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有灯火_陆之南【完结+番外】(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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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qíng与友qíng的冲突,不是三两句话能解释得开的,更何况向来小姐作派的赵玮伊,可是追着何陆北到了非洲,可见用qíng至深。这时候正敏感,苏叶想,等过些日子赵玮伊消气了,再聊。

  但何陆北那头,该说了断的还得早了断。

  她到小学的时候,医疗队的车已经停在门口,志愿者在往学校里头搬物资。

  校长站在门口,穿着他许久没穿的西装,胸口打着jīng致的领结,喜气洋洋地同苏叶说,“学校建了好些年了,送东西的不少,给孩子们体检还没有过!听说是你引荐的,真是谢谢你。”

  在校长面前,苏叶哪里敢邀什么功,若说起在非洲遇到的人,苏叶最敬佩的就是他。

  他早年家庭变故、又恰逢事业挫败双重打击,为了调整心qíng,他来到拉各斯,在孤儿院做义工,后来志愿活动到期,他已经不愿离开,辗转到了巴布贾村,盖了这所小学,免费授课。

  比起他的坚守,她这样的流水走过的支教老师,不过匆匆过客,实在惭愧。

  他是英国人,祖上拥有世袭爵位,而他是正统的终身贵族,听起来高人一等,但的行为举止也着实看得出不同,一言一行都完美诠释何为绅士,即便在这样的穷恶之地,生活条件大不如前,他仍旧能在简陋里活出jīng致来。

  一去十年,他的一举一动,还是优雅大气,就连笑起来时脸上的笑纹,都透着股矜贵劲儿。但他没什么架子,为人平易近人,苏叶与他相处没有什么压力。

  两人聊了会儿就进了院子,何陆北正在看着踢球的学生,见她来便打了个招呼,看起来没有尴尬,与之前没什么不同。苏叶暗想自己最近真是过分敏感了。

  教室前的空地上,几个学生赤脚踢着球,没有球场,球门都是用树枝画的,地上也没种上糙,身后尘土飞扬,他们却笑得开怀。何陆北说:“他们很开心。”

  苏叶点头,何尝不是呢,一个足球,就让这些小孩欢喜得不得了。

  这时候两个小女孩儿跑过来,问何陆北,“中国人真的不信仰上帝吗?”

  这个问题当初苏叶也被问过,在非洲,被问到的最高频的两种问题,一是中国功夫,二是宗教信仰。当她说没有的时候,都会看到孩子们惊慌失措的表qíng,仿佛看到了怪胎。之后他们就会化身传教士,给她传教。

  何陆北看看苏叶,微微笑着蹲下来,问女孩,“那你为什么信仰上帝?”

  “上帝创造了我们,上帝在我们睡觉的时候保护我们不被恶魔伤害,在白天让我们能看到太阳,”女孩回答,声音很响亮,“不信上帝死后是会下地狱的,在那里你会一直被火烧。”

  何陆北说:“上帝既然如此万能,他为什么不可以让你们富起来,让你们去买想要的东西呢?”

  女孩答:“因为上帝会让富人下地狱,会让穷人上天堂,天堂里什么都有,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何陆北突然说:“真愚蠢。”

  两个小女孩眼睛里盛满了不可置信,瞪他一眼,撒丫子跑了。

  苏叶也愣住了,何陆北的问题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觉得不妥,这声责骂更是无厘头了,他用的甚至是最不客气的单词“stupid”。

  何陆北缓缓站起来,看着她问:“觉得我很过分?”

  苏叶看着女孩儿的背影,沉默一会儿,“每个人都对宗教有不一样的理解和态度,不予置评,可无论如何她只是个小女孩。”

  何陆北叹了口气,“苏叶,这就是你和赵玮伊的不同,刚才那个问题,还有那些话,就是她说过的,我跟她学的……”

  他踢着脚边的石子,缓缓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为什么我不会跟她在一起,即使她追到这来,三观不合,如何相处?”

  苏叶秒懂。他qíng景还原,用最简单的方法告诉了她,他与赵玮伊不适合的原因,但他顾此失彼,没意识到他利用了单纯的小女孩。

  苏叶脸色沉下来,没说话。何陆北迟疑半晌,还是说:“我听赵玮伊说,你和RC那位掌权人走得很近。”

  她抬起头看他,眉头紧蹙,何陆北忧心忡忡地说:“我自知没有什么资格说什么,但是苏叶,那个周先……”

  似乎全世界都想提示她,周浦深有多么不可招惹。

  苏叶轻吐一口气,突然打断说:“三观不合,无法相处,你说的没错。你忙着,我去安抚安抚我的学生。”说罢她提步离开,突然不想再和他谈。

  何陆北看着她的衣角拂过,愣怔了一会儿,抬眼已经看不见她人。

  苏叶感觉,听到何陆北谈论周浦深的时候,她竟滋生了厌恶的qíng绪,直觉想要去反驳。

  这种姿态,或许可以叫护短。

  这种姿态,让她很不慡。

  她靠在矮墙边,拔野糙泄愤,拔着拔着她开始数,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她有四天没见到他了。

  她一愣,把糙一扔,烦躁地踩了一脚!感觉挫败极了。

  回到寝室她和赵玮伊打了照面,后者瞥她一眼,对上她的视线,也没有进一步说话的意思,绕过她出门去了,门摔得震天响。

  第二天苏叶没课,却被电话铃声吵醒了,她迷迷糊糊接起来,那头凌数问:“苏小姐在休息?”

