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容六少爷在家中是何等的排场,上上下下能有一堆人成天把他伺候得周全周到。而到这边来,为了不给主人家添麻烦,随身的人便一个也没带上。
现在一个人身在异乡,身体虚弱也无人在意,直到生了病,身边还是连个能靠得住的人也没有,更要瞧着主人的脸色过日子,一下子就显得孤苦伶仃了。
当然这还是不会让肖腾同qíng心泛
滥,只是想了那么一想,就又铁石心肠道:“你睡吧。我走了。”
“嗯。”
容六应是应了,但满脸都是大写的“不要走吧,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的纠结,肖腾临走之前只好又问一句:“还需要什么你直说吧。”
“……”
“没事我就回去了。明早有个会议。”
容六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了句什么。
肖腾瞪着他:“什么?”
“我想听故事……”
肖腾倒是没想到容家少爷生病以后,不但严重虚弱化,还严重幼稚化了,整个倒退回幼稚园,甚至婴儿水准,怕黑怕寂寞,居然还要听人念童话。
这个请人代劳,让其他人知道的话,就太丢容家的脸了。肖腾只得咬牙担下重任。
好在家里故事绘本还是有的,肖腾找了一本出来,随便一翻,就是个什么骑士杀巨龙救走公主的故事,于是gān巴巴地从头念了起来。
故事内容白痴又老套,他读得十分无趣,用冷冷的声音念着这骑士PK巨龙的激烈场面。
原本làng漫唯美的童话故事成了十八禁PG28的血腥bào力传说,听得容六都哆嗦起来,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
“亲,亲爱的……你能不能稍微念得欢快一点……”
第四章
不管怎么说,听过故事以后,容六也总算是心满意足地甜甜睡去了。
肖腾听见那平稳下来的呼吸,才合上那无聊透顶的绘本,转头去看青年的脸。
非常的年轻,坦然,放松,安稳,无忧无虑,无所畏惧。
而这些,都是他所没有的。
肖腾望了一阵,终于站起身来,无声地关上灯,而后把这一室黑暗和安宁都留给那青年。
次日肖腾照旧在餐桌上边看报纸边用早点,忽而听得有个并不十分jīng神,但相当愉快的声音在说:“早上好。”
肖腾只把报纸翻了一页,眉毛都不动一下:“嗯。”
容六衣着整齐,在离得不远的位置坐下,接过佣人倒来的果汁,双手握住玻璃杯,抬头对她微微笑道:“谢谢。”
他原本就长得漂亮,因为生过病,又多了种楚楚动人的姿态,这一笑,连一把年纪的老女佣都不由的方寸大乱。
肖腾脑子里立刻跳出一个词来。
“祸国殃民”
简直了,这家伙就是个祸害。
厨房特意帮病号单独做的早点似乎太淡了,容六默默扒拉了一会儿,轻声说:“能帮我递一下盐吗?”
肖腾不发一词地将调味瓶推了过去。
青年接过来,没有任何借机的调笑,客气得很本分:“谢谢。”
他很专心地认真吃喝,发丝柔软地从额前垂下来,睫毛纤长而温柔地覆住眼睛,从侧面能看得见他衬衫领口里露出来的半截白皙的脖颈,犹如世上最温存最无害的一只小白兔。
肖腾心想,这特么见鬼了真是。
这早餐吃得意外的安静,除了杯盘的轻微碰撞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声响。病中的容六像是变得收敛了许多,没往常那么张牙舞爪和死乞白赖。
吃过早饭,肖腾也合上报纸:“是要去公司还是休息?”
看衣着这家伙是准备好要上班的姿态,但明显jīng神不济。虽然从员工身上榨取最大的剩余价值才是一个资本家该做的事,不过他还是不想太苛刻了。
于是不等容六回答,他又一皱眉道:“算了,你就呆在家吧,省得麻烦。”
“麻烦吗……”
“你看你这样,不是麻烦是什么。”
容六这回也没油嘴滑舌,yù言又止地,终究只笑了一笑,居然有点腼腆的意思。
肖腾用餐巾擦过嘴角,往后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早点把身体养好,公司事qíng很多。别病怏怏的。”
容六笑着“嗯”了一声,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好像为自己这种虚弱的姿态而害羞了。
肖腾心想,这也没什么奇怪,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听故事才能睡得着,无论换成是谁,第二天起来都不会好意思见人的。
容六难得从公司里消失,不再牛皮糖一样常伴左右,肖腾不由觉得,这一天的开始是如此的轻松愉快,简直神清气慡,jīng神百倍,以至于连常年酸痛的肩膀都不治而愈了。
然而一上午,肖腾就听得无数人在不厌其烦地互
相问:“容六呢?”
“容六怎么没来?”
“容六去哪了?”
