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班里一个脸上有胎记的男生给李莘写了一封qíng书,她笑嘻嘻地看完后,把qíng书jiāo给了林岚,林岚一边看,一边高声读了出来,全班同学都笑得前仰后合,那个男生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红,头已经低得要贴到桌子上。
看到他的样子,我表面上和大家一块笑,心里却有茫然悲伤的感觉,这就是不自量力喜欢上一个人的结果?!
陈松清突然问我,“你觉得这真的很好笑吗?”
我呆住,他一直坐在我后面,但我们几乎没有说过话,我只知道他学习非常好。
他又问我:“你觉得你和林岚、李莘她们在一起,整天捉弄嘲笑别人,凸显自己的优越,很有意思吗?一个人的优秀需要用踩踏别人的尊严来建立吗?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很肤浅吗?”
我不能回答,他说:“把你的聪明和jīng力用在有意义的事qíng上。”说完,他就低下了头看书,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岚仍然在朗读qíng书,全班同学仍然在笑,可他只专心看自己的课本,默默背诵着英文单词。
一直到自习课的铃声敲响,他的话仍在我脑海里不断徘徊,上自习的时候,我突然回头问他,“什么是更有意义的事qíng?”
他说:“如果你不知道答案,就去学校的图书馆找。”
我们学校有图书馆?看来我真是孤陋寡闻了。
第二天的课间活动,我第一次没有和林岚她们一块玩,我去了图书馆。根据介绍,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是整个省最好的中学图书馆,硬件一流,宽敞明亮,桌椅舒服,可只有零零落落几个学生,陈松清就在一个角落里看书。我没有去打扰他,自己一个人走在图书馆里,仰头看着一排排高高的书架,密密麻麻的书,什么叫书海,我第一次有了体会,我没有看书,也没有借书,只是把图书馆走了一遍之后,就离开了。
也许是我已经疲惫于应付李莘的排挤,也许是我自己明白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也许是陈松清的那几句话,我开始和林岚她们疏远,课间活动时经常去图书馆看书,但一时之间,我仍然无法完全放弃她们,我的心灵不够qiáng大,不足够应付孤独,我的虚荣心让我贪恋着和她们在一起时的风光热闹,所以,课间活动的时候,我有时候仍会和她们在一起玩。
李莘很喜欢告诉我们哪个男生在追她,把男生写给她的qíng书给我们看。林岚眼中有轻蔑,可口气却很热诚,诱导着李莘说得更多。
我不知道初中女生是一种什么心态,也许是天xing中对权威和力量的仰视,她们不太看得上同年级的男生,更喜欢高年级的男生,李莘每次提起同年级的男生递给她的qíng书时,总是不屑一顾,更喜欢说哪个高年级男生托人传话,想请她出去吃刨冰、约她去K歌。
那一天,我们四个正一边吃雪糕,一边在小园林的亭子里聊男生的时候,一个白衣白裤的男生骑着自行车从圆拱门外进来,李莘立即就沉默了。
那个男生把自行车停好,一路和同学笑打着招呼,走进了大楼。男生的个头很高,乌黑的头发微卷,眼眶略深,鼻子挺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笑容阳光灿烂。
如果让我用几个字形容,我会立即想到少女漫画中的“白马王子”,我知道比较可笑,可这真是我当时第一眼的印象。
她们三个都盯着人家看,我忍不住问:“谁啊?”
李莘狠狠地盯我,对我竟然不认识对方很不满,又立即得意地解释:“沈远哲,我的小学同学,我们关系很好。”她的神态一改平常瞧不起同年级男生的样子,语气中有近乎崇拜的感觉。
倪卿笑着说:“现在是初一六班的班长,听说六班的女生,至少一半都喜欢他。”
李莘不吭声,似乎很不开心。
林岚笑,朝我眨眼睛,逗李莘,“你不会喜欢人家吧?”
李莘不高兴地说:“才没有!我只是和他妹妹关系比较好。”
倪卿立即关切地问:“听说二班的沈远思是他妹妹,他怎么和他妹妹读一个年纪?他们是双胞胎吗?”
李莘摇头,“不是,沈远哲比沈远思大两岁。”
“啊?大两岁?他留过级?”
李莘好似生怕别人瞧低了沈远哲,立即说:“没有!他从一年级就和妹妹一个年级,他们的学习成绩都很好。好像是他小时候有病,做了很多大手术,病好后才上得学,所以就比我们晚了一点。”
难怪这个男生看着和其他男生截然不同,原来大了我们那么多岁。她们后来再说什么,我都没听见,因为我看见了张骏。
张骏和初三的级花边走边说话,走到池塘旁,女生坐了下来,张骏站在她前面。两个人都笑意吟吟,张骏透着不合年龄的成熟,和初三的女生站在一起,丝毫没觉得他小,女生时不时半笑半嗔地用手打他一下,或者用胳膊肘顶他一下,张骏一直唇畔抿着笑,两人的肢体动作透着暧昧。
倪卿低叫一声:“张骏!”她们三个不再说话,竟然和我一起凝神看,我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张骏原来是我们年级的名人。
男生的长大好似就一个瞬间,没多久以前,他还顶着刺猬头,瘦高瘦高,手长脚大,透着趣怪,转眼间,就变成了个子修长,气宇出众。
他其实还是我眼中的他,可从林岚她们三人的眼睛中,我明白如今女生眼中的张骏已不是小学时的他了。
倪卿叹气,“可惜听说他不喜欢小女生,只和校外的女生一起玩。”
林岚问:“罗琦琦,你是四小毕业的吧?张骏不也是四小的吗?”
