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阳台的寂寞的深夜让我有些些的不习惯。我们偶尔会有短消息联系,不过也只是互致新chūn的问候,我并没有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我知道这种问题一旦问出口qíng况就会或多或少有些变质,那是我所不愿意的,也许,也是凌夏所不愿意的。
我在我的电子日记里写下:我们只是两个寂寞的人,在正确的时间地点相遇,所以互相安慰,仅此而已。
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罗琳进门了,我迅速地关掉了电脑,默默地拿出一大叠数学试卷来。
“chūn节快乐!”她笑着说,“拿了不少压岁钱吧?”
我笑:“还当我是小孩子?”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罗琳做出酸酸的样子说,“有一天你会知道,再也没有比十七八岁更娇宠的年纪。”
我傻笑,不置可否。
但说实话,对于罗琳我是相当感激的,在她的帮助下,我的数学突飞猛进,期末考试的时候居然进入了全班前十名,这可是我从没取过的好成绩,老丁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说:“继续努力,争取进北大中文系!”
“不敢想。”我说。
“你家隔壁的吴媚不就考上了吗?要给自己多一点信心!”老丁说,“你数学赶上来我真是松了一大口气,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跟你叔叔jiāo待!”
不明白她要跟我叔叔jiāo待gān什么,真是的!
妈妈待罗琳似上帝,还巴巴地买了减肥胶囊来讨好她,说是自己吃了蛮有效的让她也试试。换成我肯定自尊心吃不消,罗琳却笑眯眯地收起来说:“谢谢,谢谢,我一定试一试,衣服全都穿不上了,正着急呢。”
罗琳走后爸爸就骂妈妈:“减肥药能随便吃吗?你没看到报上说会吃死人,整天瞎搞瞎搞的不知道gān什么!”
妈妈一反常态没和爸爸理论,而是委屈地说:“我自己吃了是有效嘛,又没有什么副作用,很贵的,要不是看天意的数学好多了我才舍不得买给她呢。”
我盯着妈妈看,真看不出她所说的“效果”在哪里,再说了,我也不觉得她胖,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动起减肥的心思来。
罗琳再来的时候妈妈和爸爸正好要到小姨家做客,临走的时候妈妈悄悄对我说:“等罗琳来了一定记得问她有没有效,要是有效,我再送她一盒!”
“一定。”我说。
“在家好好看书。”妈妈说,“我们争取晚饭前回来。”
“哎,不必了。玩得开心!我晚饭自己解决。”
“也行!”自从我成绩上去后,我老妈的心qíng就好得不像话,她大声地说,“chūn节这两天也给你老妈放放假,我今天手气要是不错,就多打两圈回来!”
“就你那水平!”我爸直摇头。
老妈歪过头来附在我耳边对我说:“别忘了!”说完,挽着爸爸的手开心地出门了。
一直记得老妈jiāo待的事,所以罗琳一进门我就很三八地问她:“减了没?”
罗琳哈哈笑着坦然地说,“还真吃啊,你妈一片好心,我不收下不太好。”
“呵呵,我妈一定指望今天看到一个林黛玉,看来你要让她失望啦。”
“那就给她看个杨贵妃,她也不亏!”
我笑得什么似的,问她:“你一直都这么胖?”
“十六岁以后才胖的。”罗琳说,“得了一种怪病,要天天吃含激素的药,病好了后就再也瘦不下去。”她掏出她的钱包给我看里面的一张照片,是一张合影,两个很清瘦的小丫头亲亲热热地站在一起,我看来看去,没有一个像罗琳的。
“这个是我。”罗琳指着左边的一个对我说。
我惊讶,简直认不出来!只好指着右边的一个问道:“那她呢?”
“是我的病友。我们同一天入院,得同样的病。我活下来了,结果她死了。”罗琳把钱包收起来说,“伤心的往事不提喽,来来来,我们做习题。”
我轻轻地说:“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去年也死了,白血病。”
“生命无常哦。不过,活着也不容易。”罗琳把试卷翻开说:“我们对付完高考要对付毕业,对付完毕业要对付工作,对付完工作还要对付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一日一日,永不停歇。”
我笑:“照你这么说,不如死了好?”
“那倒不是,人只有活着才能证明自己。”罗琳说,“比如你现在就可以证明,你的数学还可以学得更好。”
“你在教训我?”我说。
“你叔叔说得一点没错,你真是个敏感的小丫头。”罗琳说,“我可不想教训你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一直不够快乐,要知道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每天的快乐就是可以少吃一把药,就这么简单。”
罗琳的话让我羞愧。
或许是真的,自从博文去英国念书后,我就开始戴上了那张冷漠孤独和张惶的面具,直到今天,罗琳毫不留qíng地当着我的面撕去了它。
等罗琳走后我在电脑里调出了我的小说,这篇只差一个结尾的小说充斥着对人生的不满和对爱qíng的困惑,那些虚张声势的痛苦此刻让我觉得脸红,我手指一动按下了删除键,可仅仅一分钟后便开始觉得不舍,又赶紧从垃圾推里抢救了回来。
患得患失,无限丢脸。
忽然想念凌夏,还有他的歌。
正想着,门铃响了,门外站着的竟是他。探头探脑地问我说:“你家有电吗?”
