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考试了呢,还是改天吧。”这个时候跟我提面膜,真不知道她醉翁之意到底在哪盘菜中。
“去吧。”她说。
“不去啦!”我伸出手,装作拉扯一下她的小辫,那动作让我自己都恶心。
“好的,拜拜!”她也装出无奈的样子应对我。
我俩真有一拼。
我看着她的样子,忽然觉得她很丑,脸庞浮肿,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大了一号,头发gān枯,眼神黯淡。相由心生,因此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丑陋的女人。我和她对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拖着我的大口袋往公jiāo车站台走去了。
她好像又喊了我一声,但我没有回头。
当我打开家门,发现段伯伯和董佳蕾居然坐在我家沙发上,却见不到段柏文的身影。虽然离上一次董佳蕾到我家来大闹天宫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但我依然对这个疯狂女人心存忌惮。只是如果换成现在,我绝不可能像上次那样任由她把我家搞得像个垃圾站,而会一步上前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此于池子早非彼于池子,我早该这样了,懦弱让我一无所获,只有奋起反击,我才可以做好自己的保护神。
“段伯伯好。”我说。
“池子你放学了?”问候我的人确是董佳蕾
我真不明白,我妈过生日,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墙上的钟响了六下,段柏文依旧没有出现。
我照着菜谱,一边做黑森林蛋糕,一边想:到底要。多日不见,她好像并不见老去,而是显得更加年轻了,脸上挂着极为甜美的笑容,对我说:“要考试了,复习得怎么样?”
“还好。”我冷冷地回答。
“去洗个手,该吃饭了。“我妈从厨房里端了一大盘菜出来,我连忙去接过那盘菜,摆放在桌子上。
“池子真懂事。”董佳蕾夸我,语气ròu麻。
“怎么柏文没跟你一起?”我妈一边解围裙,一边充满期待地问。
“他给我打过电话了,硕士晚上才来。”段伯伯说,“要考试了,忙得很。”
董佳蕾说:“可能在复习吧,柏文的成绩越来越好了。上次月考,还拿的是年纪前三名。这倒是我们没想到的。”
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时间改变了一个人?董佳蕾的语气,已经变得像一个母亲。
难道他们还不知道被“处分”一事么?如果真是这样,我是不是该提出来助助兴?
“那真好啊。”我妈开心地说,可能是怕我不高兴,又画蛇添足地加上了一句她自以为对我而言很中听的话,“对池子我就没什么要求了,她自觉了,努力了就好。”
“我妈以前也这么要求我来着。”董佳蕾哈哈笑着和我套近乎。
我真不明白,我妈过生日,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经过“算了”事件后,我觉得我开始不相信所有的人,我总担心每个人会有自己的yīn谋,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就会站到你的蛇鞭来狠狠捅你一刀。这种感觉在董佳蕾面前显得尤为qiáng烈,我真怕他会在我家菜里下什么毒药,但我又不想让我在qíng敌面前丢脸,所以我选择对她的屁话展示出一个微笑,静观待变。
墙上的钟响了六下,段柏文依旧没有出现。
我照着菜谱,一边做着黑深林蛋糕,一边想:到底要不要给他发个短信呢?
我妈装作来视察我的手艺,嗅了嗅我打的奶油,用怀疑的口吻说:“你行不行?”还没等我回答,又拉开窗帘,看了看窗外,说:“外面在下雪,一会儿柏文来了,你拿把伞下楼接他一下。”
哦,她还真是在乎他啊。我忽然想起临走之前斯嘉丽左顾右盼的神qíng,用鼻孔都想得出来,他们一定是约会去了。我想起无数电影qíng节里一对男女在大雪中拥抱的làng漫场景,越想越气,烤出来一个黑乎乎的蛋糕胚。
最后做出来的成品相当一般,我妈只看了一眼,礼貌的说:“谢谢啊。”口气很不真挚。看的出来她对我压根根本没什么期望。
我站到她惦记段柏文,她只站到惦记别人家的小孩。从小到大,她就喜欢犯这种病。但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不能表现出来,我微笑着说:“晚上都给段柏文吃好了,罚他来这么晚。”
我妈做了满满一桌菜,一边给大家斟酒,一边说:“我们先吃,一会儿你们回去,给他带点菜。”
我真是佩服我妈,被如此怠慢,还能说出这么多场面话。我也真是佩服段柏文,我妈五十大寿这么重要的事qíng都抵不上他和某人的冰雪幽会,况且明天就要考试了他们今天居然还黏糊在一起,真是恶心。
本以为,这场饭局没有我和段柏文的cha科打诨,会显得尴尬冷清。没想到我妈表现的很识大体,居然给董佳蕾夹菜,董佳蕾对着我妈一口一个孙姐喊个不停,段伯伯则一个劲儿夸我比小时候漂亮懂事。
董佳蕾甚至赞叹说:“孙姐,你手艺真不错,难怪柏文那么喜欢你做的饭,往后我要多跟你讨教讨教了。”
我妈说:“哪里的话,你们以后一定常来,我和池子都爱热闹。”
孙叔叔接茬:“别说那么多了,先来gān一杯,祝孙主任生日快乐越来越年轻!”
