能是一身华服的陌生感,又可能只是清晨还没睡醒的蒙眬,我们都没有回避彼此,就那么对望着,望了很久很久。

  秦川突然说:“乔乔,我们在一起吧。”

  我觉得这是特别重要的一句话,可是面对如此重要的时刻,我还来不及惊讶,来不及思考,来不及仔细掂量它的意味,就被他的手机铃音打断了。秦川不得不起身,从身上摸出电话,不耐烦地按掉,我也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他再次转向我,刚要说什么,电话又响了,这次是两个,我的和他的。

  我们几乎同时接起了电话,一个走到窗边,一个走到门口。

  是杨澄打来的,他一向漫不经心的语气少有地波动起来:“谢乔,你跑哪儿去了!”

  “我去哪儿gān吗要告诉你。”我脑子蒙蒙的,心突突地跳,想的都是秦川的事。

  “是吗?那好吧。”杨澄迅速冷漠,我这才意识到是不是对他太不客气了,而他没给我缓和的机会,已经迅速挂上了电话。

  那边秦川也说完了,他急走到我面前说:“谢乔!”

  “gān吗?”我特别特别地紧张起来,紧紧贴墙站着,还什么都没说,就已经红了脸。

  “我要立刻回加拿大。”

  “怎么了?”对于他话题的突然转换,我说不清是松口气还是失落。

  “宝嘉出了点事。”他烦躁地搓了搓头发。

  “她怎么了?”那感觉是失落,我确定了,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难以细述的不快。

  “她自杀了。”秦川眼神空dòng地说。

  我愣住了,而后秦川大致讲了他和宝嘉的事,因为要提前回国不能一起过圣诞,他们大吵了一架,秦川不告而别,宝嘉给他打电话他一直没接,刚刚是他们室友打过来的,说在他们的夜晚我们的早晨,宝嘉在浴室里割了腕。

  秦川说他要赶回去看看,我说对。

  秦川说他现在要赶紧订票,我说好。

  秦川说他会回来的,很快,他一定要回来的,我说嗯。

  然后秦川就走了,我一个人留在一间豪华的房间里穿着一件浅金色的蕾丝裙子坐在一张大chuáng上望着天空发呆。上海和北京不同,北京是宽大的,从哪里都可以仰头望见蓝天,而上海是层层叠叠的,不管望向哪里,都有东西在你之上。

  我觉得他少说了一句我们还要不要在一起,所以我也就少答了一句,成。

  第三十节

  在回北京的路上,我开始反省。

  我在脑子里一遍遍地重演那个早晨,回忆秦川的每一个表qíng每一个动作,慢镜头分割开再一点点地解析,然后我指向统一的最终推论,他应该只是睡糊涂了胡说八道,就像我小时候玩急了对他喊“我爱你”一样。其实我也动摇过,想是不是他这一辈子难得一次对我认了真,但我马上就否定了自己,别的且不说,他还有陈宝嘉,一个躺在医院里等他回去拯救的女朋友。所以这不是表白,这是一个无聊的误会,是一个没睡醒的人的梦话,是一个我差点开不起的玩笑。最令我生气的是,我居然会对这件事上心,居然脸红,居然差点答应了他。

  一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推开窗户跳下火车。

  我不停地骂自己,我肯定是失心疯了被刺激疯了想谈恋爱想疯了才会对秦川心猿意马。那些他从小欺负我的事、他jiāo各种不靠谱女朋友的事、他跟我毫不客气乱开玩笑的事,根本不可能是喜欢,我为自己有这样的念头而感觉羞耻。

  从有生命开始我们就在一起,在这么长的岁月里有没有动过心?我还来不及想出答案,我内心里qiáng悍的小人就跳出来抽了我十几个耳光。

  回到学校后我亲爱的室友们用超级的鼓噪迎接了我。

  徐林说古代文化课突然临考,她和娜娜想都没想就都特别仗义地帮我做了一份,结果就是在老师面前摆了两张名字写着谢乔的试卷,估计下次课我得先跟老师解释一下。听得我差点内伤喷血。

