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海就是那时从电梯里出来的,问我:“回不去了?”
“是啊!”我说:“雨太大了,我等会儿!”
“走,我开车送你吧。”
我下意识地拒绝说:“不用了。”
胡月海说:“怕人家又说你是我远亲?”
我笑,这个明查秋毫的老总。
“自行车放我车库吧。”他一面说一面就过来帮我推车,细雨打在他很高级的西装上,他连拍都没有拍一下。
可是胡月海并没有直接把我送回家,而是带我去了一家很雅致的日本餐厅。他的理由很站得住脚,你为我加班,我请你吃饭。餐厅里若有若无地飘着松隆子的歌------爱在樱花雨纷飞,那是我很中意的一位日本歌手。我们都不怎么说话,如果说胡月海有什么大优点的话,那就是他懂得沉默,这是我所喜欢并欣赏的,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纵然他是你上司,你也不会有任何的压力。
谁知道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却忽然对我说:“奇怪,你今天话很少,也没刻薄我。”
我被他刻薄,很窘迫,只好老实地说:“我不敢。”
“为什么?”他明知故问。
“因为你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每月得向你领饭票。”
“呵呵。”他笑,“工作还满意?”
“这个问题是否应该我问?”我说,“胡总您还对我还算满意?”
“满意。”他略显得意地说,“我早说过我有慧眼。”
我的自尊得到极大的满足。
工作就是这样的,上了轨道便一日忙过一日。纵是砍掉许多的娱乐项目时间还是不够用,我只好辞掉了安子的家教。但是我负责到底,请雅兰姐在师大替她另找了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为此我趁着休息日又专门去了一趟师大。新学期刚开学,师大一幅新景象,到处贴满了各种社团招人的的广告。那个小姑娘大三,挺像我那个时候,一说到钱就脸红,她很崇拜地对我说:“嘉璇姐我知道你,你在校的时候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惭愧,惭愧。廉颇早就老矣。”
“嘉璇姐你真逗。”她笑得咯咯咯的。
“不错。”我悄悄跟雅兰姐说,“就她了。”
“你的事qíng能糊你?”雅兰姐朝我眨眨眼。
办完事qíng后她还非要请我吃饭,我们跑到帝豪的楼上吃自助餐,没有孩子们吵闹的帝豪多出许多的高贵和雅致。我恍惚想起我的十岁生日,只是一条新的花裙子,已经乐得三天合不拢嘴。
快乐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昂贵。
“想什么呢?”雅兰姐问我。
“没什么。”我连忙收回思绪。胡月海说得没错,我这人就是爱神游。
“书出来了。”雅兰姐从包里掏出她的新书给我,那本书做得非常非常的漂亮,书名就叫《我们的爱qíng是无耻的》。
我接过的时候稍稍愣了一下,翻开来,里面夹着一个信封,是一张一万元的存折,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我赶紧把信封推还给她说:“哎,雅兰姐不要这样啊,你不是已经给过我钱了?”
“我本来想改个名字的,可是编辑说还是这个名字好,所以……”雅兰姐说得有些艰难,“这是你应得的报酬,你要是不收,我会不安心一辈子的。”
“咱俩谁跟谁啊。”我努力调侃。
雅兰姐又把信封推回我说,“嘉璇我知道你做人很大气,不会计较这些,但对我而言,这是我必须做的。你就收下,别让我难受,好么?”
“我不好意思收。”我实话实说。
“回去看看书吧。”雅兰姐说,“不好意思的其实应该是我。”
我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本书,的确,差不多有百分之七十的内容都是我写的,雅兰姐只是做了一些补充和调整,让整本书显得更有条理也更好看了。我整个下午都沉浸在那本书里,书中那个叫“玫瑰”的主人公,其实就是我自己,那些或搞笑或深qíng的qíng节,都是我曾经走过的一生中最青葱的岁月。我没想到自己的文字经过jīng美的印刷后会有如此吸引人的力量,看到最后的时候,我居然不可思议地流下了眼泪。
我很久都没有流过泪了,我是一个不喜欢流泪的女孩子,纵是再不如意也要qiáng撑着倔qiáng的微笑。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方式下轻易而脆弱地被自己打动。
我抚摸着书的封面,上面写着:林雅兰著。
书腰上还写着许多诱人的广告语:献给我们你们和他们的大学时代,一场非上不可的爱qíng必修课,新锐作家林雅兰带你看清爱qíng最美丽的样子等等等等。
毫无疑问,这会是一本畅销书。
老妈走过来对我说:“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天居然坐这里读书?”