“老了,老了!”我妈笑语盈盈,一饮而尽。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生活的小圈子里,每个人都那么熟悉“生存法则”。连我一向老实巴jiāo的妈妈都是撒谎专家,我才不信她真的盼望着董佳蕾天天来我家吃饭,看着别人卿卿我我内心的血滴了一大缸却还不得不qiáng作欢颜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哦,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
我心不在焉的吃了一点,就假装肚子疼,回房间关上门,拎起了电话。我决心问他一个究竟,主动出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电话响过两声之后,他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喂?”
“怎么还不来?”我压低声音说。
“今天晚上我可能过来不了了。”他说,“现在这会儿我还在忙,要不一会再打给你。”
又是“一会儿再打给你”!
我知道他不会再打来,当然我也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傻等。人吃过了教训,智商总是会高一些,从这一点来说,我感激他。
那天是段伯伯开车把我送回学校的。他还给了我三百元钱让我带给段柏文,这让我有了去找他的充分的理由。可是,已经到了快要熄灯的时间,他既不在教室,也不在宿舍。
他在哪呢?难道已经回家了吗?
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在学校吗?你爸让我带钱给你。
他回了:在。明天送教室吧。
这样我就放了心,至少他确实在学校。我下定决心,连防空dòng我都打算去试试看,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俩给挖出来!
雪还是不大不小,像是碎碎的米粒。地上始终是薄薄的一层,刚刚积起,又化成了水。
我不想给他打电话问他的具体地点,我背着我的大书包在夜晚的校园里游dàng,淡淡的路灯照在cháo湿的地面上,发出惨然的光,耳边还刮过一阵阵若有似无的风,换做以前的我,一定害怕一个人在这样的天气里走夜路。但今晚我的好奇却战胜了恐惧,我直觉我会碰到他们,这种直觉让我呼吸急促,就像吃苹果的时候吃出一个蛀dòng,也许内核里会有数条活蹦乱跳的毛毛虫。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克制自己,想要快点掰开果核,直达真相。
终于,我看到了他们。他和斯嘉丽。
他俩靠着,在初中部某楼栋楼梯间最昏暗的角落里紧挨着站着,借助昏暗的走道灯光,我看到斯嘉丽脸上罩着一个很大的棉布口罩,身上居然套着段柏文的一件滑雪服。段柏文则搓着手,背上背着她的粉红色书包。他们的头发上均有薄薄的一层细雪,看来刚刚“雪中散步”过。
好一对落魄男女!
这一次我不想逃,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走了上去。
“元气!”我听到斯嘉丽隔着口罩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但我装作没听见,我尽量忍住怒火,微笑着凑上前,看也不看斯嘉丽,只对段柏文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好象没听见,而是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是多余,我当然多余,但这问话,还是让我彻彻底底地伤了心死了心。
“元气,你别误会,你们聊。我先走了。”昏暗的灯光下,我注意到斯嘉丽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一定是刚刚在他面前撒过娇哭过。
如果这时候,还说他俩没什么特殊状况,把我的头割下来,我也不会相信。
“别走啊。”我拉住她,“如此美好的雪景,难道我来了,就不想欣赏了么?”
“不是这样的。”斯嘉丽想挣脱我,但我拉她很紧,她仿佛是想跟我解释什么,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她能说什么呢?
倒是站在我身边的段柏文,伸出手来粗鲁地把我拉到一边说:“好了,她不太舒服,你让她先回去。”
“我也不舒服。”我看着段柏文说,“不过我不舒服,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应该忘掉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觉得你做人,不可以这样忘恩负义!”
“你在说什么呢?”我不得不承认,他装傻的本事,真的是一等一。
看来我妈这些年对她的好,在他眼里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泡沫。
我站在原地不动。
他却瞪着我:“你先回宿舍吧,快熄灯了!”
我把那三百块钱从我口袋里掏出来,愤怒地扔在他面前的地上,然后我转身飞跑,离那对狗男女越来越远。
这一次,我不会再流一滴泪。
(13)
那次期末考,我一败涂地,全班倒数第三。
寒假开始以后,我整个人顿时变得空虚和迷茫,我在超市买了很多的零食回来,每天什么也不做,就是往沙发上一坐,一边看肥皂剧一边从早啃到晚。
仗打久了,就需要休息。更别提这战役无休无止,根本看不到头。
我有些厌倦,有些懈怠,更多的是悲伤。
横刀高三,比我们要晚放假一周。他每天抽空给我发信息,告诉我没有我的天中,对他而言是一座空城。
这算是qíng话吧?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感动。
我已经放弃我喜欢的人,所以也请喜欢我的人放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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