  她瞬间清醒,看看时间,九点半,不算晚,当然也不算早,今天毕竟还是工作日。

  她无声地清了清嗓子,“凌总有事么?”

  “周一的时候人事部给苏小姐发了邮件,但没看到回复,我来问问,你是否要加入RC?”

  她是看到了邮件,说她通过考核,可以到RC进行岗前培训了。她一直搁置着懒得去想,没曾想一天天的,一周都过去了。

  苏叶说:“我这边还有教学职务,实习或许可以,正式职务的话恐怕时间上调不开。”

  “这不需要考虑,你如果通过了培训,工作也不会很多,考虑到你的qíng况,有课的时候你可以正常上课。”凌数应对毫无瑕疵。他听到苏叶轻叹了半口气,后半口吞下去了。

  沉默两秒,没见答复,凌数说:“如果……苏小姐担心的是……那就纯属多余了,接下来先生的工作重心在安哥拉,几乎不在拉各斯逗留。”

  “去多久?”

  “半年。”

  苏叶猛地坐起,chuáng摇晃起来她才意识到失态,拨开碎发,她缓缓出声,“什么时候走?”

  “嗯……”凌数刻意的停顿,让苏叶呼吸也跟着停顿,他说:“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

  苏叶瞬间就甩了手机,爬起来往洗漱间冲,十分钟后她风风火火地冲出寝室,手里攥着手机,还在通话中。

  她边跑边冲那头说:“凌数,让周浦深接电话。”

  奔跑间呼呼的风声,在电话两头辗转回响,周浦深在这十分钟里,一直在听着她那边乒乒乓乓悉悉索索的声音,竟不觉得烦,就连她现在怒气冲冲地直呼他的大名,他也觉得愉悦。

  那头一直没有声音,苏叶微怔,只一瞬,就知道对方是他,不是凌数,她脚步缓下来,气喘吁吁地叫他,“周浦深。”

  “嗯。”很沉,很沉的一声。

  苏叶说:“你问我,仗着什么,那我问你,我仗着的东西,是不是我的错觉?”

  你的喜欢,是不是我的错觉,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第22章Chapter22

  苏叶人生中,所有经历过的紧张时刻,或许都不及现在。初级紧张是心跳加速,更深一层的紧张则是停滞。

  都说运动时心跳频率会加快,但这下子,她的脉搏,因为他的不言不语,停滞了。

  好久,她才听他气定神闲地说,“慢点走。”

  她索xing停住不走了,坚持说,“回答我。”

  “抬头,向前看。”

  路对面漆黑的车子,缓缓降下车窗,周浦深的目光,悠远而笔直,穿过来往的车流,对上她讶然的视线。

  她挂断了电话,注视着他,脸色沉下来。车流拥堵,不时隔断她的视线,等车子驶过,她的目光还是直直的,不曾移开过。

  良久,她没有任何动作,呆愣愣地站着。凌数忍不住问:“先生,下车么?”

  周浦深的眼神,也没移开过,他说:“不用。”他就是在等。

  凌数转过身,不再多言。

  苏叶终于有了动静,她看了眼手机,按了两下,突然转身往回跑,没有一点征兆。

  凌数急了,“先生,要不要我去……”

  周浦深垂下眼帘,“不用。”

  “那我打电话。”

  “不用,”他知道,她定是关了机。

  凌数看了眼笔直的校道,哪里还有苏叶的影子,他点点头,吩咐司机开车离开。

  苏叶拐到了学院主楼,上楼去姜蓉办公室。她脚步有些沉,脑袋更沉。qíng绪来得太突然,她自己也反应不过来自己在gān什么。

  从RC大楼到机场,压根就不会经过拉各斯大学,他在等她,无疑。

  那么凌数那些说辞,不过是引蛇出dòng。

  周浦深,纵然是在男女之qíng上,也从未把自己放低过,即便是他先“表白”,也要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等她入瓮,甚至还想看她在瓮底幡然醒悟,挣扎失态的模样。

  她怎么可以让他如愿?

  她从未遇到如此的境况,头一次想要去触碰人们称之为“爱qíng”的感qíng,却又早早地知道,在爱qíng里,谁先低头谁就输了,她的起跑线低,她赌不起。她想要的,是确凿的感qíng,而不是飘渺的猜测。

  然而冲动过后,她站在车流这头,望进他眼里的时候,她镇定下来了,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即便她没有答复他,她火急火燎地跑出来,跳进他挖的陷阱里,又何尝不是一种答复了?

  她迈出了一步,就已经把胜算拉低了。

  苏叶不禁想,若他真的给了她准确的答案,给了他确凿的感qíng,她敢要吗,她能要吗?

  他大概觉得,她这回,是又跑了。实际上苏叶知道,她这一次,不是跑,不是逃避,而是反击,化被动为主动的反击。

  她没有任何一次,如此感谢拉各斯拥挤的jiāo通,让她站在马路这头,给脑热转化为理智提供了一点缓冲的时间,才不至于直接冲过去羊入虎口。

  他的姿态是真的让她不快,她多清楚他啊,他仿佛想给,却又有条件——她必须先坠入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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