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麦是个多么文绉绉的女孩,可是为了爱qíng,她竟然变成了一家美发店的老板娘。丁当不得不承认,爱qíng改变一个人真的很容易。
当然,丁当也给若麦回信,丁当的信是这样写的:若麦,亲爱的:南京的天气又开始变冷了,今年居然下了两场雪,雪都不大。我租的房子离单位很近,我每天走路去上班,秘书的工作很简单,老板对我也不错。我这人,也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好像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似的。胡一同整天都在外面带团,房子装好了,我们元旦的时候会结婚,大学毕业不到一年就结婚,好像是早了一点儿,可是早也是嫁晚也是嫁,随他去吧。
你在外面,好好的,小东要是敢欺负你,我来广州替你出气。我结婚的时候,你回来替我做头发啊。
想你的:丁当
糖衣(18)
(10)
十二月的圣诞节,丁当结婚的前五天,城市里下起罕见的大雪。雪下得很大,一片,一片,一片,如白色的烟火,在天空静静缤纷。妈妈忽然阑尾炎发作,住进了医院,要动手术。丁当下班后立即赶过去,发现竟然是爸爸在陪着她。妈妈的唠叨少了,爸爸的脾气也收了,他们看上去像是换了两个人,也很亲密,像是从来没有离过婚,复合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丁当留下一些钱,觉得没有留在那里的必要,于是跟他们告别出来。
天很冷,丁当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一个走路走得很慢的女人,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和她擦肩而过。
“阿姨?”丁当回过头迟疑地喊。
女人回头,看着她。从她的表qíng看来,她的视力还不是很好。
“你是,阿明的妈妈?”
“是的。”她说,“你是?”
“我是阿明的朋友。”丁当说,“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怎么,你看病吗?你的眼睛还好吗?要不要我替你做点什么?”
“不是的。”阿明妈妈说,“阿明住院了,我来给他送饭。”
“阿明,住院?”丁当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不知道吧,阿明得了重病,住院都一个多月了。”
“他不在北京?”
“研究生毕业后他就回来了,还不是为了照顾我,我在北京呆不惯,一个人在这里,他又老是不放心,所以就回来工作,谁知道……”阿明妈妈开始抹眼泪。
“阿明到底是什么病?”
“胃癌。”阿明妈妈说,“他从小吃饭就不定时,唉。”
丁当靠在墙上,不做声,也做不了声。
(11)
她终于又见到他,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
他躺在chuáng上,冲她微笑。
她走上前,流着泪,揉了揉他变得稀少的头发说:“阿明,我来看你了。”
“丁当。”他唤她,“是你吗?”
“嗯。”丁当把两个手指捏起来,举得高高的,啪的一下放开说:“嘻,一个汤匙啪的一下掉进了碗里。”
“丁当。”他说,“我一直在找你。自从我知道自己生病以后。”
“是吗?”丁当俯身问,“你找我gān什么呢?”
“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阿明说。
丁当捂住他的嘴:“不许说,永远都不许说对不起。”
“那我换三个字,”阿明说,“好不好?”
丁当缓缓地松开她的手。
阿明缓缓地说:“我爱你。”
丁当的泪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阿明继续说:“那年,从你离开北京后,我就发现我爱上了你,那个在小时候借给我一条红裙子的小姑娘,那个坐在高高的楼顶上奋不顾身要往下跳的小姑娘,那个在我做了混账事后不声不息消失的小姑娘,我刚打算要给她幸福,却又迟了,你说,这该有多遗憾?”
“不迟不迟。”丁当摇着头说,“你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幸福一直都离我们那么远,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阿明伸出手来,把丁当的头搂到他的胸前。他的心跳如那夜一样清晰,丁当死死地抓住衣服,不肯放手。
糖衣(19)
(12)
刚刚装修好的新房宽大的客厅里,胡一同和丁当面对面地坐着。丁当有些艰难地说:“我打算跟他结婚。对不起,因为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整整十年。”
“我早就猜到。”胡一同说,“我一直担惊受怕,没想到只差五天,我还是没能得到你。”
“对不起。”丁当说。
“我要听的不是这三个字。”胡一同站起身来,背着丁当挥挥手说,“你走吧,你本来就是自由的,不用给我说理由。”
“一同。”
“走吧。”
丁当转身,推开门,离去。
(13)
“恭喜你。”丁当对阿明说,“主治大夫说,你有完全治愈的可能。”
阿明很高兴。
“我们结婚吧。”丁当对阿明说,“就下个月,好不好?”
