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是远在深圳的舅舅拿出十万块钱来给妈妈承包了一家饭馆,家里才太平了很多。但从那以后妈妈就早出晚归,跟苏眉妈妈一样,没空陪女儿了,什么事都是蔚佳自己来。好在妈妈聪明又能gān,饭店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家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好。爸爸这才没有了那么多的牢骚,心qíng好的时候还主动到饭店帮帮忙,当然更多的时候是整天在外面打牌,不理家事。
大部份的时间,都是倪蔚佳独自呆在家里守着家。就像苏眉说的,她们才是名符其实的"家长。"
倪蔚佳坐到自己的书桌前,却看不进去书。
周一会有物理测验,没搞清楚的地方还多着呢,想想就头疼。
在班上,倪蔚佳成绩平平,她总认为,念书是要天份的,比如曾伟。只需要半个脑子就可以念赢别人。而自己就没什么天份,再多长一个脑子也永远拿不到第一名。每当她这么一说苏眉和叶莎就嘲笑她为自己的懒找借口,倪蔚佳也不和她们争,只是说,懒就懒呗,反正我看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以后你们有出息了别忘了我这糟糠之友就行,要饭要到你们门口可不要给我白眼看啊!
"胡说。"苏眉说:"你要是成了红歌星,唱一场就一百来万,该我们要饭要到你家门口才对!"
红歌星?
倪蔚佳不是没想过。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怦然心动的理想啊。其实她也希望有一天有很多很多的人愿意来听她唱歌,有千百双手在自己面前挥舞喊着自己的名字。只是这个理想太太缥渺了,缥渺到一想起它来就觉得是一种罪过。这个世界上唱歌唱得好的人太多太多,而能成为星的,毕竟只有少数的人而已。
重要的是机遇。
有一次倪蔚佳差点以为自己抓住了它。
那次是参加电视台的一次歌唱比赛,进入决赛的可以到北京去接着比,如果再得奖,就可以和唱片公司签约。在苏眉和叶莎的怂恿下倪蔚佳也报了名,演唱的是台湾歌手萧亚轩的一首《蔷薇》。这是一首难度很高百转千回的流行歌曲,但倪蔚佳处理得浑然天成,高cháo部份更是唱得无懈可击,令人动容。初赛的时候她无可争议地拿了第一名,当时下来就有评委问她学唱歌学了多久,倪蔚佳摇摇头说从来没有学过。评委惊叹说:"了不起,这就是天赋,好好培养一下,前途无可限量啊!"
听了这话,倪蔚佳兴奋得差点一夜没睡着。妈妈也很高兴,还特地找人给她做了决赛时的服装,但最后公布的决赛名单里却没有她的名字,组委会的理由很简单,中学生唱爱qíng歌曲,怕观众会反感。
苏眉妈妈的商场是本次活动的赞助单位,她告诉苏眉说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最关键的还是倪蔚佳没有任何的社会关系,实力又太qiáng才会被淘汰的。如果唱个三四名,不对他人构成威胁,没准还能继续唱下去。
原来,太出色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从此后倪蔚佳拒绝参加社会上各种各样的比赛,唱歌完完全全变成自我的乐趣,有时想想,其实也真像爸爸说的:"还能当饭吃?"
对于未来,倪蔚佳消极得很,考上大学又怎么样呢?妈妈的饭店里还有打工的大学生呢,难道天天对牢书没日没夜的学,就一定会有好的前程?
没意思,真是没意思透了。
倪蔚佳把书盖在脸上,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被闹钟吵醒,倪蔚佳揉揉眼,发现天下雨了,冬雨绵绵地打在窗玻璃上,看不清外面的景致。只是有红色的雨衣忽地闪过,才添了一点点活泼的色彩。
倪蔚佳最受不了这样的天气。冬天,冷就算了,最要命的就是下雨,不烦的人也会跟着天气烦燥起来。
妈妈昨晚一定又回来得很晚,他们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每天早上都是这样,不会有人给她做早餐。蹑手蹑脚地梳理完毕,发现妈妈又买了各式的点心放在餐桌上,想了想,还是放到书包里带去给苏眉吧,这个小懒鬼常常都来不及吃早饭。倪蔚佳还是喜欢到巷口的小面铺吃碗面条。老板娘已经跟她很熟了,知道要多放点辣椒和葱花。
"要考试了不?"
下雨,面铺的生意不是太好,老板娘就和倪蔚佳搭搭话。
"天天考,"倪蔚佳说:"麻木了。"
"学生就是考大的么,"老板娘倒是一套一套的:"等到有一天你可以自己挣钱了,就不会有人考你了。"
"那可不一定,"倪佳蔚说:"我同学妈妈商场里四十多岁的营业员还要考上岗证!"
"唉,如今人活着真不容易。"老板娘叹气说。
倪蔚佳完全同意她的看法。骑车往学校赶的时候,全身都没什么劲,想到就要考试的物理还有一些地方怎么也弄不明白,心qíng就像林晓培的那首歌:"我烦啊,烦啊,烦得没有力气,烦啊烦啊烦得不能呼吸……"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看到曾伟,他家离学校近,不用骑车,每天走着上学。
曾伟没有打伞。雨虽不算太大,但他一身已被淋得尽湿。
"喂!"倪蔚佳喊过去说:"怎么不打伞。想感冒逃学是不是啊?"
