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3_饶雪漫【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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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说,“重要的东西,我要亲自jiāo给huáng小姐。”

  保安让我在门卫那里等,估计去打电话了,过了半天才过来,jiāo给我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对我说:“让你打这个电话,huáng小姐不住这里了。”

  我接过那张电话条,蹲在小区外的花台上反复拨打,听到的都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我靠!

  看来这一万块一封的信的确不容易送出手。

  我郁闷地拿着信往外走,可是走了差不多有十分钟那么远的路程,都没有看到那家伙的越野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我的脚走到酸得不能再酸时,我停下了脚步。我轻呼一口气,当机立断地打开了那个信封。当我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并看清它是什么的时候,我差点没在一秒钟内背过气去。

  奶奶的,世界上有这么搞的事qíng吗?

  PART6莫醒醒

  全部都是灰色的,深深的灰色。

  深深的灰色的天空,深深的灰色的学校建筑,深深的灰色的教室连廊,深深的灰色的铅笔素描,深深的灰色的我的毛衣。

  我沉浸在那幅素描作业里的时候,老师忽然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美术教室里唯一一层帷幕似的咖啡色大窗帘。阳光匆匆倾泻在苍白纸张上。于是那个鬈发老人的皮肤和毛发,便迅速被镀上了一层釉质般的金。

  古怪的是,他的眼睛,仍然是深深的灰色,灰得叫人一看,便要沉进去。

  我在画的右下角轻轻签上我的名字:Sandglass,然后走出了教室。

  这是北京的秋天,我的大一,我一直想要剪掉的长发,我在沉睡中渴望变得安稳的呼吸,我发誓不碰的回忆,还有爱qíng。

  对不起,请不要再来参观我,因为我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我。

  选自莫醒醒的博客——《我一直在睡》

  (1)

  仿佛是中了某种咒,每天清晨七点,我会准时醒来。

  有时候我想qiáng迫自己多睡一会儿,但闭上眼睛,头就会痛。幻觉和我的胃口一样奇怪,你想它来的时候它偏偏不来,你yù赶走它时它却无处不在。我常常想,人的一生是可以被切成很多很多块的,像小说某个重新开始的章节,虽然还是一样的主人公,但瞬间就换了新的天地,不必再提从前一句。这样的人生,充满玄机,有让人跃跃yù试的渴望。只可惜这种玄机和渴望都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我更希望自己像很多正常的孩子一样安稳长大,没有风chuī,没有糙动,平凡如我,才是幸运。

  是的,我从不怀疑也不躲避这一点,我不正常。当然,我也就完全谈不上幸运。

  从八岁那年白然离开我的那一天,我就深谙:命运的小船随时可能会倾覆,随时抓住一颗稻糙,是我不得不掌握的本事。

  江辛就是我的稻糙之一。

  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这一个人,就像这一天,他突然出现在校园的cao场上,早晨八点半的阳光让他显得更加地挺拔威严。他走近我的时候我心里最大的感觉竟是恐惧,我以为我已经可以离他远一些,谁知道他还是可以随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醒醒。”他说,“我正准备去宿舍找你。”

  “你怎么来了?”我问他。

  “有事。”他说,“走,我带你去吃早饭。”

  我想跟他说我不饿。可是奇怪的是我不敢。以前对我爸我不是这样的,我会跟他吵跟他闹哪怕bī到最后两败俱伤。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我变了,还是他就是比我爸更有威慑力。还是虽然他领养了我,但我们根本就不是父女,所以客气和顺从是我对他唯一的方式呢?

  我低着头跟着他往校门口走去。他微笑着问我:“想吃啥?”

  我说:“随便。”

  他穿得真是考究,连皮鞋都是范思哲的。好在不在南京,如果现在外面停了他的宝马,那我就是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的坐台妹。我好不容易才按住心头这些奇怪的想法,跟着他来到离学校不远处的永和豆浆。

  他给我点了牛ròu面,还有一碗热豆浆。北京的深秋,我已经穿高龄毛衣和很厚的大衣,他吩咐我说:“大衣脱掉,快吃!”

  他跟我说话总是这样,没有问句,永远像感叹号在结尾。我承认我有不良的心态,常常揣测白然和他在一起的样子,一定被他欺负哭过。他是如此qiáng势,在和他生活过的那一年多里,我已经完全明白这一点。

  蒋蓝

  奶奶的,世界上有这么搞的事qíng吗?

  当我把那个信封坐在屁股下面,在马兰拉面吃着一碗香喷喷的牛ròu面的时候,终于慢慢理清楚了我的现况,那就是:我是被人利用了。哦不对,准确地讲,是有人想要利用我了。虽然他长得还行,虽然我还不知道他姓啥,名啥,但直觉告诉我,他已经对我了如指掌。

  他窥视我已久。

  我在暗处,他在明处。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棋局,我沦为一枚棋子不知不觉深陷其中。不过我并不惊慌,我也不着急。我用我算不上天资聪慧的大脑简单思考了一下,就做出了一个英名的决定。既然已经这样,还是按兵不动为上上策。我就不信那小子永远不出现,作为棋手的他,迟早会有再来拿捏我的那一天。

  我有足够的耐心等着好戏上场。

  所以,吃饱喝足后,我并没有回酒吧再去找那小子。而是选择了回家。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先好好地睡一觉再说!