  王莹说杨澄给宿舍打过好几个电话,她们都没告诉他我去哪儿,只有今天他没打来,我心里涩涩的。王莹看在眼里,又提醒我,别傻叉儿了。

  千喜说让我好好讲讲秦茜的事,她觉得特别传奇,中间小船哥来了电话,他们聊了很久,听说小船哥那里有秦茜的照片,她就吵着要去看。两个人要好的样子,让我都觉得甜。

  与她们笑闹着聊天时,我一直偷偷关注着我的西门子手机,它很安静,秦川没有信,杨澄也没有。

  第二天早上我恢复了jīng神,我们宿舍照例一起去上课。因为有中国古代文化课,所以我特别头疼。正琢磨一会儿怎么声泪俱下地跟老师说班里有人要陷害我所以才出现两份试卷时,却突然被拽住了。

  我抬起头,千喜她们也都停了下来。

  杨澄面色不善地拉着我:“谢乔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杨澄,我们还上课呢。”王莹想解救我。

  “是急事,就一会儿。”杨澄却并不妥协。

  我只好跟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步幅很急,我挣开手:“你gān吗呀,别走远了,我们在逸夫楼上课,今天我不能迟到,还要先找老师呢。”

  杨澄停下来,他并不回答我,只是一脸困惑地盯着我看。

  “看什么呀。”我被他盯得心浮气躁。

  “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特别想见你。”

  “见……见我gān吗!我又不欠你钱。”我嘴硬地答,内心里却紧张起来。

  “谢乔,我们在一起吧,我可能真的喜欢上你了。”杨澄很笃定。

  我的人生似乎一下子中了大奖,连续两个清晨,两个男孩说想跟我在一起。

  其中一个说完就跑了,跑回到他吵了架闹自杀的正牌女朋友身边,而另一个正站在我面前,一脸严肃地在等我的答案。

  “你别拿我寻开心了。我求你,杨澄,杨大少爷!我真的开不起这种玩笑。”

  “谢乔,我要是跟你开玩笑的话,会特意跟王莹打听你回没回来,然后一大早就跟个傻叉儿似的戳在公主楼下面等你出现吗?”杨澄焦躁地说。

  “我……”

  我还要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又吻了我,这次吻的时间比上次长很多,长到我闭上了眼睛,长到我狠下心想,那就这样吧。

  恋爱是什么样子?是长久的喜欢,还是某一次的怦然心动?是两个人的结盟,还是一个人的执念?是看见他就感觉到整个世界的明亮,还是被追求的浮夸欢愉?是一段万年长安的心愿,还是一次势不可当的冒险?当有一个如此漂亮的男孩亲吻我的时候,我还是没能想出答案。但是我很明确的是,我不想一个人了,不想再傻傻地单恋或是傻傻地等待。

  寂寞太久,原来会那么渴望温柔。

  新世纪开始,我一直喜欢的小船哥恋爱了,对象不是我。

  说想和我在一起的秦川恋爱了,对象不是我。

  我也恋爱了,对象也不是他们。

  (上册完)

  下册

  第五章灿生

  【我们明明在一个世界里,却又像隔着一个平行宇宙,在不知不觉间总是不停地错过什么。我笑了,但又特别想哭。】

  第一节

  我们的时代一边让我们对它充满想象,又一边让这些想象迅速沉淀到现实里面。新的世纪一直以来是个充满憧憬的词汇,但当我们纷纷忙不迭地进入它时,它并没有展现怎样的新奇与欢迎。1000年是个庞大的时间概念,有历史记载的每一个千年都缓慢地滚动着,唯独我们面临的这个,显得格外地快。整个星球赋予人类使命,有的进化,有的开创,有的积累,有的发展,我们如同工兵一样迅速抵达了之前所有累计不能企及的高度,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生在此时此刻的人们,注定要不断地攀登,要步幅急促,要气喘吁吁地去顽固地微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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