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遥的大姨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胳膊:“遥遥,去休息休息去,这里大姨给你看着。”
黎初遥没动,依然跪着:“没事,大姨,我不累。”
“大姨知道,你们姐弟两感qíng打小就好,你疼你弟弟往心坎里疼。”大姨叹了一口气道:“姨知道你难受,可是你看看你妈,都伤心的说胡话了,你爸爸也累的够呛,家里总得有人要撑住啊,遥遥,坚qiáng点。”
“大姨。”黎初遥轻声说:“我撑的住。”
“乖。大姨知道你懂事。”大姨摸摸黎初遥的头,抹着眼泪说:“老天爷怎么就不长眼呢,这么好的孩子,就去了,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姨心疼的慌啊。”说完便呜呜的哭起来。
黎初遥垂着眼睛,机械的往火盆里丢纸,火光一跳一跳的应在她的脸上,应出一片yīn霾。
房间里吊念的人越来越多,来来回回的哭声不止,黎初晨班上的同学都来了,李洛书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支白jú花,轻轻放在案台上,对着黎初晨的照片叩了三个头,站起来走道黎初遥边上,轻声说:“初遥姐,我来帮你。”
“不用。”黎初遥摇摇头:“你不是他的亲人,烧钱他收不到的。”
“那我帮你叠。”说完也不等黎初遥同意,就拿起篮里锡箔纸,叠起一只只的银元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韩子墨和林雨也来了,也默默地加入叠元宝的行列。
韩子墨不会叠元宝,他跟着林雨叠的手势学着叠,叠的有些丑还不成型,他连续叠了几个,便偷偷抬头望了眼黎初遥,她穿着一身黑衣,脸色却显得比纸还白,她垂着头,木讷地叠着元宝,俊秀的脸上是深不见底地沉痛,眼睑下的黑眼圈已经又深又重,嘴唇也gān燥地裂了口子。
韩子墨鼻子一酸,张嘴想说些什么,劝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有觉得这些劝解的语言是什么苍白无力,什么节哀顺变,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这么单薄的句子,怎么可能安慰得了那么沉重的伤痛。
是她弟弟啊,她最爱最疼的弟弟。小时候,自己只是捏了她弟弟一下,她就像一只老虎一样扑过来和他gān架,长大后,为了弟弟的一场比赛,她那么高傲的人,却一个个拜托同学去给弟弟当拉拉队。
这世界上还有比黎初遥更好地姐姐吗?
没有了,她那么那么地喜欢他,那么那么地疼爱他……
可是现在,他却离开了。
韩子墨的双眼红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他转过头去,用衣袖擦gān,然后又转过头来,用力地叠着‘金元宝’。他现在能帮她做的,只有这个而已。
黎初晨的丧事办得很体面,纸人纸钱纸别墅,纸汽车,纸家电家具一应俱全,三十多辆黑色小轿车组成的车队,pào竹放着,鞭pào响着,两条纸元宝串成的银龙一字摆开铺出了小区门口。人间一切的奢华,一切的享受,他从未碰过的用过的,都给他送了过去。
即使黎家已经家徒四壁,倾家dàng产了,可黎爸依然借了一大笔钱,为黎初晨风光大葬。
在中国,人死后的头七天,是回魂夜,死去的人会回到人间的家里,去看亲人最后一眼。弟弟的头七,黎初遥决定一个人住在被烧的漆黑的房子里为他守夜,亲友们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子怎么敢住在没有灯火,还死过人的房子里,纷纷劝她回新租的房子里设灵台。
可黎初遥却固执的说:“我不怕,我只怕弟弟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亲人。”
黎家亲人还在劝,林雨却站出来说:“你们都别劝了,你们不让她守着她会惦记一辈子的,我陪她在这呆着,没事。”
“你们两个女孩在这里太不安全了,我也来陪你们吧。”韩子墨说:“男生阳气重,震的住。”
李洛书没说话,却站着一动也不动,看样子也是想留下来了。
亲友们只得作罢,黎家大姨从自己家拿来棉被为四个孩子简单的打好地铺,抹着眼泪走了。
亲戚们一走,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韩子墨揉揉鼻子,望着只跳跃着烛光的房间,搓搓双臂道:“林雨你还不赶快把黎初遥拉起来,她都跪了好久了。”
“哦,对。”林雨点头,过去拉起黎初遥,扶她坐在地铺上,温柔的说:“你睡一会吧”
“我睡不着。”黎初遥回答。
“不行,你必须睡。”韩子墨也坐在地铺上,认真的望着她说:“习俗上说,要是初晨回来了,看见你醒着就会舍不得离开,会影响他投胎转世的。”
“是吗?”黎初遥抬眼望着他,漆黑的双眸里带着彷徨与无助,还有深深的疲惫和哀伤。韩子墨忽然觉特别些心疼,这个总是不可一世,骄傲又优秀的女孩,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变的这么可怜,这么脆弱。
脆弱到好像他大声点和她说话,她就会碎掉一般,韩子墨蹲下来,轻轻地望着她,用特别轻柔的声音说:“是啊,我不骗你。”
黎初遥咬了咬嘴唇,垂下头,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可是,我也想再看看他。”