“容六……”
“……”
这家伙还能再yīn魂不散一点吗?
“咦,容六呢?”
“……”
肖腾面无表qíng地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男人,申奕还大喇喇地在他办公桌前方坐着。
对上他的眼光,申奕继续不知死活重复那个让他今天恨不能将耳朵关上的问题:“奇怪,怎么没看到容六?他去哪啦?”
肖腾道:“你这是在问我?”
“当然啊。”
肖腾冷冷地:“和我有什么关系?”
真是好大的狗胆,难道没看见外面那么多人有疑问,却没一个敢进来问他的?!
“怎么没关系,你们关系那么不一般,一直亲密无间,形影不离的嘛。”
肖腾又抬起眼皮,重新慢慢看了他一眼:“你再说一遍?”
申奕立刻闭上嘴,乖乖把手里的文件递上:“容六不在,这个请您亲自过目。”
“嗯。”
安静了那么一会儿,申奕又不甘寂寞道:“我很好奇你对容六的看法啊。”
肖腾冷静地翻阅着手上的合同书:“关你什么事。”
申奕讪笑了一下:“啊哈哈,是是是,我多事。不过,我这不就是,好奇嘛。容六多讨人喜欢啊,但你对他态度不怎么的,总得有原因吧。”
“……”
“你到底对他什么方面有意见啊?”
“什么方面都有意见。”
“……那也,具体说说呗。”
“那样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好说的。”
“……”
申奕问,“容六生病了?”
“对。”
“那他还好吗?严重吗?”
肖腾奇道:“你为何不去问他本人?”
“哦……那我能去探望他吗?”
“随便。”
把申大公子打发走了,肖腾继续审视今天的工作。
他只是认为没必要和不熟的人认真讨论一些话题。要说对容六的评价,其实也不尽然那么差。
如果不是因为有过的不愉快jiāo手经历,容六这样的人,其实是非常能得到他的赏识的。
有智商,有qíng商,懂分寸,识大体,知进退,擅jiāo际。他手里相当相当的急缺一个容六这样的人才。
但容六始终是胆大包天地冒犯过他的人。虽然事例比较特殊,但和那些试图挑战他权威,在商场上击败他的对手,在本质上并无很大不同。
他觉得容六就像一只养不熟的láng一样。纵然有狗的姿态,但终究难免会出其不意地咬上他一口。
没有容六的一天,jīng神上是十分放松的,但肖腾也感受到了成吨的工作压力。
开会的时候他发现别的人怎么就那么蠢那么驽钝那么不周到,一点小事都办不妥贴,也没法从他的表qíng里揣度出他的心意(什么,他没有表qíng?),而且只不过被他训了两句就如丧考妣。
“瞧瞧人家容六!”被骂得狗血淋头还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他有几度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来。
一将难求啊,肖腾在心里不太愉快地想。
这天肖腾加班
到很晚才离开公司,有容六在的日子,他已经很久没这样郁闷地加过班了。
容六看起来没个正经,长得一副花瓶样,但工作上确实,有他跟没他完全是不同的难度。
待到回了家,肖腾才进大门,他就觉得很是异样。
家中居然十分热闹,而且从未有过地喜气洋洋。
肖腾皱着眉循声过去,见得花园糙地上有着不少人,花团锦簇,欢声笑语,他甚至还看到BBQ的架子,烤了一半的蔬菜培根卷还在冒着热气,就跟在开同乐会一样,就差没张灯结彩了。
“……”
“你们在做什么?”
他一开口,像是瞬间按下静音跟暂停键一样,所有人都冻住了,满场鸦雀无声。
过了几秒,石像们纷纷开始解冻了。
“我们走了。”
“下次再聊!”
“好好保重!”
“回见!”
一时间里众人作鸟shòu散,走得gāngān净净。要不是烤架还在,简直会令人以为方才那热闹只是幻觉。
余下的几个人安静了片刻,肖紫怯生生地率先说:“听说容六叔叔病了,就有很多人来看容六叔叔。容六叔叔心qíng挺好的,就聚会了一下……”
容六望着他:“不好意思啊,没事先和你打招呼,擅自在你家待客了……”
肖腾淡淡地:“不用。”
众人看来都战战兢兢的,唯恐触怒他,其实他这方面并不小气。
借他家花园来聚会也就聚会了,并不算什么大事,花园根本不是他爱去的地盘,不属于他“闲人止步”的隐私领土。至于里头是孩子们在玩,还是客人们在玩,他都不甚关心。
他bào躁易怒,但并不是什么都计较。
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得肖璞在后边说:“这,老爸不开心吧?他会不会是嫉妒容六叔叔太受欢迎了?”
肖隐说:“你又瞎说什么大实话。”
“……”
肖腾头上的青筋又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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