"这么大点雨打什么伞?"曾伟说:"走两步就到了。"
"现在是英雄,病了就是狗熊了。"倪蔚佳不知不觉地跳下车,和曾伟一起步行起来。
曾伟笑起来说:"你说话怎么和我妈一样。"
"错!"倪蔚佳说:"我不打伞我妈就这么说我,所以应该说,是我妈说话和你妈说话一模一样才对!"
"一大清早,绕口令啊,头都被你绕昏了。"曾伟抱怨说,雨把他的脸淋得很湿,头发紧紧地贴在额头上,看上去就像个顽皮的小学生,倪蔚佳忽然想起小学的时候傻乎乎的曾伟,卟哧一下笑出声来。
"笑什么?"曾伟问。
"没什么,"倪蔚佳说:"今天考物理让我抄抄?"
"那可不行,"曾伟说:"再说抄有什么意思啊,不懂的还是不懂,这不是明摆着骗自己吗?"
"怎么你说话像我妈!"倪蔚佳气呼呼地说。
"这只证明一点,我和你妈妈一样的成熟。"
"呸!"倪蔚佳嘴上呸他,心里却欣赏他的机智。
说着说着就到了校门口,学校的车棚已被挤得很紧,倪蔚佳推着车来来回回地找可以放车的地方,曾伟本已走远了,回头看到她为难又折了回来,替她把两边的车挪一挪。说:"放这里吧,不快点要迟到了。"
"哎哎哎。"倪蔚佳感激地把车直往里推。
两个高三的男生也在放车,见了这场景,奚落曾伟说:"小子挺会献殷勤呵!"
倪蔚佳一听这话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曾伟却很镇定说:"这叫助人为乐,你们的老师和父母没有教过?"
"臭小子你敢训我?"其中一男生话音还未落,一记拳头已重重地落到了曾伟的身上,这一拳打得迅猛而有力,曾伟往后一退,差点没站得住。
倪蔚佳尖叫起来:"你们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另一男生流里流气地说:"小妞你站远点,看看大爷今天怎么收拾小白脸!"一边说又一边狠狠地推了曾伟一把,曾伟被推得哗地一声坐到地上,地上积的雨水被溅得老高。
做完了这一切,两个男生就撒腿便跑。倪蔚佳顾不上扶起雨地里的曾伟,推出还未锁好的自行车一路追着那两男生而去,嘴里大声地叫着:"站住!不许跑!!有种的你就给我站住!"此时正是学生进校的高峰期,大家都惊异地看着一女生在校园里骑着车高声叫着追着两个正拼命跑的男生。
两条腿到底比不过两只轮子,倪蔚佳很快追上他们,车子来个漂亮的刹车横在两个男生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四周响起叫好的呼声和掌声。
"往哪里跑?"倪蔚佳说:"不是很凶吗,怕什么呢?"
"你就不怕老子揍你?"一男生扬起拳头做恐吓状。
"我倪蔚佳不是吓大的!"反正周围的人正呼啦啦围上来,倪蔚佳才不怕:"不道歉你们今天休想过关!"
"道歉两个字怎么写?"两男生气焰下去不少,但还是很嚣张。
"不会写我可以教你们写!"倪蔚佳也不饶人。四周的人哈哈大笑起来,qíng不自禁地为她喝彩。
就在此时,倪蔚佳的班主任老黑从人群里挤了进来。后面跟着满身是泥的曾伟。
曾伟指指两个男生说:"就是他们。"
"哪个班的?"老黑黑着脸,闷声闷气地问他们。
男生不理,各自斜着眼。
"问你们哪个班的?"这一回老黑放大了嗓门。大家都吓好大一跳。
"高三(1)。"到底还是沉不住气招了。
"好!"老黑手一挥说:"都给我上课去!谁再看热闹我K谁!"
人群立即散去。老黑身边只剩下曾伟和倪蔚佳。倪蔚佳看着曾伟的脏衣服脏书包不好意思地说:"今天这事都是为了我,不好意思啊!"
"老同学了还客气啥。"曾伟绅士得要命。
老黑看了看曾伟,说道:"你家近,快回去换套衣服,允许你不上早读课。书包给我,我替你带到教室。动作要快!"
"是!"曾伟领命而去。
然后老黑看着倪蔚佳说:"你倒真是英勇啊!"
倪蔚佳拿不准他是在批评自己还是表扬自己,只好埋头嘿嘿一笑,保持沉默。
"替曾伟把书包带到教室!"老黑把一个黑乎乎的大书包往倪蔚佳面前一递说。倪蔚佳吃了一惊,心想你不是答应曾伟你拿的么,真是说话不算数。但她不敢和老黑理论,只好乖乖地接过书包,一路小跑地进了教室。
校园的消息传得快,很快早上的事全班都知道了。苏眉担心地对倪蔚佳说:"高三有几个有名的小痞子,我看你还是少惹为妙。"
"邪恶焉能压倒正义?"倪蔚佳还沉醉在早上的喜悦里。
"最近上学放学别独来独往。"叶莎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什么都不怕。"倪蔚佳苦着脸说:"我只怕呆会儿的物理考试,拿不了好分数我妈又要减我的零花钱。"
倪蔚佳怕对了。试卷发下了她就傻了眼。会做的题目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做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坐在那里咬笔杆子。偶尔看看曾伟的后脑勺,他一直在奋笔疾书,看来是做得非常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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