林雨听到这话,鼻子一酸,猛的抱过好友拍着她的背说:“初遥,你别惦记了,你就让他安心走吧。”
黎初遥埋头在林雨温暖的怀抱里,哭着说:“可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我想再看看他。”
“我知道。”林雨紧紧的抱住她:“哭吧,哭出来好受一点。”
李洛书站在一边,紧锁眉头,特别难过的望着她们。
房间里,悲痛绵绵不绝的蔓延开来,不管过了多久,黎初遥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最爱的弟弟就这么走了。
人家都说父亲是女儿上辈子的qíng人,那弟弟呢?那一定是比qíng人更重要的存在吧。
亲爱的初晨,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我想,我多想,一辈子都呆在小时候,我们不要长大,不要遭遇那些不幸,我们一直穿着一样的衣服,打着一样的小熊补丁,找同一个理发师剪一样的发型,活在美丽的记忆里,好的让所有的孩子都羡慕。
第七章:初晨,有些人不可以被替代
时间不会因为谁的悲伤就挺着脚步,日子一天天过着,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转眼就来了,一项排在年纪前三的黎初遥考砸了,她瞬间从顶峰掉入低谷,落到了一百名之后。
班主任老太太将黎初遥叫道办公室说:“你的成绩一直很好,这次呢肯定是因为家里的事分心了。可是,黎初遥啊,高考马上就来了啊,不到三个月就是决定你命运的时候了,你要收拾好心qíng,好好努力。”
老太太说了几句,抬头望了望黎初遥那张苍白又憔悴的脸说:“当然,也不能蹦的太紧,哎……以你原来的成绩全国的学校随便你选,就是想考香港大学也没问题,你的未来是光明的,调整好心qíng,不要放弃自己。”
“我知道的,谢谢老师。”黎初遥低着头,眼神依旧空dòng无光。
出了办公室,黎初遥笔直地走回教室,韩子墨难得想学习的拿着作业本跑过来问:“黎初遥,教教我这道题到底怎么做啊?我看着答案都算不明白。”
黎初遥回过神来,望着他问:“什么?”
“这道题,教我。”韩子墨点点作业本说。
“哦。”黎初遥低下头来,看了看题目,很快的就在纸上解答出来,逻辑思维清楚,公式运用熟练。
韩子墨特稀罕的拿回笔记本道:“哇,你还是这么的qiáng,佩服!你怎么可能考100多名呢,比我还低五名呢,你考试的时候在睡觉吧?”
黎初遥说:“哦,那你进步了。”
“那是,为了不让你再看不起我,我可卯足了劲学习,我爸一见我学习可乐了,给我请了7个家教,一门课一个,真学死我了。”
韩子墨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却见她心不在焉的听着,便顿了顿,凑过去望着她的脸说:“我怎么觉得你的眼睛变大了?”
“怎么会?”
“就是的。”韩子墨凑的更近了,望着她说:“哇,你的黑眼圈浓的和烟熏妆一样了,怪不得显得眼睛大。”
“是吗?”黎初遥摸摸眼睛。
“你最近有没有好好睡觉啊。”
“没有。”黎初遥刚说完又马上改口道:“哦,有。”
韩子墨坐直身子,望着她,忧心地说:“黎初遥,你要好好的。”
“我挺好的。”
“我是说真的好,就是,真的好,不要憋着,不要装着好。”韩子墨有些着急道。
“我是真的好。”黎初遥咬着嘴唇固执的说:“我真的没事。”
韩子墨皱着眉头看她,眼里隐隐露出担忧:“黎初遥,你要是撑不住了就来找我帮忙,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帮你。”
“我知道。”黎初遥点点头:“上次你让你爸送了那么多钱来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你呢。”
韩子墨吃惊:“啊!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爸?那个笨蛋,我叫他不要留名的!”
“以前,很久以前,他去我家接你的时候,我看见过。”
“你的记xing真好。”韩子墨说:“早知道我就叫我妈送去了。”
黎初遥笑笑说:“我会还你的。”
“谁要你还了啊?”韩子墨不高兴的说:“你啊,做人别和做数学题一样,做的这么清楚明白。”
黎初遥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了。
“哎!韩子墨,你个不要脸的,又坐在我座位上。”这时林雨跑回来,适时打断了这瞬间的尴尬。
“谁不要脸了,我来问道题的。”
“哼,找我家初遥解题是要付费的。”林雨看了看他问的题目,一脸痛苦的说:“靠,这道题我也不会,昨天晚上推算了一晚上都没解出来。”
“是的,最近老师们疯了吧,把我们往死里bī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起数学老师太变态了,出的题目都逆天的难了,语文老师太无耻了,布置的作业写到天亮也写不完,英语老师太贱人了,天天考试听写背全文轮着去。
两人狂叫着,高三实在太苦bī了。
黎初遥坐在边上,安静的听着,韩子墨不时的偷偷看她,满眼都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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