  孟梦不在。家里很乱,像被谁打劫过一样,简直就不是孟姑娘的风格嘛。不过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实在是太困了,把信封塞到枕头下面倒头就睡着了。那天晚上我梦到了吴明明,她拎着一把菜刀在我后面追,一面追一面声嘶力竭地喊着:“还我钱,还我钱,还我钱!”我大汗淋漓地醒来,第一个反应是伸手去摸枕头下的信封,还好,还在。然后我转头就看到了孟梦。她一只手拎着一个沉重的箱子,用背书一样没有感qíng的语气对我说:“房子还有三天到期,我先走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看了看手表,清晨五点。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知道不是做梦。凌晨五点的孟梦小姐一脸菜色,她说完那句话,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就拖着箱子走到了门口。

  “喂,”我喊她,“你这是要住到哪里去?”

  “我,回老家。”她停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才答我。

  “喂,”我说,“不是吧?”我很有些不信,在北京打拼这么久,说放弃就放弃,这应该不是她的xing格呢。

  “我妈病了。”她说,“需要人照顾。”

  我从chuáng上爬起来,走到她身边。我以为自己从来就没有喜欢孟梦,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的她,却让我有些莫名的留恋。我甚至觉得,她的皮肤很好,还有一双很迷人的眼睛。于是我身不由己地问出了一句话:“会换号码吗?不换的话保持联系啊。”

  她笑了一下:“换了我会短信你。”

  “哦。”我靠在墙边,点起一根烟对她说,“一路顺风,不送你了。”

  “说不定以后我还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你。”她说,“你不是要当明星的吗?”

  “呵呵呵。”我gān笑着,一定比哭还要难看。

  就在我难看的笑容里,孟梦跟我扬了扬下巴,就拖着她的两口箱子走了。我知道她这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心里就难免有些酸楚。奇怪,以前的我并不是这样一个三八兮兮的人,离开家的时候,我都没有半分留恋。一个人在外飘dàng,也极少打电话回家。我妈总骂我是个冷血动物。

  但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

  我转过头才发现,昨夜还很乱的家被收拾得gāngān净净。一定是孟梦趁我睡着的时候gān的。地也拖过了,上面还有淡淡的水渍。空气中有微香,她应该还喷了清新剂。如果是我先走,一定不具备她这样的素质,想到这里,我破天荒地把手里的烟头,扔进了垃圾桶。

  三天.

  三天后,我得自己租这个房子。

  不过没什么,我有qiáng烈的预感,我蒋蓝的霉运走到头了,好运就要来了。话又说回来了,一个人不可能这样一直倒霉下去的。想到这里,我奔到chuáng边,从枕头下拿出那个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再细细端详了一番,又重新把它们放回去,再塞回枕头下面。然后,我倒下去,重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也许是白天睡得好的原因,那天晚上,我心qíng不错。我很细心地打扮了自己,然后去了酒吧。我想那小子一定会在酒吧等我,不管他希望我做什么,我都要先回他两个字:“没门。”然后我会再加上一句:“除非给我钱,足够的钱”。这么一想,在上班的公车上,我就差点笑出声来。

  然而,现实总是和理想有一定差距。当我走进酒吧大门,不仅四下没看到那小子的踪影,反而被告之,我被辞退了。

  “凭啥?”我盯着老板的麻子脸问。

  “你是没出来混过还是装傻充嫩?”老板说,“上班时间溜号,投诉你的客人一个接一个,要不是看在阿布的面子上,我早请你洗洗睡了。”

  我咬着牙,面朝着他摊开出我的手掌,他想了一下,走到柜台里,拿出三四张轻飘飘的一百元,放了上去。

  我还没来得及骂粗话的时候他说:“对了,其它的钱我都替你赔给客人了,你要不要看看单子?”

  看个头,算你狠!

  我把那三四百元用力反拍到吧台上,大声说:“上酒!”

  老板压根不理会老娘的酷,反而比我更酷地说:“喝吧,今晚喝多少,都我请!”

  既然这样,不喝白不喝。我把钱揣进自己的口袋,一杯一杯地喝着,开始了我守株待兔的生涯。

  凌晨一点的时候,我已经醉得不轻,然而,我等的人还是没有出现。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走出酒吧的大门。北京秋天清凉的微风chuī着我的脸,我忽然想起孟梦,想起她对我说:“我妈病了,需要人照顾。”

  我忽然很想我妈。我不知道她好不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在我混出来之前,我觉得我没有脸联系她。我还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能见到她,我也不知道当我再见她的时候,她会不会扑上来撕扯我骂我是个不孝女。想到这里,我悲从中来,趴在街边的一个栏杆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这样哭过了,哭让我舒服,让我从头到脚地畅快。我就这样一个人走在北京的街头,边走边哭,边哭边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阿布的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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