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这次注下得很大。赌赢了不止可以解决我爸爸赌场的危机,他也会成为最年轻富有的企业家。不过跟庄对赌犹如真人快打,稍有闪失,也就倾家dàng产了。”
两个女人对视着,目光的碰撞,让她们在刹那间感觉到莫名的凄凉。
简诺定了定神淡声说:“这方面我是外行。不过我想他决定做的事必然是有把握的。”
“你倒是对他有信心。”摆弄着手中的药瓶,袁浅析说得漫不经心,依然淡淡的神qíng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何意。
简诺不置可否,她忍住眩晕向门口望去,愈来愈厉害的疼痛感令她没有心力揣测袁浅析的话外之音,她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骆羿恒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袁浅析的手机毫无预警地响了一声又突然挂掉,似是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直被她拿在手里的药瓶掉落在地上,滚到桌子底下。
显然没想到会有别人在,骆羿恒下意识皱了下眉。走向简诺时,他看见袁浅析弯下身,背对着自己缓慢地探身捡起了滚到旁边的药瓶,然后站起来看了眼瓶外的说明,拧开盖子取出四粒。简诺轻声道谢后接过,就着水服下。
看着她吃了药,袁浅析唇边溢出似有若无的笑,将药瓶递还给骆羿恒,她转身yù走,却听到简诺以恳求的语气说:“浅析,小姨还在医院里,她病得很重,你能去看看她吗?”
袁浅析的身形顿了顿,冰冷地吐出五个字:“我不是医生。”冷漠的语气透着彻骨的寒意,态度相较之前的温和有着天壤之别。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简诺跌坐在沙发上,几乎掉下泪来。她仰起头努力睁大眼晴,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怎么可以这么绝qíng?!就因为她不肯离开郜驰吗?简诺想不明白。
骆羿恒走到她身前站住,抬起的手轻轻地落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简诺被骆羿恒送回公寓休息,头疼稍有缓解后给郜驰打了电话,然后去医院拿林雪心的检查报告,握着那份足以让人崩溃的结果,向来坚qiáng的女孩蹲下身去,一滴眼泪无声地从她的眼角落下。
难怪小姨总是胃不舒服,她以为只是单纯的胃病,是饮食不规律造成的,没有想到居然是胃癌,晚期。
成长的疼痛太过qiáng烈。有些事,即使你再不愿意承受,也避无可避。简诺忽然意识到,那些叫做病痛、衰老、死亡的词语挤进了她的生命。她即将面对的就是,生离死别。透过玻璃窗看到小姨孤零零地躺在病chuáng上,仿佛看到她的生命一点一滴流逝,她感觉到左胸口针扎一般的疼。
街上的路灯亮了起来,又到了万家灯火的时候了。
走廓里淡淡的光照进简诺cháo湿的眼晴里,浓重的感伤纤毫毕现。
用力揉了揉眼晴,她端着清粥走进病房:“你饿了吧小姨,粥还是热的,多少吃一点。”语气轻柔而平静,声音却有些哑。
林雪心努力扬起唇角笑了笑:“下午的时候吃了点东西,现在还不想吃。小诺,你嗓子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简诺抬眼看她,她眼里的血丝十分明显,神色疲惫。知道她被病痛折腾得根本吃不下东西,湿润的液体自胸口涌出,简诺心疼得想哭。
“我没感冒,下午见了个委托人,话说多了。小姨,试着吃点儿吧,粥是小诺煮的……”说到后面,她有点哽咽。
似是没有觉察到简诺的异样,林雪心微笑着点头:“是小诺煮的再饱也要吃点儿……”说着,她接过简诺手中的勺,吃了整整一碗。
看到林雪心努力咀嚼的动作,简诺快速地转过身,用力抹了把眼晴。
林雪心的qíng况和以往一样,吃下去的东西很快就吐了出来。她虚弱地躺在病chuáng上,目光茫然地望着简诺:“小姨没事,回去休息吧,告诉姐姐我今天好多了。”见简诺不为所动,她轻不可闻地叹气:“你又不是医生,守在这也没用,反而还让我睡不好。”
简诺红着眼晴帮她掖严被角,力持音调平稳:“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似乎再没办气说话,林雪心安静地闭上了眼晴。很久之后,终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柔和的月光洒进病房,照亮她苍白宁静的脸。在不惊醒她的qíng况下,简诺轻轻握住她瘦得厉害的手贴在脸颊上。她的泪,砸在她手背上。
寂静的夜,万物都在沉睡,唯有女孩压抑的哭声在空气中流淌,蔓延……
凌晨两点,简诺回到公寓,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缩在母亲温暖的怀里。睡不着的她频频翻身,矛盾着该不该隐瞒小姨的病qíng。
“小诺?”林雪薇发现女儿的异样,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睡不着吗?小姨的病没有好转是吗?”
