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íng敌太多了!”颜舒舒在我耳边叹息说,“那个毒药,名符其实,不能沾的,我看于安朵啊,是红颜薄命!迟早给他害死!”
我转头看窗外,发现窗外又下起了雪,这个冬天南方的雪,下得前所未有的放肆,就像我一颗安份多年的心,前所未有的不受自己控制。我没有问起毒药的qíng况,虽然也许颜舒舒会知道一些些。我好像已经有很久没听人提起过他,不知道他的病好了吗,不知道他现在会在哪里?我不是不想问,我觉得我是不能问。这些天来,我习惯在教室里呆着,除了睡觉,我很怕回到宿舍,我也跟他一样,犹如中邪,他来过的地方,好像总是弥漫着他独特的味道,让人晕眩,驱之不去。
我不知道我在躲什么。
仿佛是命中注定,那天信息课刚下,就在cao场上和于安朵不期而遇,她穿着单薄,白毛衣,一条红色的裙子,远远地走过来。紧抿着嘴唇,表qíng似有天大的委屈。雪下了一阵,渐渐地小了,我们都没有打伞。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她一定是看见了我,但她没有停留,也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独自走远了。
我在猜,她的包里会不会放着两把同样的伞?那把被我丢掉的伞,我还一直都没有赔给她,我还欠她一封信,一个永远都解释不清楚的误会。不过现在,他们应该和好如初了吧。当然,这是在他的病已经好了的前提下。
肖哲从我的后面跟上来,他在chuī口哨,好像是周杰伦的《青花瓷》。他的技术一般,把一首好听的歌chuī得断断续续毫无感qíng,我没有回头,直到他加快脚步,和我并肩,停了他的口哨问我说:“马卓,你这个周末回家吗?”
“不回。”我说。
“我想请你去我家做客。”肖哲结结巴巴地说,“当然,还有很多别的同学。因为,因为是我的生日!而且,就要期末考了,也给大家鼓鼓士气,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嘛,你说是不是?”
“生日快乐啊。”我说,“我看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呀?”他拖长了声音很白痴地反问我。
“对不起。”我说,“我家里有事。”
他反应倒快:“不是说不回家的吗?”
我迟疑了一秒:“我爸会上来看我。”
“那,要不,也邀请他。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和我们这些小朋友玩?”
十八岁还管自己叫小朋友的,这个世界上除了肖哲还会有别人吗?
“我爸是个好厨子。”肖哲继续游说我,“你一定要参加的。我都跟我爸chuī牛了,这回我要请个女状元到我家做客。”
“现在你是第一了。”我提醒他。
他好像没听见似的,居然停下来不走了,涨红着脸,着急的说:“马卓,你一定要去的。不能不去的。马卓,你不会因为我是第一了,你就心里不好受吧?其实,你完全不必要担心的。反而是我,想起你这个第二名,我才难以入眠!”
刚刚说完最后一句,他就好像意识到不对,低下头脚底狠命的在雪白的地面上踩出了一个巨大的脚印。
我正好看到他露出的脖子。那个小金佛又回到了原本属于它的地方。因为懒得费心解释,所以我并没有亲手jiāo给他,而是去了邮局用特快专递寄给他的。收到的那一天,他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买了汉堡和薯条请大家的客。失而复得也算是人生最美好的一件事吧,我还是很为他高兴的,只是欠毒药一声谢谢,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亲口说给他听。
今天的肖哲戴了一顶有些滑稽的帽子,整个脑袋被包在一个墨绿色的毛线头箍里,上面还有点点雪花,看起来还挺有趣。
“想什么呢?”肖哲终于抬起头来,又一次定定的看着我,用请求的口气说:“别想了,参加吧,好吗?”
我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幸亏颜舒舒解救了我,她从后面举着一把青蛙皮一个颜色的小伞跑了过来,大声喊:“马卓,马卓,你的笔记本拉在信息教室了!”
“哦。”我说,“我饿了,你陪我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好吗?”
“我这里有奶huáng包!”笨丫头颜舒舒用脖子夹着伞,拉开书包,赶紧给我献宝。
“我不想吃甜食。”说完,我拉着她就往小卖部的方向跑去。颜舒舒被我拉得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连声问我说:“他请你了么他请你了么?”
“什么?”
“肖哲生。”她说,“他怕被你拒绝丢面子,央我几次让我跟你说,我鼓励他自己讲来着。”
下部少年15
“恩。说了。”我停在小卖部门口,恳求颜舒舒说,“麻烦你跟他说我不去了,你也知道,我不太习惯那些场合。”
“这样很不好,马卓。”颜舒舒看着我,很认真很认真地批评我说,“你知道肖哲亲自来请你,他背后鼓了多少的勇气吗?可是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别别扭扭的呢,其实很多事qíng,你真的不必这么介意的。大家都只是朋友,不是吗?”