“等我好了,我一定娶你过门。”阿明伸出手,揉了揉丁当的头发。
“可是,”丁当撒娇地说,“人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嘛。”
“不知羞!”阿明刮她的鼻子。
“等你病好了,追你的女孩一大串,哪里还轮得到我。”丁当把嘴嘟起来。
阿明把头仰起来,像是在思索。丁当啪的打他一下说:“拜托,女生倒过来求婚,你还那么转啊,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丁当的样子很可爱,阿明忍不住咧嘴笑起来。病房外,阿明的妈妈靠在门边,偷偷在哭泣。
(14)
chūn天来了。
广州的chūn天来得比任何地方都早,花裙飞满了每条街。
若麦一早来到店里开门,就看到了蹲在门外的丁当。她惊喜地拉她起来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早打个电话?”
若麦的肚子已经高高地隆起。丁当兴奋地敲一敲说:“坏若麦,隐瞒军qíng。”
“你不是新婚吗,我可不敢打扰你。”
“我们没有结婚。”丁当说。
“啊?”
“医生说,他应该还有半年的时间。我瞒着他的病qíng,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应和我结婚。可是没想到,就结婚的前一晚,他死掉了。”丁当说,“只差这一晚,我终于还是没能如愿。”
若麦拥抱丁当,在她耳边叹息:“丁当,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丁当说。
“总会过去的。”若麦安慰她。
“我相信。”丁当说着,眼角扫到桌上的一本书,笑着拿到手里说:“还是那么喜欢看书?”
“店里多点书好,顾客做头发,有时候要好长时间,看爱qíng小说,最能打磨时间。”若麦微笑,“这本不错的,你看了准哭。”
那本小说名叫《糖衣》,封面有行小小的字:爱似糖衣,我囫囵吞下,享受刹那甜蜜的错觉。
丁当把书捧在怀里,埋下头,忽然很大声很大声地哭了起来。
临暗
临暗·上部序“你必须听!”她站在他面前,口气不容置疑。
她把她的IPOD的耳塞塞到他的耳朵里,他歪了一下头,始终是没能躲开。耳朵里传来的音乐是奇怪的,吉他的前奏,完全听不懂的歌词。她站在他面前,一脸严肃的表qíng。
他把耳塞取下来,扔到沙发上。人站起来,走到窗前,点燃一根烟。
她站在他身后,背对着他,眼泪掉下来。
一分钟后,她拿起他的烟盒,用他的打火机,也点燃了一根烟。
她坐到沙发上,盘着腿,一面流泪一面抽烟,样子很有些滑稽。这是这个月来他和她之间的第N次冷战,一个月前,他们互相称对方“宝贝”,用同一双筷子吃同一个碗里的面条。一个月前,他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小爱,我会爱你一万年。
这就是爱qíng。
他终于拉开门走了。她被香烟呛得七荤八素却坚持着没有昏过去。她近乎于倔傲的把香烟再次送到唇边,继续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眼角的余光掠到放在门边的一双大大的拖鞋。一只朝南,一只向北。
这就是爱qíng。
临暗(2)
(1)
一夜二十四小时后,小爱站在了丽江古城的街头。
这时是huáng昏。
不过丽江是没有huáng昏的,不管天是什么样的颜色,这里永远都有来来往往的人群。小爱拿着手里的纸条询问客栈的所在地,客栈是走前在网上查到的,有个奇怪的名字,叫“一夜”。小爱穿了非常招摇的花裙,厚厚的红唇,背着个大大的花包,招摇地走过丽江才下过雨的小街。两边都是小店,卖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过这些对于她都没有兴趣。话又说回来了,对于一个失恋的女子,要让她对什么别的东西感兴趣,是一件比较难的事。
站在“一夜”门边的时候,小爱看到了她。短发,短裙,乱七八糟的服饰,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正在跟服务员吵架。
“chuáng上有蚂蚁,怎么不能打折?我还没跟你要医药费呢!”她的声音又脆又响,把胳膊举得高高的,非要让服务员看。
“红点,红点,都是红点点,你说疼不疼,咬你一下啦。哼哼。”
女服务员吓得把身子往后仰过去,再仰过去。
小爱走过去,轻声问:“还有房吗?”
“有预订吗?”
“没有。”
“去别家吧。”服务员说,“这里早满了。”
小爱背着包往外走,还没到门口,被她一把拉住了:“喂,跟我住啦,房费各一半。”
小爱回过头,她正冲她眨眼睛。
“放心,我睡觉不打呼噜。”她说。
小爱还在犹豫,她已经拉着她往里走:“走啦,我那间房不错的,在二楼,光线又好,可以看到半个丽江城呢。走啦,走啦,有缘千里来相会嘛,晚上我们去泡吧,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哦。”
小爱就这样被她拖拖拽拽地拖进了房间。一间很小的房,有两张chuáng,一个小小的卫生间。两张chuáng上都摆满了她的东西,她把其中一张chuáng上的衣服一把收起来,抱在怀里,冲着小爱点头说:“你睡这里。”
52书库推荐浏览: 饶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