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传来郜驰低沉而醇厚的声音:“是我。”
忽然想到什么,简诺问:“号码是你存在我手机里的?”
“你又不问,我只好自告奋勇存进去。”早上她还在熟睡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私人号码输进了她手机里。
竟有几份责备的意思。简诺憨憨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问?”
心头因她一句娇嗔的话语微微牵动,郜驰脸上溢满温柔笑意:“在事务所吗?我过去接你。”竞审会的时间比预期缩短了很多,他有时间过去接她,自然没必要让司机代劳。
“我在医院。”似觉察到他的疑惑,简诺快步行至走廓尽头简单解释:“遗嘱案被告烧伤住院了,我来看看。”
郜驰略显诧异:“单蜀柔?”
单纯地以为他在庭审旁听时记住单蜀柔的名字,简诺倒没怀疑什么,应了声是。
沉吟了小片刻,郜驰道:“别再医院守着了,不是最讨厌消毒水的味道吗,等会见面我告诉你怎么做。”尽管不是法律专业毕业,但受简诺的影响,郜驰对法律的熟悉程度可谓非比寻常,再加之对案子略有了解,他隐隐猜到单蜀柔的用意。
简诺一头雾水地挂了电话,倚着墙壁想他刚刚说过的话,嘴角微微扬起。堪比流光溢彩的笑容当然不是因为郜驰说要帮她想办法解决难题,而是因为他在不知不觉间吐露的那句话,原来,对于她的某些习惯,他并没有忘记。胸口涌起甜蜜,简诺傻傻地笑了起来。
单蜀溪站在走廓里远远望着jīng明gān练的简律师脸上纯净的笑,下意识弯起了唇角。
当简诺下楼来,郜驰黑色的商务车突兀地停在正门口的台阶下面。他车停的位置,尽管没有阻挡车流,可是处在下班的高峰期还是造成了jiāo通阻碍,但奇怪的是医院的保安却什么都没说。
看见简诺下来,郜驰倾身为她推开车门,当他启动车子缓缓打着方向盘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保安居然还帮忙疏通,以便他的车子顺利驶向街道。
简诺不解:“他们怎么不罚你的款?”
郜驰回答得很严肃:“估计是我长得比较帅。”
简诺忍不住笑,抬手捶了他一下。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郜驰笑而不语。
停晚的天空,在火烧云的装扮下有种缥缈虚幻的感觉。郜驰的脸在暖暖的金光晕染下,五官更显jīng致,线条硬朗且不失柔和,眉目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淡然清冷,使他整个人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简诺凝望着他的侧脸许久收不回视线,直到遇上红灯,郜驰偏过头望向她,她眼中的眷恋根本来不及收回,与他含笑的目光相触,俏脸霎时涌起láng狈地红晕,她飞快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坐在身旁的他。
郜驰弯唇一笑,伸出右手握住她的。他的手指修长,掌心的温度灼着她的手背,抬眸时清楚地看到他眼眸里跳动的火花和qíng绪,纤毫毕现,心里霎时生出一种莫名酸楚的感觉,简诺忍不住就叫了他的名字:“郜驰。”
“嗯?”他轻轻地应,语气轻柔得仿佛耳边私语。
后面传来催促的喇叭声打断了他们的对望,郜驰蹙眉,随即俯过身去在她唇边快速一吻,才松开她的手,淡笑着将车子驶入车流之中。
单手扶着方向盘,郜驰选了张碟按下车载CD的播放键。当前奏响起,简诺意外地眨了眨长睫,偏头望向窗外的时候,清瞳之内已然蓄满了晶莹的泪。
狭小空间内回旋着悠扬的乐声,水珠一滴滴落在湖里的清音婉转,犹如天籁般脱俗出尘,那首触动心灵的曲子是她很喜欢的《BambooDance竹舞》,在他离开后的无数个夜晚,她将自己隔绝在世界一隅,悉心聆听《竹舞》中喧嚣之外的缠绵诉说,把对他的思念用力地沉淀封存于心底的某处,在无声里静静地为爱守候。她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如今,他真的回来了,此时两人近在咫尺,简诺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还是当年那个宠她在掌心的郜驰吗?他的心,可有半点不完整?疑问萦绕在心头,简诺不知如何问出口。四年的分离,他给她可望不可及的距离感。简诺不知道,要怎样处理这种复杂的qíng绪。
瞥见她眼角闪烁的光亮,郜驰深沉中透着平静的神色起了几不可察的细微变化,想要伸手关掉音乐,动作一滞,他终是收回了手。
降下玻璃,丝丝凉风拂面。两人默契地沉默,任由清幽曲子蔓延在空气里。
车子驶回竹海,被郜驰泊停在地下二层。自然地牵起简诺的手,他说:“回国后我一直住在这里。”
下意识回握住他宽厚的手掌,简诺随他步入电梯,缓慢而又坚定地走进他的生活空间。那是一间百平米左右的公寓,玄关处水晶壁灯亮起,简诺看到开放式厨房外的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jīng致菜式和两双碗筷,这个瞬间,她有种回家的感觉。
接过她的公文包放到沙发上,郜驰拉她坐到餐桌前,目光触及桌上的菜式,抬眼问她:“口味变了吗?”明明不是故意的,可话听上却像别有深意。
简诺定晴看着jīng致的四菜一汤,都是她平时爱吃的,回身望着他低低地说:“没变。从来没想过改变。”哪怕他一声不响地走了,她的心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想着他、念着他、恋着他、等着他,四年如一日。
听出她语意中的哽咽,郜驰轻抚着她的背想将她带入怀中,下一刻,简诺已用力地抱住他的腰,抱紧他,脸贴在他的胸前,喃喃着说:“我很想你,很想你。”
郜驰闻言,手臂渐渐收紧,千言万语终是化成三个字:“我知道。”
历经风雨
如斯之夜,房间内流转着一种名为“幸福”的气息。郜驰与简诺静立着紧紧拥抱,像是要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宇宙洪荒。
良久,郜驰缓缓俯低了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开口时语气异常温柔,“先吃饭,免得你又胃疼。”
有些瞬间,他很怕回忆令她胆怯,即便选择了原谅,长久的分离多少会使原本亲密的两人有些陌生,他本不想让一切进展得太快,可是面对她,他根本无从抗拒,哪怕只是一个相望的眼神,足以让他弃械投降。从那日清晨偶然遇到她,事qíng就已经脱离了控制。明明知道在此时破镜重圆其实是一种潜在的危险,可对于她他哪里还能视而不见?!
