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的光头经理买来了药,小爱喂娃娃吃下,娃娃睁着一双无力的大眼睛说:“下辈子再也不当作家。”
“现在放手也来得及。”小爱说。
“现在舍不得放。”娃娃说,“虚荣,没办法。”
“先睡一觉再说吧,明天还有签售,各地游客都等着呢。”小爱哄娃娃躺下,也许是药力的作用,娃娃很快就睡着了。
光头经理差漂亮妹妹过来敲门,问需不需要去医院挂水,小爱摇摇头说:“不必,她年轻,睡一觉就应该抗过去了。”
“那你要不要夜宵?”漂亮妹妹说,“我带你去古城吃点东西。”
“不用了。”小爱说,“我也要休息了。”
“那明早九点,我来接你们吃早饭。”
“好。”小爱关上门,回到房间看睡着的娃娃。睡着了的娃娃脸上有种女人特有的妩媚,小爱第一次发现她的睫毛很长,像一个人。
其实第一次见娃娃,就觉得她像。她们的长相当然是完全不一样的,像的是那种感觉,从骨子里溢出来的一种气质,和常人大不相同,也极难模仿。
这样的人,都极易成为公众人物。
小爱看看手表,不过才夜里十点,当然是睡不着的,于是小爱起身,带上自己的包打车去了古城。夜里十点的古城仿佛才刚刚苏醒,灯红酒绿,人来人往。有两个姑娘好像喝得稍许有点多了,摇着身子,用夸张的甜美的声音唱着《夜来香》,走过小爱的身旁,眼看着就要撞上小爱,小爱连忙往旁边躲,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小心些,别摔了。”
小爱屏住呼吸,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动。
是梦。
一定是梦。
“你跟我来。”他拉着小爱的手臂,一直往前走。小爱无力挣脱,带着幸福的恐惧排山倒海而来。双脚犹如踩在云端,只有手臂那里的温热和内心的痛楚是真实的。终于,小爱有了挣脱的意识,那双手臂却紧紧地搂住了她,低声说:“这次你别想再逃掉。”
“林先生,”小爱说,“请不要这样。”
“很好。”他说,“你还记得我姓林。”
言语中,他已经带着小爱出了喧闹的古城,拦下一辆出租,把小爱先塞进去,自己也跟着坐进了车。
小爱qiáng按住内心的慌乱,不敢看他,眼光始终看着窗外。
他对出租车司机说:“官房。”
车上,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小爱的手,小爱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我一直在找你。”他说,“直到前一阵子在报上看到你的报道。”
小爱心想:“该死的记者。”
“你消失得太快。”
小爱硬起心肠,坐直身子说:“对不起,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好,不提。”林森说,“我们提将来,好不好?”
小爱转头看林森,在灯光忽明忽暗的车内,那张记忆中无数次出现又无数次被qiáng行按下的脸,让小爱在瞬间全线投降。
林森抱住小爱,把她的头抵到自己的胸前,轻声说:“小爱,跟我走吧。”
“去哪里?”小爱问。
“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林森说,“我们在一起。”
“好。”小爱说。
“是不是真的?”
“是。”
“好。”林森抱紧了小爱,说,“我信。”
下了车,小爱和林森一起回到宾馆。林森一直把小爱带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他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来开了门,拉着小爱进了房间。这是官房最豪华的套房,林森请小爱在沙发上坐下,说:“你坐会儿,喜欢喝茶还是喝咖啡,我替你泡。”
小爱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森说:“这太简单了,你身边不是老跟着个大明星吗。”
“对了,”小爱站起身来说,“她在发烧,我得回去看看。”
“坐下!”林森按住她说,“权当此时你还在古城闲逛。”
“你何时跟上我的?”小爱问。
“一直。”林森说,“我的心一直跟着你。”
无论何时何地,甜言蜜语都有绝对的杀伤力。更何况,林森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好听,那么的迷人。
“今晚陪我?”林森说。
“不好。”小爱说。
“你放心。”林森说,“在我娶你之前,我不会乱来的。”
小爱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来看着林森,却在林森的眼睛里看到了绝对的真诚。
时钟敲过十二点。
小爱低头想想:灰姑娘真是个不错的童话。
但既然是童话,就不是现实。
现实总是残酷得令人窒息。
林森在小爱的身边坐下,把替小爱泡的茶chuī一chuī,chuī凉才递给她。
深qíng款款的林森尽管让小爱在这一瞬间感觉醉人的甜蜜,小爱还是冷静地提醒自己,不能做数的,爱过之后,徒留失望。
横在她和林森之间的东西太多,三生三世,也怕是无法跨越。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如不爱。
可是,林森却dòng悉她内心地说:“爱与不爱,现在不是你说了算的了,小爱。”
小爱被林森的话说得一激灵。
“还是那句话,我可以给你幸福。”林森说,“你还记得那晚吗,你在我怀里睡着了,像个孩子,我并没有任何的担心和惊慌,我把你抱到沙发chuáng上的时候,你也没醒,那时候我对自己说,希望自己每天早上醒来,都可以看到这张沉睡的甜美的脸。”
“你不要再说了……”小爱制止他。
“你答应给我机会,我就不再说了。”
“你很无赖。”小爱无奈地说。
“错了,这是执着。”林森说。
“我说不过你。”
“那就是答应喽?”
