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惠打量了一下房间:“于老师,恭喜你脱险平安归来,信不信由你,我是真心为你高兴,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可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过来提醒你注意,请管好你的女儿,不要一出什么事就缠着我儿子不放。”
于佳既愕然又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女儿还没告诉你吧,你失踪了,我儿子高翔从昨天开始一直陪着她,晚上在你家过的夜。你女儿也许破罐子破摔,不需要在乎名声了,可是她还是未成年人,哪个男人沾上她就会倒霉,我唯一的弟弟已经因为她早早送了xing命,我不能眼看着我儿子再出同样的事qíng。”
于佳竭力保持冷静:“这么无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我女儿绝对不可能纠缠任何人。”
陈子惠冷笑:“我儿子和他女友本来关系很好,恋爱将近四年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你女儿害得他们昨天分了手,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话。”
“你儿子是成年人,完全应该知道自己在gān什么,你不妨回去问一下他,能不能容忍你的所作所为。你要是再闯到我家来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现在给我滚出去。”
“啧啧,你以为我愿意来你家吗?我给你面子,才来提醒你,你如果再不管管你女儿,让她没完没了地纠缠我儿子,毁了他的清白名声,我也不会客气。”
“滚!”
陈子惠出去,于佳大力摔上门,坐到沙发上,抬手死死按住“突突”跳痛的太阳xué。过了一会儿,她稍微平静了,抬起头,只见左思安站在她面前,而刘冠超站得稍远,两个孩子都是一脸惊恐的表qíng。她放下手,努力将声音放平和:“小超,不好意思,今天不留你吃饭了,你回学校吧,我有话跟小安说。”
刘冠超点点头,收拾书包,临到要出门,又站住:“于阿姨,真的不怪小安,是那个高翔自己跑来的,他以前还跑到学校去接小安,小安后来特意走侧门转一趟车回家避开他。”
“我知道,小超,谢谢你,赶紧回去吃晚饭。”
刘冠超走后,于佳轻声说:“小安,过来坐下。”
左思安在她身边坐下,面色惨白,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腿上。
“小安,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你。我没有消息,你觉得害怕,是很自然的。”她没有吭声。“我告诉过你,不要再跟高翔有任何往来,就是怕出现今天这种场面。当然,高翔是个不错的人,值得信任,也确实关心你,可是他毕竟是商量好那个人的亲戚,而且有一个泼妇型的妈妈,太蛮不讲理,破坏能力太qiáng、你好不容易回到正常的生活环境里,我不能让她毁掉这一切。你懂我的意思,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直视着前方,无声地点点头。
“我会马上给高翔打电话,请他从你生活中消失。”
左思安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里满是哀伤痛楚,于佳一惊,差点儿脱口问出“难道你真的喜欢他?”,但她硬生生忍住。她本能的觉得,有些事一旦挑明,恐怕再也不能挽回,不如趁着朦胧状态制止。她握住女儿的手,左思安却已经垂下眼帘,不肯与她对视。她只得努力用轻松的口气说:“放心,我不会跟他母亲一般见识,跟他谈话,我会说得尽可能地客气。我一直告诉你,你要做的就是忘记过去发生的事,只有这样你才可能真正开始属于你的生活、现在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师大附中的高中,别的事都不要去想。我以后会尽量推掉出差的工作,好好照顾你。”
“妈妈,从机场到家,你都没跟我讲你这几天的经历。”
于佳一怔,不知道话题怎么一下转到了这里,皱眉想了想:“没什么好讲的啊,山体滑坡一向很难提前预测,事发突然,我们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方向是安全的,只能跟着当地老乡拼命跑上另一个山头,然后就是淋着雨挨着饿等待救援。”
左思安想,母亲把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当然也不会觉得有必要弄清楚她这几天在家里经受了什么样的煎熬,高翔的陪伴对她意味着什么。
“遇到了这样的危险,你还喜欢你的工作吗?”