郜驰是担心的,深怕无意中触了心坎处这个女孩的底线,那么这份他自始至终舍不得放开的感qíng会乍然消失。他不记得是谁说过,缘份最经不起错失。所以他不能给自己机会犯错,不能在重逢之初就让自己回不了头,既然无力粉饰太平,他宁可冒险将她拉回身边。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带她来到这里,目的不仅仅是要与她共进晚餐,而是让她认识分离四年中的自己。
简诺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在瞬间的百转千回。她弯唇微微笑出来,笑容里带着暖意。对于他展露的温柔,她从来没有招架之力。或许说,对于郜驰,简诺向来无从抗拒。
用过晚饭,趁郜驰接电话的空档,简诺利落地收拾好碗筷,安静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拿着遥控器随意地翻着台,样子闲散而自然。挂断电话,郜驰从卧室的阳台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略略一怔后他无声笑了,之前yīn郁的qíng绪一扫而光,他转向厨房泡了两杯茶递到她手里。
简诺握着茶杯暖手,满足地嗅着茶香,“明前龙井。”
“还是只闻不喝吗?”郜驰在她身旁坐下。
“闻着更香。”她呲牙笑,颊边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迟疑了下才怯怯地向他身边移了移。
放下茶杯,郜驰揽臂将她抱坐在腿上,问她:“如果单蜀柔不能出庭,案子就结不了?”
说到工作,简诺的害羞一扫而光,抬起头看着他:“像她这种qíng况属不可抗力,不能像得一般疾病一样即便人不上庭依旧可以宣判,除非不可抗力消失,否则案子就结不了。”
郜驰闻言薄唇轻轻抿起,沉默了一小会儿,又问:“看过她的烧伤报告了吗?”
“看了,可我总感觉事有蹊跷,应该还有另一份。”简诺叹气,感觉事qíng过于巧合,而那份烧伤报告应该是假的。
“哦?”郜驰挑眉。
“说不出哪里有问题。”直觉认为事qíng不如表面的简单,可是一时间还没有找到症结所在,忽然想到什么,简诺说:“单蜀溪看过单老先生生前详细的身体报告,已经证实他的过世并不是因为qíng绪波动太大导致的,再加上单氏最近好像要拍一块地,他已经不想再追究他妹妹的责任,毕竟打官司这种事费时费力的。结果单蜀柔居然想用这样的方法拖延时间,弄巧成拙激化了他们兄妹之间的矛盾。”受不可抗力影响,法庭无法判决遗嘱有效,单蜀溪接管不了公司,对他父亲辛苦创下的事业影响很大,以至他本就微薄的同qíng心瞬间溃散,在医院的时候简诺已经听他打电话,想通过某种关系要来单蜀柔真的那份烧伤报告,试图拆穿她的谎言,而且还和她提起,决定在这个案子判决后向公安机关提出立案申请,起诉单蜀柔敲诈。
事qíng似乎比想像中简单很多,郜驰微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别想了,单蜀柔肯定能上庭。”
“为什么?”简诺不解。
“怎么还是笨笨的?”简诺眨巴着眼晴憨憨的样子,令郜驰忍不住飞快地亲了她一下:“你今天守在医院其实是想转达单蜀溪的意思,可是单蜀柔却不肯见?”见她怔怔点头,他说:“你们见不到她自然有人能见到,简律师。”刻意在简律师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点到即止。
有人?简诺恍然大悟,她怎么忘了打通电话给单蜀柔的委托律师呢?把郜驰靠得过近的俊颜扳远了些,简诺嘟嘴:“听你叫我简律师怎么那么奇怪?”怎么听怎么像故意取笑她,毫无诚意。
听出她语气中的嗔怪,他俯在她耳际,声音温柔至极:“小诺。”
简诺抿紧了樱唇,害羞地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他颈间,默不作声。
记得恋爱之初郜驰都是叫她全名,后来在第一次吻了她之后才改口叫她“小诺”。简诺说不清那一刻的心qíng,总之听到他那么自然地叫她小名她就心跳加快,整个人像是要飘起来,苏软在被他吻得伏贴在他怀里。此时此刻,简诺忽然觉得,眼前的郜驰依旧是她爱着的郜驰,没有变,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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