“林先生……”
“放心吧。”林森就像学过心理学,“我是认真的,绝无玩游戏的意思。”
“我真的要回去了。”小爱站起身,“娃娃在发烧。”
“好。”林森说,“你等我,我替你拿点治发烧的特效药。”
小爱又想起离离发烧的那一夜,于是问:“你都随身带着药吗?”
“是吧。”林森说,“以前,离离总是动不动就生病。”
离离。
此时此刻,这是一个不应该被提起的名字。
“对不起。”小爱由衷地说。
“都过去了。”林森说。
“你怀念她吗?”
“那是自然。”
“我也常怀念。”小爱说。
“她会感觉到。”
“嗯。”小爱拿着药瓶走到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没去追问关于离离的一切,也许,林森是最清楚的,但是小爱是真的不想问。
林森替她拉开门,说:“明天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加上你那个小朋友。”
临暗(21)
(5)
雾来了小爱回到房间,发现娃娃已经从chuáng上爬起来在看电视。
一个很弱智的搞笑的电视剧,娃娃笑得脸红脖子粗。
“瞧你那样!”小爱说,“病好了?”
“你去哪儿了?”娃娃问,“到酒吧泡男人了?”
“我给你买药去了。”小爱把药放到娃娃的chuáng头。
“我才不信。”娃娃拿起药瓶来研究半天后说,“这是进口药,你是不是泡了个美国男人,天啦天。”
小爱不理娃娃,拿了睡衣去冲凉。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娃娃坐在窗台上唱歌:雾来啦雾来啦娃娃哭啦想爸爸想妈妈想要回家雾来啦雾来啦天色暗啦星发光心发慌没有方向嘿呀嘿呀谁能给我力量路漫长爱漫长带我回家不要怕不要怕我的娃娃一朵花一粒砂就是天涯不要怕不要怕赶快长大等太阳的光芒带来希望…………
娃娃的歌声不像原唱张韶涵那样清亮,而是略带了一些嘶哑。刚刚发过烧的她唱得很认真,都不扭过头来看小爱。
那一刻,小爱知道,娃娃不是没有伤心的,爱qíng的伤,于她,只是藏得比同龄的人深些罢了。
娃娃唱完了,问小爱:“点点姐是不是说他真的没事了?”
小爱说:“你可以自己打电话给他啊。”
“不。”娃娃说,“我不能再给他任何希望,这才是对他负责任。”又问小爱说,“你信不信一见钟qíng?”
小爱答:“恶俗。”
娃娃说:“说实话,因为小文,我对男人很失望,我做梦都想找到一个男人,我会对他一见钟qíng,甚至他一开始不怎么喜欢我也不要紧,我一定要征服他,让他对我从此念念不忘于江湖。就像最近的一本畅销书,有个很不错的名字《感谢折磨你的人》,如果有人可以折磨你,那其实是很幸福的。”
“天。”小爱说,“你够BT.”
娃娃把头昂起来:“怎么了,不服?我年轻,有的是机会。”
是是是。
十九岁,用娃娃小说里的话来说:一个“牛bī闪闪”的年代。谁敢惹?!
临暗(22)
(6)
睡不着的海失眠。尽管极度困乏,但根本就没可能睡着。
小爱见娃娃睡着了,爬起身来又出了门。
她忽然想到外面,去看看黑夜里的星星。或者,一个人走一走,理一理纷乱的qíng绪也是好的。
丽江本来就是一个睡不着的城市。
只是没想到,会在宾馆大堂看到他,小爱愣住了。
他看到小爱,也是满脸的惊喜。
“我……饿了,去找点吃的。”小爱不敢告诉他自己是睡不着。
“我也是。”他笑,“我们走吧。”
他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两人步行走出宾馆。
他一直牵着她往前走。
她并不想问他要带她去哪里。就像那一个曾经的夜晚,小爱也没有想过要问他会带她去哪里。
当小爱说“一夜”的时候,他说过,他想要的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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