“有啊。”我指指开着的电灯。
“那借你家的电笔给我用一下好吗?好久不住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断电了。”
我跑到电视柜底下找出工具箱,可是找来找去竟不认得哪一枝是电笔,只好把整个工具箱搬到他面前说:“喏,要什么自己找吧。”
他很快找出了他想要的,拿到手里对我说:“谢谢,很快就还回来。”
“不用谢。”我说。
他继续把头往里探探说:“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吗?”
“是啊。”我说,“走亲戚去了。”
“对呵,年还没过完。”
“嗯,要过完十五才算过完啊。”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进行完这些无聊的对话后,他走了,我关上了我的门。其实,我应该有很多的话跟他说才对,可是见了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我正在懊悔的时候门铃又响了,打开门,竟然又是他,把电笔递还给我,讪讪地搓着双手说:“你瞧我这记xing,走的时候把总电阐拉掉了,竟然会忘记!”
“你刚到家?”我问他。
“是啊。对了,乐队马上要来我家彩排,要不要来听?我们排了两首新歌。”
“不了。”我艰难地摇摇头。主要是怕我妈又来个半路出击,到时候我可真的是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了。
“是啊。”他抓抓头说,“要考试了,你一定很紧张。再见,好好复习哦。”
我坐回书桌看书,书上的字成了飞来飞去的小虫,一个也捉不进眼底。隔壁开始传来音乐声,凌夏他们的彩排显然已经开始了,我跟自己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站起身来,走出家门按响了隔壁的门铃。
凌夏开的门,看到是我,他很高兴也有些吃惊,问我说:“怎么,是不是打扰到你看书了?”
“没。”我说,“你改了门窗后声音小多啦。”
“那……”
“听听歌不行吗?”我扬扬眉。
他笑了,朝我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和凌夏他们乐队接触,亲一色的男生,不过都很和气,看得出他们对音乐都有一种近乎于傻气的执着,和凌夏完全是同道中人。
彩排并不是那么好看的,他们排的是一首新歌,常常会磕磕袢袢地停下来,听不到完整的旋律。好几次反复后,凌夏皱着眉说:“不行,感觉始终不对。”
我把桌上的歌词拿过来一看,那首歌的名字叫《chūn光乍泄》。忍不住脱口说道:王家卫?
凌夏说:“哇,看过?”
“这应该是林夕的词。”我并不正面答他。
“专业。”他点评我。
“我喜欢她的词,每一首都是那么浓,又浓得恰到好处。就像这一首,让你盼望的同时又不得不绝望。”
“说得对。”凌夏很受启发地对乐队说:“再来!”
熟悉的音乐在狭小的屋子里再次轰然响起:
你用眼睛欣赏看得见的漂亮
怎么能相像触摸到的làng漫
一转眼的温暖两个人去分享
够不够填满一个夜晚
一刹那的意乱qíng迷一辈子都难再寻觅
只怕无限chūn光来不及去一览无遗
爱qíng不是一场欢喜激qíng却像一阵呼吸
难道等得愈久愈美丽才愈有意义
灯光如何昏huáng天色怎么灰暗
也不能隐藏赤luǒluǒ的灿烂
每个天亮也有不一样的蔚蓝
又怎么能期盼来日方长
我悄悄地对凌夏竖起大姆指。
一首歌听罢,怕妈妈回来,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我站起身来说再见。弹键盘的那家伙打趣地说:“再留一会儿么,你在这里我们阿ken特有感觉!”
大家哈哈的笑,我才知道凌夏的英文名竟然叫阿ken.
“不许拿小姑娘开玩笑!”凌夏笑着送我到门口,低声问我说:“今晚来秀水街不?我好多天没演出了,今晚状态应该会不错。”
我摇摇头。
看得出来他很遗憾,一直送我到门口,看我进了门才转身回去。
bī自己做完罗琳布置的作业。我开始拿出一张白纸来涂鸦,心绪不宁的时候,我最喜欢做的就是这样一件事,可是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绪不宁,难道是因为看到久已不见的他?难道是因为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些和我一样的牵挂?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我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一定是今晚家里太安静了我才会这样的神经兮兮。
我趴在桌上,听到凌夏他们乐队一起出了门,我没有站起身来,努力地摒弃掉那正匆匆下楼的脚步声。
罗琳说:“你真是个敏感的女孩。”
她说得一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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