怕她看到我的泪痕,我把脸埋在沙发里,懒懒地说:“我写的么,当然要看。”
“你写的?”老妈一把抢过去看了一下又丢还给我说:“你做梦哦,什么时候写这么一本书出来我笑死掉哦,想你小时候作文比赛老得奖么,越大越不中用,我看这四年中文系也是白念啦。”
“白念就白念!”我大吼一声冲到了自己的房间,身后传来妈妈的叹息:“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古怪,早点嫁出去,我才省心。”
我把门砰地关起来,以前老念着我的工作,现在工作解决了,她又念着我的婚姻,真是有完没完了!
我躺到chuáng上,发现自己脾气还真是大呢,为什么发脾气呢,做人这么放不开gān什么呢。钱都收下了,协议也签了,怎么可以搞得这么小气巴啦,我狠狠地骂了自己一番后开机玩游戏,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心qíng不好就想玩仙境,而且打起怪来又狠又准。
糊涂曾经告诉我他在网络公司工作,我们那幢楼里也有个网络公司,里面有好几个小男孩都是那样,穿着很休闲的衣服整日趴在电脑前,我一看到他们,就老会想到糊涂。
可是,糊涂竟然不在线,倒是遇到小怪,我问他:“看到糊涂了?”
“他戒网了。”小怪说,“都是因为你。”
“不会吧,这么夸张?”
“你为什么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小怪问我。
“小孩子懂什么!”
“别在我面前卖老!”小怪说,“你对爱qíng不珍惜,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呵呵,你知道什么是爱qíng?”
“当然知道。”小怪振振有词:“爱qíng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这就对了,我和你糊涂GG不可能在一起过一辈子。”
“在仙境,是可以的!”小怪对着我大喊大叫,“这是仙境,不是人间,你伤害了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不过,没有糊涂的RO好像就真的少掉了许多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许久不玩的缘故,我的魔法疏了许多,每死一次,我都会qiáng烈地想起糊涂,想起他为了让我打得更瘾拖着蚯蚓不停地绕着圈跑。想起他每次有危险都奋不顾身地挡在我前面,想起他一次次地用“复活术”让我死而复生……
小怪在我身边坐下说:“你是不是想糊涂G了?”
“是的。”我说。
“失去才知道珍惜。”她煞有其事地总结。
“糊涂是不是真的不来了?”
“你为什么自己不去问他呢?”
小怪说完,不见了。
我下线来,发封Email给糊涂:“我上班了,所以玩游戏的时间少了许多,对不起。不过你不在,仙境对我也没什么意思了,还是希望会看到你。”
这时已经深秋,树叶红,树叶huáng,jú花多么美。
糊涂终于在第二天出现,他默默地陪我在海底奋战,话很少。
快分手的时候他才对我说:“玫瑰呵,收到你的信我很快乐。”
“嗯。”
“其实你也想我?对不对。”
“嗯。”
“这就够了。晚安。”
“哦,晚安。”
有时候我真羡慕糊涂,糊里糊涂的他可以将爱qíng的梦幻在现实与虚拟中自由地转换和涂抹。我是做不到的,我正在真实的爱qíng里苟言残喘,不辩东西。
王乐平开始越来越忙,动不动就出差,我们好长时间不约会。他喜欢上了发短消息,在火车上轮船上在他寂寞的旅途中不断地骚扰我。如果有电话来,电话那端,他总是无限抱歉不停地说忙完这阵就好忙完这阵就好。我对他说不要紧啦,他有些紧张地说:“嘉璇,你不会不爱我了吧。”
“有可能哦,所以你还要加紧赚钱才是。”说完我挂了电话。其实我也是相当的忙,忙到连自己的生日也忘记。
清晨起来的时候,妈妈把面条端到我chuáng头,然后说:“你的玫瑰,一大堆,早上送到门口的。”
我跑到客厅里,很漂亮很漂亮的粉色玫瑰,艳艳地开了一茶几。我想当然地以为是王乐平,可花拿起来,却是另一个我相当熟悉的签名:胡月海。
电话随即而来:“嘉璇,今天你生日,可以放一天假。”
“是不是员工都有这个待遇?”
那边想了一下说:“不,你例外。”
“谢谢胡总。”我说,“那我约男朋友去逛街。”
那边又愣了一下,然后说:“随你安排。生日快乐。”
电话挂了。
我看着玫瑰发十分钟呆。梳洗完毕我打王乐平的电话,我蛮横地说:“放下手中事,立刻到我家来接我!”
“怎么了?”王乐平问。
“陪我逛街,吃饭。”
“你呀。”王乐平说,“我今天有要事,晚上我一定来!好不好?”
“二十分钟内不到就永远不要来见我!”
我再看着玫瑰发二十分钟的呆,王乐平没来,电话也没来,只来了一条短信息:“亲爱的,别任xing,晚上见。”
他连我的生日都忘记。
我收起心酸去上班,胡月海在过道里见到我,吃惊地说:“不是放你假么?”
“老了,不过生日了。”我耸耸肩,不愿多说。
52书库推荐浏览: 饶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