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是考语文,倪蔚佳盯着试卷半天才静下心来。心里乱七八糟的,题目做得也不是很顺手,一直到看到作文题的时候,倪蔚佳才觉得自己进入了状态,其实倪蔚佳的作文一向不是很好,一写作文就会向苏眉要灵感,可是今天,面对这样的题目,倪蔚佳却觉得自己有好多的话想要说。
那是一道给材料作文,题目是这样的:
读克林顿座右铭中关于青chūn的一段话,写一篇作文,体裁不限。
青chūn,不是人生的一个时期,而是一种心态。
青chūn的本质,不是粉面桃腮、朱唇红颜,也不是灵活的关节;而是坚定的意志,丰富的想象,饱满的qíng绪,也是dàng漾在生命甘泉中的一丝清凉。
青chūn的内涵是战胜怯懦的勇气,是敢于冒险的jīng神,而不是好逸恶劳。许多60岁的人反比20岁的人更具上述品质,年岁虽增,但并不衰老;衰老的成因,是放弃了对理想的追求。
倪蔚佳挥笔写下:
我很同意克林顿的观点。
因为我今年十七岁,人们都说十七岁是花一样的年纪,一切刚刚开始,有的是希望和憧憬。可我却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觉得活着真是没有意思啊。我想我这么说我这篇作文是肯定拿不到高分了,不过我不在乎,拿了高分又怎么样呢?我还不是一样的不快活。
就说今天吧,我本来可以高高兴兴地来考试,因为前些日子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了对学习的信心,我相信这次考试可以取得比以前好一点的成绩。但是我没想到快要出门的时候我却和爸爸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次冲突,为了对付无理取闹的他,我甚至还动了刀子,把妈妈气得现在还躺在chuáng上。我有些后悔,但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错,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常常是这样,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就像克林顿说的:青chūn的本质,在于坚定的意志,丰富的想象,饱满的qíng绪。可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活泼可爱,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我整日懒洋洋的。做什么都没有耐心,常常改变主意,没有上进心,不可救药。和我身边的朋友比,我自愧不如。所以我不喜欢我的青chūn,它没有青chūn的本质,所以也不是青chūn。但是我也怕长大,因为长大了也没什么意思,如果天天像我爸爸那样活着,我真宁愿死了!
有时候我也会想,不知道人死了是什么样子,如果真有脱胎换骨一说,我倒不怕死一回看看,也许只的这样,我才能够拥有真正飞扬的青chūn,才不至于白白地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
……
倪蔚佳觉得自己一写就有些停不下来,一边写一边回过头去看看,也许有点偏题,不过她顾不上这么多了,怎么痛快怎么写吧。由于迟到的原因,等她刚刚写完最后一个字一小会儿,jiāo卷的铃声就响了。
倪蔚佳甚至没来得及将自己的作文从头到尾地再看一遍。不过她像别人一样,若无其事地jiāo了卷。
苏眉在教室门口对她做口型,示意她出去。
倪蔚佳随着苏眉到了教学楼的拐弯处,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平台,没事的时候她们常在那里聊天。叶莎早就站在那里了。她穿了黑色的呢子长裙,在深冬里显得飘逸极了。看到倪蔚佳就问:"你怎么了,考试也迟到?"
"别提了!"倪蔚佳把手放到苏眉的肩上,要不是这样她真怕自己站不住:"出门前跟我爸爸打了一架,我水果刀都用上了,要不是我妈晕倒,我真有可能捅她一刀!"
"呀!"苏眉说:"你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我忍了他很久了!"倪蔚佳一生气嗓门就大起来:"他怎么骂我都没有关系,可是他居然踹我妈!这个家都是我妈在撑着,他整天像个吃闲饭的逛来逛去,可他居然敢踹我妈!我怎么有这样的爸爸,把天下做父亲的人的脸都丢尽了!"
"你别这么激动!"苏眉安慰她,自己的脸色却在不知不觉间沉了下去,半响才说:"本来我不想说的,上个星期,我见过我爸爸了!"
倪蔚佳惊叫起来:"真的?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叶莎也说:"真的啊?难怪我见你最近心神不定!"
"现在想起来,什么也没说!"苏眉说:"想想都觉得凄凉,父亲和女儿之间,竟可以冷漠到如此地步。有的时候我想,其实和他好好地吵一架甚至打一架可能还会好些,会让我相信他还是我的爸爸。"
倪蔚佳吸吸鼻子说:"我却巴不得我爸爸像你爸爸那样走掉,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回来才算是最好!"
苏眉搂紧了倪蔚佳。说:"当我们都没有爸爸好啦。"
叶莎见此qíng景,赶快安慰她们说:"我妈妈做了好吃的,今天中午我们大吃一顿,下午还要考呢,不能心qíng不好呀!"
"好。"苏眉也安慰倪蔚佳说:"不管那么多!我们吃了再说!"
"我到电话亭打个电话,"倪蔚佳说:"我有点担心我妈妈,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我陪你去吧。"叶莎说。
"不用了,"倪蔚佳qiáng作欢颜:"你陪陪阿眉眉好啦,我很快就回来。"
冬天的校园依然有糙和树坚qiáng的绿着,寒风刮过树梢,树枝微微地低头,并不显得屈服,而是份外的妩媚。天又开始下雪,一点一点地和着小雨飘下来,倪蔚佳缩着脖子一路小跑往公用电话亭奔去。走着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倪蔚佳!"
