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啊?”
“你把手机屏幕的背光灯弄亮了,伸到窗户那里,我看见亮就不害怕了。”沈晓棠趴在窗台上说。
“那你也把你的手机打开,我看你到底在哪个屋。”陈寻也趴在窗台上说。
“好,那我挂了啊,挂了你马上就开啊!”沈晓棠兴奋地说。
“嗯,挂吧!”
陈寻掏出了手机在chuáng前摇晃着,很快他看见对面宿舍楼也亮起了一点点萤绿色的光。寂静的校园里那两点遥遥呼应的微弱的光仿佛化成了秋日里的萤火虫,温馨且灵动。在那个夜晚,两个人心里的某个角落发生了悄悄的变化。
凌晨的时候,他们分别从各自宿舍跑了出来,宿舍楼好出,但学校大门却不好出,警卫拦住了他们,要详细问明原因才给开门。
沈晓棠捂着肚子作痛苦状,陈寻搀着她,焦急地跟警卫说:“哥们儿,这是我们班女生,外地的,十一没回家,宿舍就她一个人,我们班女生都走光了。她半夜突然肚子疼,挨个给男生宿舍打电话求救,幸好我们屋有人,赶紧给她接下来,您问宿管的张阿姨,恨不得是抬下来的!现在得赶紧送医院,人家大老远考北京来不容易,据说是卖了家里所有的猪才供上学费,您说她要万一有个好歹,学校怎么向人家里jiāo代啊!”
沈晓棠被他说得直想乐,陈寻暗地里掐了她一把,她忙又“哎哟哎哟”呻吟了起来。警卫听他说得悬乎,但又怕真的有病给耽误了,想了想说:“那你们写个出门条吧,把姓名班级写清楚了,咱们学校还没有你们这样大半夜往外跑的呢!”
“行行行!”陈寻把沈晓棠jiāo给王森昭,忙跑过去写了起来,最后落款写上了宋宁两个大字。
三个人出校门拐过弯就笑了起来,沈晓棠使劲拍着陈寻说:“你们家才卖了所有猪供你呢!”
“我那不是追求效果么,你没看我那么一说,警卫眼圈都要红了!”陈寻躲开她笑着说。
“不是陈寻瞎说,我们外地学生真有这样的,我来上学我爸就是给我凑的钱。”王森昭憨憨地笑着说。
沈晓棠听了有些心酸,她走上前去拉住王森昭的胳膊说:“英雄不问出身,老大,你以后肯定能成功!”
“就是,老大是我们宿舍高考分数最高的!625分呢!”陈寻拍拍他的肩膀说。
“没有没有,在我们那里也不算高。”王森昭忙摆摆手说。
“可是在我们这里已经算超级超级高啦!”沈晓棠笑着说,“都别忙着谦虚,咱们怎么去呀?”
“坐夜班车吧!我提前向高尚打听好道了,丫就是一活地图,你只要告诉他出发地点和终点,他马上能给你背出所有公jiāo路线,据说都是从小跟他奶奶学的。”陈寻向前一指说,“往前走,就在哪儿!”
他们一起乘夜班车去了天安门广场,别看早上才四五点钟,但广场上还是聚集了不少人,不少带着旅行团小红帽小白帽的外地旅客,都是等着升旗的。王森昭一路上对各色花坛流连忘返,看见天安门城楼之后更是兴奋,死死拽着陈寻说:“你看你看!天安门啊!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只在电视里看见过,那时候觉得首都北京特遥远,是我这辈子都来不了的地方。后来我妈跟我说,只要好好学习就能来北京上大学,我就玩命念书,我脑子笨,别人念三遍会的,我得念五遍,可我也没放弃,每天晚自习都最后一个走,一直学到高考。其实我这个分可以上山东好一点的大学,可我还是来了北京,我就是想亲眼看看天安门,看看首都!真是漂亮啊!”
王森昭从来没一口气说过这么些话,陈寻听了觉得心里热腾腾的,他一手拉住王森昭一手拉住沈晓棠说:“走!咱们往前走!去金水桥前看毛主席像!然后再回来看人民英雄纪念碑!老大,我给你当导游!当年五十年大庆我就在这儿跳的舞,天安门一糙一木我都熟着呢!我给你慢慢讲!等你以后在北京落下脚,买房买车娶媳妇生孩子,再给你儿子讲!”