“遇险只是意外,山体滑坡是小概率事件,不会影响我对自己专业的看法。”
“别的都按你说的办,只是请别为我放弃你的工作,我会好好学习的,不需要特别的照顾。”
左思安抽回手,站了起来,于佳怔怔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儿,近一年时间,她长高了不好,俨然已经是一个少女,过去的孩子气似乎dàng然无存,安静的神态里总有令她不安的东西,可她说不上来是什么、
她可以准确分析复杂的地形形貌,评估投资巨大的基建项目对于环境的影响,然而解读女儿的心事对她来讲,却成了不可能的任务,让她觉得挫败。
4_
高翔接到于佳的打来的电话,还没来得及祝贺她脱险,便听到她讲到他母亲对左家的突然造访,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不用问细节,马上道歉,但于佳丝毫没有接受他的歉意的意思。
“小高,无论是我女儿,还是我本人,都不想再经受这样的刺激跟羞rǔ。”
“我会回去跟我母亲沟通,保证不再发生这种qíng况。”
“恕我直言,小高,你母亲这样霸道的行事作风恐怕是你很难约束得住的。”于佳清清楚楚地说,“我也是一个母亲,必要的时候,我会做任何事qíng来保护我的女儿。在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刚和清岗县委胡书记通了电话,他与我丈夫共事一年多,关系十分融洽,学军去西藏后,他们还保持着联系,去年年底他到省城开会时还特意来看望过我。他非常同qíng我和女儿遇到的事qíng,答应马上约谈你外公和你父亲,请他们保证让你母亲不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于佳表现出的清晰思路和行动能力都让高翔有些意外,他只能说:“于老师,我实在无话可说。请你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qíng,我也会尽我的努力。”
“你很通qíng达理,小高。小安已经答应我,不再联络你,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所以我更希望从你那里得到保证,你不要再出现在小安的生活里。”
高翔怔住,只听于佳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关心小安的,你也应该清楚她的qíng况,她正处于敏感的年龄,非常需要一个平静不受打扰的环境,重新作为一个正常女孩成长生活。相信你能理解并接受我的这个要求。再见。”
放下电话,高翔已经出离愤怒。他熬到处理完工作回家,将自己的衣物收拾到旅行包内,拎下楼来,王玉姣连忙问:“又要出差吗?吃了饭再走吧。”
陈子惠抱着宝宝出来,包包已经学会说简单的几句话,看到他变雀跃大叫:“爸爸。”
他再怒气冲冲,也抵挡不住这孩子的呼唤,伸手接过宝宝:“你这嘴上糊得跟胡子一样的是什么啊?”
“胡子,胡子。”宝宝笑嘻嘻地重复着,高翔替他擦嘴,他左扭右扭,最终全都擦到他衬衫上才算数。
他笑骂:“臭小子,哪天不弄脏我衣服就觉得少点儿什么是不是?”
宝宝仍然咧着才长了几粒牙齿的小嘴笑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搁在他肩上。高翔低头看着他略有些弯弯的盈满笑意的眼睛,心想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了一下,猛地意识到,这孩子长着与左思安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陈子惠评价宝宝的长相时,只一再说他的鼻子和嘴像陈家人,而高翔也一直下意识地避免做这方面的联想,此时不禁百感jiāo集,将宝宝jiāo到王玉姣手里,示意她抱回房去。
陈子惠问他:“这次是去那里?去几天?”
他冷冷地说:“我搬回我的公寓住,宝宝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
陈子惠一怔:“你这是gān什么?”
“妈妈,我明确地跟你讲过,不要gān涉我的生活,如果您始终做不到这一点,那我们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好一些。”
“你为了那个女孩子跟若迪分手,现在居然又要跟我脱离关系,你是中了什么邪?”
“第二次不管不顾跑到别人家里大闹这种事,您也做得出来。您从来不懂得为别人考虑,对不对?”
“哟,这么快就找你告状了。你以为我想去她家吗?我巴不得离她家越远越好,那女孩子根本就是一个祸水,害得子瑜早早送命,又害得你……”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话。您是我母亲,我不该随便评价您的行为,但我会觉得您有时候不可理喻到了无法解释的地步。”
“你还记得我是你你母亲,居然敢这样说我。”陈子惠气得手直抖索,“你是想gān脆气死我不成。”
正在此时,门铃响起,高翔过去开门,他外公陈立国和父亲高明一同走了进来。高明看着他手里的旅行袋:“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含糊地说:“我出去一下。”
“坐下,你外公有话要说。”
陈子惠犹自不觉:“爸,高明,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就叫保姆重新做饭。”
“你也坐下。”陈立国的脸色十分难看,“子惠,跑到别人家闹事这种事,你怎么理直气壮做了又做,我是这样教你做人的吗?”
陈子惠一怔,横了高翔一眼:“你行,你到底有多恨我。跟我吵不算,居然要向你外公告状。”
高明烦躁地说:“小翔什么也没跟我们说,我和爸爸被县委胡书记找去,挨了好一通教训,简直没脸见人了。”
陈子惠有些呆了:“多大点儿事,值得胡书记出面,再说你一向跟胡书记关系很好啊,左学军都已经去了西藏,怎么还搬得到书记为他出头?”
“你都快五十的人了,子惠,长点脑子好不好?”陈立国简直痛心疾首,“胡书记跟高明关系很好,一向对我也礼遇有加。但你别忘了,他与左县长是同事,关系也相当亲密,当时一直维护左县长,做我们的工作,让你不要到处告他。你不听我们的话,硬是威胁让左县长的女儿生了孩子,左县长被bī得无法立足,才申请援藏。你现在到了省城还不安分,又去威胁人家的老婆孩子。这是讲出来,谁看得下去?要知道左学军是主动去援藏,为国家做贡献,不是充军发配。就算胡书记不管,省里也会照顾他的发小。你再做上门威胁这种事qíng,人家要是不在乎把事qíng闹大,马上报警,你当警察不会抓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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