回头一看,是曾伟。
"别问我为什么迟到!"倪蔚佳说:"我睡过头了!"
曾伟笑了,说:"我还没问你就招了?"
"臭美!"倪蔚佳说:"招什么招,骗你的你知不知道?"
"我倒宁愿你骗我呢,"曾伟走上前来,差不多是和倪蔚佳肩并肩:"要是知道了真相,没准还会为你担心!"
"尖子生,别油嘴滑舌。"倪蔚佳忍不住微笑起来:"我倪蔚佳不吃这一套!"
"那你吃哪一套?"曾伟倒是一点也着急。
"哪一套也不吃。"倪蔚佳站定,看着曾伟说:"我心qíng不好,今天没兴趣和你斗嘴,算我输,行不?"
"有一样东西我想你会喜欢吃。"曾伟胸有成竹。
"说说看?"
"蛋炒饭。"曾伟看着倪蔚佳:"我做的!"
"你会做蛋炒饭?"倪蔚佳说:"我看你就会chuī牛!"
"不信?那就到我家去见识一下,今天中午我家没人,我露一手给你看看?"
"不了,不了,"倪蔚佳本能地拒绝:"叶莎和苏眉等着我吃饭,再说,我还要打电话去呢!"
"哈哈。"曾伟笑起来:"倪蔚佳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现在又怕什么呢?"
"谁说我怕的?"倪蔚佳朝她瞪眼。
"那你不敢去我家?"曾伟说:"我可是真心邀请,而且,下一次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了。"最后一句话曾伟说得很低,倪蔚佳甚至在他的表qíng里看到一点点的羞涩,这表qíng令倪蔚佳怦然心动,然后她听到自己用很低的声音对曾伟说:"好的,我去。"
曾伟的家不大,两室一厅的小居室,但是窗明几净,让人看上去觉得很舒服。而且他家在一楼,后院里有个小小的花园,倪蔚佳透过窗口看过去,院子的中央躺着一张小小的huáng手帕,显然是被风不慎chuī落的。雪一点点的落在上面,手帕微微翻起,是很美的一幅画面。倪蔚佳想,手帕的主人一定是曾伟的妈妈,从这手帕和家里的装饰看得出来,她一定是一个活得很jīng致的女人。
有一个总是考全年级第一的儿子,还一定是个幸福的女人。
曾伟很热qíng地招呼倪蔚佳坐,还给她泡了一杯热茶。倪蔚佳笑着接过,说:"客气!"心里想这小子还懂得一点待客之道。隔壁果然在装潢,声音一阵大一阵小,吵得要命。倪蔚佳大着嗓门说:"你们家这房子很雅致,就是小了点!"
"中国人的居住条件就是这样!再怎么装潢也没有用,你看看人家西方人住的房子,那才叫真正的享受生活呢。"
"别祟洋媚外!"倪蔚佳骂。
"我只是实事求是。"曾伟说:"知识改变命运这话一点也没错,只有念书念好了,才可能改变这种生存的环境。我可不想一辈子缩在这样的蜗居里。"
"怪不得你老考第一,"倪蔚佳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动力在这里啊!"
"也不全是的。"曾伟辩解说:"在学习的过程中,征服未知也是一种乐趣啊!"
"最高境界!"倪蔚佳竖起大姆指说:"我倪蔚佳怕是一生一世也达不到这境界。"
"学术有专攻么,"曾伟说:"再说学习你完全可能迎头赶上,而我曾伟这破嗓子,一辈子也别想比你唱歌唱得好!"
"切!"倪蔚佳满不在乎的样子又出来了:"唱歌还能当饭吃?"
"呵呵,说到吃倒真饿了,看我的!"曾伟说着挽手进了厨房开始动手做饭,只见他围裙围起来,jī蛋往碗里熟练地一打,油往锅里"嗤啦"一倒,jī蛋油汪汪地泡起来,满屋子都是香味,直看得倪蔚佳目口瞪呆。
"这就是第一名。"倪蔚佳慨叹说:"说出去谁信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碰过勺子呢!"
"我哪能有你那么福气,我爸爸妈妈上班远,中午都不回家,我从初中起就是自己做饭吃了。"曾伟说:"要是时间够的话,我还会做糖醋鱼和辣子jī。我妈说我是家里的一级大厨呢!"
倪蔚佳吞吞口水说:"别chuī吧!"
"你看我像chuī吗?"曾伟使起锅铲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让你见识见识!"
"好!"倪蔚佳说:"说话要算数!"
"下午的物理是你的弱项,你心里还有数吗?"
"今天没心思考试。"倪蔚佳低下声音说。
"可以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吗?"曾伟把饭盛起来端到桌上,饭huáng澄澄的,倪蔚佳一看还真的饿了。肚子不听话地咕咕叫起来。"可以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吗?"曾伟的声音听起来亲切地极了,让倪蔚佳有些不知所措的激动,想到还在教室里等着自己吃饭的苏眉和叶莎,倪蔚佳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会糊里糊涂地跟着一个男生回家,还在他的家里吃起饭来,这事要是给别人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说怎么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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