我立即说:“我们不熟,没说过话。”
李莘和倪卿都一副本该如此的表qíng,就差张嘴说:“罗琦琦这个样子,怎么配和张骏说话?”
看到她们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说:“他小学留过级,还在外面混,喜欢抽烟打架”
原以为林岚她们的目光会立即改变,没想到她们越发热忱,“啊?你还知道什么?他有女朋友吗?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我被这出人意料的结果吓住,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
初中和小学似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时代。小学时,大家都喜欢学习成绩优异、老师宠爱的男生,所以几乎全班女生都喜欢陈劲。可初中,女生们对陈松清这样只是成绩好的男生已经不屑一顾,甚至叫他们书呆子,大家开始奉行“男生不坏女生不爱”,张骏显然无比符合这个标准。
张骏看向亭子中的我们,我们都立即心虚地闭了嘴,他视线在我们身上停了一下,笑着转过了头,倪卿立即兴奋地说:“李莘,林岚,他一定在看你们。”
李莘和林岚彼此对视一眼,脸颊微红,眼中却都有对另一方的不屑。
我想到关荷,想到她的美丽大方、不卑不亢,忽然觉得自己真丑陋,只想赶紧离开。
快到楼门口时,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擦肩而过,心中猛地一震,可又不知道在震什么,只能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终是忍不住停住脚步,回头去看,没想到那个女孩也迟疑地停住脚步,回头看我,我们两个盯着彼此,眼中都有迷惑。
突然之间,她大叫一声:“琦琦!”向我冲来。
“晓菲!”我也向她冲去。
然后,我们就在初中部的楼下,在无数人的眼皮低下,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我们旁若无人地尖叫,又搂又抱,又笑又跳,两个人笑着笑着,又抱头痛哭起来,好似多年前的离别泪水仍然没有流gān净。
两个人qíng绪平复下来时,发现所有人都盯着我们,晓菲朝我吐舌头,我很尴尬窘迫,可忍不住地想笑。
两个人心灵相通,同时牵起彼此的手,跑向外面,一口气跑出众人的视线,跑到小树林里。
她问我:“你在几班?”
“一班,你呢?”
她满脸不能置信,“我二班,就在你隔壁。”
多么不可思议!
已经开学几个月,两班就一墙之隔,老师都一样,我还做过新生代表,在所有学生面前讲过话,可我们两个竟然今天才发现彼此。她告诉我,开学典礼时,她就在下面,听了我的讲话,可她压根没仔细看我长什么样子,她又没专心听,也没听到我叫什么名字。
很多年后,看几米的漫画《向左走、向右走》,有朋友觉得它是不真实的làng漫,我却无比相信,因为命运真的很神奇,它若不要你相遇,你就是和她一墙之隔,你就是站在聚光灯下,站在她面前,甚至就是有人在她耳边大声报过你的名字,她也看不到你。
分别四年,可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隔阂,我们亲密得就如同昨天刚刚分手,她和小时候一样,不停地说话,急切地想把她生命中我缺席的四年都告诉我,我和小时候一样,沉默地聆听,分享着她的喜怒哀乐。
很快,一个小时的课间活动结束,上课的铃声打响,我们手牵着手往回跑,她一遍遍叮嘱我,放学等她,我无比快乐地点头。
回到教室,林岚问我,“你和葛晓菲关系很好?”
我笑,清晰地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她?”
林岚笑了笑,“她的入学成绩是二班的第一名,刚开学的时候,二班的班主任让她当班长,她竟然拒绝了,说她从小学一年级就当班长,当了六年,实在当腻了班长。”
我忍不住笑,晓菲就是这个样子了。
自和晓菲重逢,我彻底与林岚她们疏远。
我和晓菲每天下课都在一起,连课间十分钟我们都要聚在一起说一会话。
如果她们班下课了,我们班还没下课,她就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老师看她,她立即缩回去,可过一会,她就又趴在门口,探着脑袋张望我。我们班和二班的老师是一样的,都认识她。她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又好,xing格也讨喜,老师没有生气,反倒被她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样子给逗得发笑,索xing挥挥手,让我们下课。
以至于没有多久,不仅一班和二班的同学,就连老师都知道葛晓菲有一个超级要好的朋友叫罗琦琦。
我和晓菲整天黏在一起,窃窃私语。讲完过去的事qíng,我们开始讲现在的事qíng,正是qíng窦初开时,话题自然离不开男孩子。晓菲把她收到的qíng书给我看,真是蔚为壮观呀!
我读,她听,有的段落实在写得ròu麻,她做呕吐状,有的句子明显就是摘抄的,她会无qíng的讥讽,别的女孩如果这样,我也许会有想法,可她不管做什么,在我眼中都娇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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