王森昭高兴得露出了大大的笑脸,沈晓棠看着陈寻认真的样子,觉得他无比英伟。
升旗之前他们挤到了离国旗杆很近的位置,三个人虔诚地看着国旗护卫队庄严进场,王森昭的眼睛中甚至泛起了亮光。五星红旗升起的时候天边露出了黎明的朝霞,国歌响起三个人一起跟着唱了起来,目送国旗到达旗杆顶端,陈寻和王森昭一起欢呼出声,他低下头突然发现沈晓棠正仰首看着他,阳光下的笑容就像向日葵一样的灿烂美好,陈寻觉得自己的心跳就庄严漏了一小拍。
吃完早点之后王森昭回了学校,陈寻和沈晓棠各自回了家。一路上陈寻一直在回想着沈晓棠一颦一笑,她美丽的容颜已经深深刻在了陈寻心里,甚至回到家里上chuáng睡觉都梦见了她。
一直睡到半夜陈寻才醒了过来,意识到已经睡过一天的陈寻渐渐清醒,只时另外一个纤细女孩的身影猛地浮上他的心头,他想起答应过给方茴每天发一封邮件的许诺,但看看chuáng头柜上的表已经过了十二点,2001年的10月1日永远不能重来,一切终究是来不及了。
(10)
方茴从新马泰玩回来就立刻打开了邮箱查信,六天内她没给陈寻打过一个电话,其实她爸妈的手机都是全球通,联系陈寻并不费力气,但她还是没有。方茴总觉得陈寻待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能说不好,但是从细微的qíng感表露上来说就是有那么点变化,淡了。
因此方茴想,或许这些天的无联络状态,能让他更深一些的想念自己,而回到家的那一刻却无奈地感到,原来对他的期待与想念还是高过了预期。不知道最终这个没有彼此的六日,到底是考验了陈寻的感qíng深浅,还是考验了她自己的良苦用心。
出乎意料的,方茴的邮箱里只有一封邮件,日期还是10月6日当天中午左右发过来的。方茴打开了邮件,里面文字也不多,简单地写着:
茴:
这是累计了六天的想念,很想你。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在我身边就像空气一样,也许有时候并不能qiáng烈地感受到,但是绝对不能失去,否则会没办法呼吸。
就这么一直陪着我吧,好吗?
陈寻
方茴看完邮件之后心里酸酸的,她按了回复键输入了“好”字和一个笑脸符号。可是她并不是特别的高兴,她始终觉得心里有一块空落落的,而陈寻并没能填满它。那个空气的比喻反而让方茴难受,她体会到了没有qiáng烈思念的寂寞,但是尚还没体会到不能呼吸的痛苦。
晚上陈寻打来了电话,约好8号上学一起吃饭,别的也没多说什么,陈寻那边有点嘈杂,方茴问他在哪儿,他只简单说了在外面,从接通到挂断,前后也就大概三分钟。
开学之后他们一起吃了晚饭,方茴说想去遛遛cao场,陈寻就陪她一起去了。初秋还留有夏末的最后一点余温,空气是凉的,但傍晚的夕阳照在身上,还有一些暖。
方茴看着陈寻若有所思的侧脸说:“想什么呢?”
“没有。”
“是么?”
“是啊,要不你说我能想什么?”陈寻笑着说。
“我怎么知道。”
“哈哈。”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方茴深吸了口气说:“你是不是觉得和我没话说?”
“什么呀!不是一直说着呢么!”陈寻淡淡地回答。
“说真的,你这几天想我了么?”方茴低下头问。
“想了,还和他们念叨来着,你又不会游泳,怕你下海出什么意外。”
“是吗?不是最后一天才想起来要给我写信的?”
“不是!我就是怎么想怎么写的!每天写一封‘我想你’也没什么意义啊!”陈寻刻意解释说,其实他真是想每天写一封来着,要不是第一天错过去了,没准真就写了。可是后来他又和沈晓棠出去玩了一天,去前门淘盘,顺道逛了大栅栏,还特意去吃了天兴居的炒肝。那天玩得特高兴,回家也挺晚的,他一犯懒就没再想写信这茬。
“陈寻……”方茴顿了顿说,“我觉得你没以前喜欢我了,咱俩好像和上高中那会儿不太一样了。”
“胡说什么呐!你就爱成天瞎琢磨,根本没那回事!”陈寻烦躁地说。
“你好好想一想,你真的还喜欢我吗?”方茴停下来,幽幽地看着陈寻,一字一句地说。
“好吧我承认,可能咱们的感qíng是不像以前那么qiáng烈了,但这不代表我就不喜欢你了呀!毕竟咱们还是长大了,上大学后事qíng又多,不可能再像高中时候那样天天守在一起。我还是喜欢你,我很清楚我的生活里面不能没有你。但我觉得咱们都应该更成熟地对待咱们的感qíng,不能总是胡思乱想。”
陈寻扶着她的肩膀说,方茴一直低着头,鼻子一抽一抽的,她这样子让陈寻很心疼,他把方茴抱在怀里说:“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就特难受。”
“陈寻……你答应我件事行么?”方茴趴在他肩膀上说。
“你说吧。”
“要是有一天你喜欢别人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保证不缠着你,但你一定要跟我说,好吗?”
“不许胡说!”陈寻想起这些年的往事,自己眼睛也酸了,搂住她说,“我们考一个大学不就是为了在一起么?你知道吗?当初我高考物理有一道大题没做,就是为了能和你在一个学校!我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
两个人在cao场的角落紧紧拥抱,方茴特别感动,好半天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说:“今天多陪我待会儿吧。”
“成!”陈寻笑笑说,“一切听你安排!”
方茴也低下头笑了,陈寻松了口气,正想和她聊点什么高兴的事,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上面一闪一闪的是吴婷婷的名字。
陈寻有些尴尬地回转过身,虽然看得出来很犹豫,但他还是接起了电话。电话那边吴婷婷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声音,她像念咒似的一遍遍重复着一句话:“来中粮广场!孙涛他们看见白锋了!”
陈寻最终还是告别了方茴,去中粮广场找吴婷婷了。面对陈寻慌张的神色,方茴没什么可说的只能答应了好,之后她还想叮嘱两句,可是陈寻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走了。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方茴觉得更加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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