说完这一句,颜舒舒把那个奶huáng包塞进我手里,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我立在那里。
没有人跟我这样子说过话。马卓从来都不是讨人喜欢的人,马卓也从没妄想过做讨人喜欢的人,是的是的,我早就习惯这样,可为什么她的话却总是让我心像被一根又大又粗的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不,不止她,或许还有肖哲。老实说,他对我的喜欢,我是能感觉的吧,我只是不愿意承认。这样的喜欢不含杂质,跟那个叫做毒药的人对我莫名其妙的侵犯相比,这样的感qíng是更为纯洁和令人珍惜的吧,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我得不出答案。关于qíng感的问题,我好像没有遗传她的天赋和本事。
我回到教室,发现桌上放着的依然是那个圆头圆脑的热水袋,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颜舒舒微笑着对我说:“早上忘给你了,我刚才跑回宿舍拿的,累死我了。对了,电充完了,热着呢。”
我说谢谢,然后把热水袋塞进我的大衣里。温度隔着衣服慢慢传过来,我一直在想颜舒舒形容我的那个词:“别别扭扭。”
老实说,这个词像面镜子,让我第一次对自己的为人感觉些许的羞愧。
或许,我真的应该改一改?
周末阿南来看我,他还是那样,拎着大包小包,还有奶奶替我织的一条很大的围巾,深蓝色的,可以包住我整个的上半身。他带我到学校的小食堂,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他最喜欢的红烧ròu外加我最喜欢的西红柿炒jī蛋。外面雨雪jiāo加,但小食堂的灯光明亮,空调也很足。我把颜舒舒的热水袋给他,让他暖暖手。
“这东西挺好。”他说。
“同学借给我的。”
“同学对你挺好。”他说。
“女生。”我说。说完了立刻感觉自己画蛇添足的可笑,于是赶紧喝茶掩饰自己的窘态。
“呵呵呵。”他倒是没介意我心里可笑的小九九,忽然身子往前倾,压低声音,带着神秘的表qíng对我说:“我有个大计划。”
“什么?”我问他。
“我想在市里开个店。”他说,“地址我都看好了,离天中很近的,明年chūn天就实施,这样一来,你就不必住在学校里了。”
“真的?”
“真的。”他说。
“谢谢你。”我说。我知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
“要考试了吧?”他问我。
“是的,下周四,考完就放假了。”
“我来接你!”阿南说,“哦,对了,我还给你带了样东西。”他俯身,把他的随身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手机递到我手里说:“你看喜欢不喜欢?”
我责备他:“你又乱花钱,奶奶该讲你了。”
“奶奶让我给你买的。你在学校,老用公用电话多不方便啊,快看看,喜欢不喜欢,我挑了好久,售货员告诉我,这是女生最喜欢的一款。卡我放上了,值也充好了,号码我也记下了,能开机的时候都开着,我找你方便。”
生活上,我从不对他提任何要求,可是,他也从来都是这样的宠我。我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我挣了很多很多的钱,我该给他买什么他最喜欢的呢?
可他又最喜欢什么呢?
我才发现,我从不知他的喜好,他不烟不喝酒,不打麻将。又或者,他对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什么都是好的,久而久之,变得没有特别的喜好了吧。
这样一想,我简直没有不感动的道理。
噢,或许他应该找个贤惠的妻子,照顾他的吃吃喝喝。他不能一辈子就记着个早已不在的林果果。
“你好像瘦了?”他当然不知道我的胡思乱想,而是担心地看着我。
“没有。”我摸摸自己的脸颊说,“我同学今天早上还让我减肥来着。”
“不要减!”他着急地说,“别去学那些女孩子吃那些乱七八糟的玩艺儿,对身体可不好!”
“知道啦。”我说,“放心吧。”
“嫌我罗索?”他故意不满地说,“听我的话没坏处。”
他并不是一个罗索的人,对我的要求也从不过份,只是我们有些日子不见,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我的关心。我很受用地点点头。吃完饭他又替我把他给我带的一大堆东西送回宿舍,我则拿了伞,一直把他送到校门口。看到他的车停在那里,车顶上全是雪。
这是夏天的时候他才买的新车,蓝色的,不大,客货两用,他很爱惜,差不多每天都洗一次。也从不让人在车里面抽烟。
“爸。”我问他,“车被人浇了汽油,擦掉了,还要不要紧?”
“你问这个gān嘛?”他好像被我的问题吓了一大跳。
“我瞎问的,雪大,开慢点。”我叮嘱他。
“听闺女的。”他笑着说完上了车,我目送他的车消失在雪地里,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雪的颜色所刺激,居然想要流泪。
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我该如何让他知道我真的很爱他?
我回到宿舍,研究我的新手机,颜舒舒一把抢过:“我看看,哇塞,是诺基亚5330,这个放音乐的效果不要太好哦。噢,你爹对你真好,真让人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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