简诺不想说谎,她猜想其实母亲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否则她明知道今天是拿报告的时间居然一句都没有多问。于是,她沉默着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听到母亲沉重的叹息声,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林雪薇低哑着开口:“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雪心更爱袁启成的女人。只不过,她选错了爱的方式。为了他的事业,她唯一的一次出轨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这么多年了,我真的不知道是该怪她太傻,还是怪袁启成太狠心……”
袁启成的回国,妹妹的病重,让林雪薇觉得再无隐瞒的必要。然而,明明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当再忆起那段沉重的过往,她还是控制不住地难过。停顿了许久,久到简诺以为她不会继续下去,她才又说:“他们谁都没有提起那个夜晚,但是雪心知道他看见了,所以当他提出离婚的时候,她只是哭着求他把女儿留给他,甚至不敢说要求他原谅的话,可他,不肯。”
“我们以为孩子那么小一定不会判给父亲,却没想到袁启成请人帮忙,不止取得了孩子的抚养权,还在最短的时候内办好了出国手续,从此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雪心的生活里。”
林雪薇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一滴又一滴。简诺将自己纤小的手覆在母亲的手背上,喃喃地唤:“妈妈……”
“袁启成走后,”林雪薇仰起头,视线模糊中她怔怔地望着壁顶,哑着嗓子说:“雪心就疯了。”
闻言,简诺蓦地僵住,大脑霎时空白。她无法想像那么温柔美丽的小姨,居然疯了?
“整整一年的时间,她谁都不认识,只是抱着浅析的小衣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半夜惊醒哭喊着找袁启成,直至jīng疲力竭。如果不是章衍彻夜不眠地守着她,她就不仅仅是碰伤了额头那么简单了……”
原来小姨刘海下的疤痕是这样造成的。简诺敏感地追问:“谁是章衍?”
林雪薇以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像你小姨爱袁启成一样爱她的男人。”
漫长的夜,林雪薇一直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二十多年前的往事。简诺知道那一年里小姨不哭不闹的时候总会絮絮地说袁浅析刚生下来的时候皱皱的一点也不好看,说她会爬的时候淘气的本xing就bào露了,然后偏着头问一言不发的章衍:“是不是这样啊,启成?”往往那个时候,章衍总是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发说:“是,她淘气的时候最可爱。”自然的语气,坦然的神qíng,不知qíng的人几乎会以为他们是真正的夫妻。
简诺知道了章衍坚持不肯送病重的小姨去医院,他在她无数次病发后的夜晚看着她入睡,然后轻轻地给她盖好被子,忍着脖子上的抓伤对林雪薇说:“姐,雪心会好的,她只是一时受不了刺激,我会照顾她,我们不送她去医院,那地方没病的人也会呆出病来。”
章衍是怎样一个男人简诺想像不出。那是一份厚重到什么程度的爱简诺更想像不出。因为这么多年,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现在她只想知道,疯了的小姨是如何好起来的。
面对简诺的疑问,林雪薇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她哭着说:“因为你章衍叔叔死了……”
爱和承诺
深爱的袁启成人间蒸发般消失在她的世界里,深爱她的章衍也终究没能实现他的诺言永远陪着她。
“爱qíng”两个字于林雪心而言似乎空泛的仅仅只是一个名词而已。
章衍走的的那天下过很大的雨,倾泻而下的雨滴砸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噼叭的声音扰得人心神不宁。林雪心怔怔地趴在窗台上,望向窗外的目光空dòng而迷茫,神qíng却是鲜有的宁静和安祥。
林雪薇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频频看表。距离章衍打电话来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这是他第一次迟到,她感到不安。直到深夜,焦虑的她终于接到章衍父亲打来的电话,她听到老人哑着嗓子说:“雪薇,请你带雪心到医院来见,章衍最后一见……”话音未落,那端已传来肝肠寸断的哭声。
忘了当时是如何反应的,只记得简正明将小简诺反锁在房间里,一路上连闯几个红灯,当他们赶到病房,神智不清的林雪心的手被章衍握住的瞬间,林雪薇脚下一软,直直跪倒在大理石地面上。
“雪心,我爱你……”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握住林雪心纤小的手,章衍的目光混浊,艰难地喘息:“对不起……如果我知道会毁了你一辈子的幸福……我……不会……我不求你原谅……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他会回来,会……”随着他气息的变弱,那只手无力地垂下来,有滴泪顺着章衍的眼角滑落下来,或许是因为爱,或许是因为不舍,更或许是因为悔恨。
不知是不是章衍母亲痛彻心肺的哭声唤醒了神智不清的林雪心,她仿佛在刹那间清醒过来,清明的目光倏地落在章衍惨白的脸上,素白的手下意识去握他的,发现竟是冰凉彻骨。
那不是他的手。他的手很暖,很暖。
她忘了很多事。却独独记得他掌心的温度。抗拒过,但更熟悉。
面对心跳停止的章衍,林雪心的反应极其qiáng烈,死死握住他的手,她哭喊着他的名字:“章衍……章衍……”然而,章衍却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温柔地对她笑。
章衍死在一场jiāo通意外里。带着他对林雪心无人可比的爱,以及此生无法弥补的错,永远地离开了。是的,那个让林雪心为丈夫的事业甘心委身的男人就是章衍,副省长的儿子,省财政厅处长,一个大笔一挥轻易就能改变太多人命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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