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她刻意的靠近,郜驰有瞬间的怔忡,随即揽臂将她纳入怀内,胸臆间突升一股莫名的复杂qíng绪,眉宇间透溢出疲惫与无可奈何。
病房内陡然陷入安静,静得让人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袁启成率先回神,他敛下眼,将由震惊过渡到温柔的眼神掩去,不带丝毫温度地沉声开口:“好久不见!”
一切的qíng与爱,毁在男人一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中,顷刻间碎了一地。
林雪心眼中流露出苍茫的悲凉,一滴晶莹的泪眨落下来,她哭着笑了。
半哭半笑之间,她破碎着喃喃着他的名字:“启成!”
所有的伤感和伤害,倾注在一句轻轻的昵喃里,简诺凝视着从小疼自己如女儿的小姨,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似是被一股疼痛的力量狠狠戳了下她的胸口,她瘦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感觉到胸臆间,很疼,很疼,让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很多年之后简诺回想起那天,心依然还会抑制不住地疼起来。她始终忘不了林雪心泣不成声的痛苦与无助,她更忘不了泪如雨下的袁浅析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握住小姨的手,几次yù言又止后终究没能叫一声“妈妈”时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感伤与凄凉几乎将人溺毙。
简诺清楚地记得袁启成的眼圈渐渐红了,他缓慢地走过去蹲在颓然跪倒的小姨面前,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到底还是还是收了回去,然后只是叫了声“雪心”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或许,世事的发展永远不由人控制。任谁都没有想到袁启成会是林雪心深爱的前夫,那个让一个固执的女人付出一辈子时间等待的男人。在分离整整二十二年之后,他终于回来了。
爱qíng像是一场梦,在袁启成走进病房的刹那,简诺的梦,以及林雪心的梦,彻底醒了。在分离整整二十二年前之后,袁启成终于回来了,林雪心如愿见到女儿袁浅析的代价就是让无辜的简诺,万劫不复。
那天的见面在意料之中却意外丛生,简诺看着纤瘦的小姨紧紧搂着二十多年未见的女儿痛哭失声,再看到拒见多日的父亲望向郜驰时愧疚的神色,原本清亮的眼眸遍寻不到蛛丝光亮,幽深得像是一个巨大的空dòng,疼痛得让人不敢直视。
简诺哭了,她欣慰于林雪心与袁浅析的母女相认,却更痛苦于父亲是害郜驰一无所有的帮凶。那个时候,她感觉到无处立足和莫大的讽刺。她无法在病房内多停留一秒钟,推开郜驰,她踉跄着冲出门去,穿着单薄的衣服奔跑在寒冷的空气里,哭得不能自己。
郜驰追出来将她死死抱住,简诺捶打着他的身体,嗓音沙哑着哭着低喃:“怎么会这样?郜驰,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做?”
那一秒一瞬间,郜驰的心针扎一般的疼。用尽全力将娇弱的女孩拥进怀里,他俯在她耳际低柔地安抚:“小诺,别这样。有我,有我在。”
简诺泣不成声,像是怕郜驰离她而去,她回抱住他瘦削结实的腰,无意识地喃喃要求:“郜驰,别离开我,别走……”
闻言,郜驰的眼晴湿了,手臂用力,更紧地抱住简诺,再开口时居然哽咽了,他说:“我不走,不走。”
没有料到简诺与袁浅析竟会是这样的关系,郜驰在简诺无助的神qíng与压抑的哭声中体会到心爱的女孩有多痛苦。第一次,他第一次那么qiáng烈地感觉到简诺沉重的心伤。病房内的面对,简家害他一无所有,袁家助他东山再起,而简诺与袁浅析对他的心意混入这场家族异变中,显得尴尬而让人无地自容。然而,无论如何,都不影响他爱简诺。有了这样的认知,他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不是问题。
那天的见面极为短暂,之后林雪心和袁浅析双双病倒了,袁启成彻夜守在女儿chuáng前悉心照顾,而前妻的病房,他却始终没有踏进过。只有简诺不顾自身低烧的虚弱,寸步不离地陪在林雪心身边,任郜驰和简正明如何劝都不肯离开。
简诺的烧在药物作用下退了,郜驰终于松了口气。他一边体贴地照顾着她,一边关注着国外公司的qíng况,准备近期出国解决袁氏企业的问题。
yīn郁沉重的qíng绪持续着,无论是袁家父女或是躺在病chuáng上的林雪心,还有简正明与简诺,甚至是郜驰都被笼罩在无限伤感和无奈之下,他们似乎都不知该如何去解这个缔结了太久太深的结。真相的残酷与真挚的qíng感在心中jiāo迭起伏,他们感到不堪重负。疲惫,是他们此时心qíng的最贴切的写照。
雪不知何时停了,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病房,袁浅析平复了心qíng缓缓睁开眼晴,直视着简诺,她平静而冰冷地说:“她给予我生命,却错过了我的成长,对我而言,她只不过是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不是亲人,不是。”略顿,她径自说:“对于生活的认知本该来自母亲,而她却什么都没给过我。”
触到她清冷的眸光,淡淡的没有一点起伏的表qíng,简诺知道,袁浅析说的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她忍不住说:“浅析,血缘关系本来就是任何东西斩断不了的。尽管她错过了你的成长,尽管对你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无私爱你的人,除了姨夫,就只有她。”
瞬间敛去眼眸中的脆弱,袁浅析无qíng地说:“可我并不想要她的爱。”
仿佛在袁浅析冷凛至极的注视中读懂了什么,简诺觉得左胸口翻涌起难以抑制的疼,长密的睫毛下露出苍茫的悲凉,她问:“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你是不是会接受她?”
与她对视片刻,袁浅析走近了几步,目光的落点是窗外的不知何处,她悠悠地说:“是。”
简诺的泪被bī至眼眶边缘,她仰起头,深呼吸。良久,她声音破碎的说:“是不是我和郜驰分开,你就愿意叫她一声妈妈?”问话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了,简诺已经分辩不清自己此时的心qíng究竟是怎样的,只不过,她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袁浅析收回目光,定定注视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她不答反问:“你们会分开吗?”
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林雪心手扶着门替简诺回答:“他们不会。”
qiáng忍的泪落下来,简诺仓促地背转过身体。望着窗外澄清的天空,她咬破了下唇,听到小姨熟悉的声音回dàng在空气里:“浅析,我没资格要求你的原谅。同样的,你也没有资格要求郜驰爱你或是和小诺分开。”
袁浅析说了什么简诺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她觉得太阳xué一跳一跳地疼,那种钻心的痛让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她伸手想要撑住chuáng头坐下,然后却因手扶空将放在桌上的瓶装西药碰掉在地上,而她的身体也像失去平衡般裁倒下去。
“小诺!”林雪心脸上的血色被尽数抽走,顾不得再与女儿解释什么,她奔过去扶住简诺,连声叫她:“小诺,你怎么了?小诺,和小姨说话。”
“我没事,小姨。”简诺虚弱的笑,抬头时忽然发现看不清林雪心的脸,下意识抓住扶着自己的手,她语带惊慌地说:“小姨,郜驰呢?”
“竹海有事他过去了,你不是知道了吗?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回来,听小姨的话先乖乖躺会儿。”林雪心边说边用力搂住简诺的腰,试图将她扶回chuáng上,“
简诺的脸色惨白如纸,视线模糊中她挣开林雪心的怀抱,伸手在地上摸索着:“我的药……”
“你怎么了,小诺?”终于发现简诺眼晴的异样,林雪心急得不行,慌乱中她捡起地上的药瓶,却半天扭不开盖子。
急促的脚步声相继响起,刚刚从竹海赶过来的郜驰和阻拦下再次来医院的元毅的萧辉一前一后出现在病房门口。见状,郜驰急步走过去拦腰抱起简诺放在chuáng上,而萧辉转身去找医生。
头疼折磨得简诺痛苦不堪,医生过来为她做了详细的检查,最后给她打一针才令她平静下来,当她沉沉睡去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冷眼看着这一切忙乱结束的袁浅析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而林雪心半天没有扭开盖子的那瓶西药也随之不翼而飞。
泪落成金
对于简诺来说,与郜驰一路走到今天,这个过程实在过于艰辛。让她放手,或许比让她放弃生命更难。然而,一想到林雪心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听到分别多年的女儿叫她一声“妈妈”时,简诺就难过得不行。
从她懂事的时候小姨始终是一个人,等她渐渐大了,大到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体会到小姨这么多年来的孤独与寂寞,她想过像女儿一样孝顺她,而她也一直默默地这样做着。她记得林雪心的生日,然后在那一天jīng心地准备一份小礼物,如果不能陪她度过,她也会打去电话问候;母亲节的时候,她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小姨来家里,给林雪薇准备的礼物林雪心向来都有一份同样的。总之,在简诺心里,疼爱她的小姨与父母一样,都是最亲的亲人。
简诺看得出来,袁浅析并非真的恨林雪心,她知道,实际上她恨的是抢了她心爱之人的自己。她不确定坚持下去是不是一定就对,因为她不希望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受到伤害。她又禁不住想可能是自己太过贪心想要的爱太多了,甚至明明知道已经有人受到伤害依然不愿意放弃,可她仅仅是想好好珍惜好不容易拥有的,包括所爱的郜驰。
眼看着幸福已经触手可及,忽然间一切就都变了模样,简诺被夹在爱里痛不yù生。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每天都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来沉默,敏感心底潜藏的那缕因郜驰离开四年而产生的伤痕霎时被扯大,那种撕裂的疼痛让她无力面对任何人。
郜驰看穿了简诺的心思,知道她是有意将自己隔离起来,似乎这样就能避免伤害。这样的她,犹如一朵即将在寒意中凋谢的花,周身透着不容人靠近的冷意。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和清瞳内掩饰不住的哀伤,郜驰觉得,心实在是,太疼。要离开一段时间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考虑过后决定带她一起走。
将带有他味道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郜驰柔声曼语:“小诺,我让丁卉给你办理出国手续,下个月陪我去趟拉斯维加斯好吗?”
沉浸在夜色中的简诺恍然回神,偏头望着英俊不可一世的郜驰,她很想哭。终究,他还是要走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凝视着她涌上泪意的眼眸,郜驰俯身吻了吻她微有些凉的脸颊,然后动作轻柔将她小小的身子纳入怀内拥紧,他半真半假的说:“羿恒太具威胁力,以他现在的勤奋劲我担心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会请我喝喜酒。安全起见我还是把你带在身边放心些。”怎么说呢,郜驰此时的心qíng有些复杂,原本他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将她保护得很好,可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他无法放心留下她,除了骆羿恒,还有下午来探望简诺的元毅,都让他倍感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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