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沉默,他说:“好吧,我回去以后给你打电话。”
他摘下蓝牙耳机,解释着,“小娜说她失恋了,心qíng很不好。”
王灿腹诽,这位大小姐一个失恋从夏初嚷到现在,延续时间未免太长了一点儿,可她毕竟不好意思说出这么不厚道的话来。她迟疑一下,“那你……回去安慰一下她吧,失恋应该是挺难受的。”
陈向远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她孩子气罢了,每回失恋就要人陪她喝酒胡闹,过后忘得比谁都快。”
话是这么说,王灿看得出他毕竟不放心,她想陈向远已经是在尽力表现诚意与兑现许诺了,她似乎没必要时时刻刻霸住他,不给他自由。“今天好累,而且还得收拾行李,我不想看电影了。你送我回去吧。”
陈向远正要说话,她警告地竖起一根手指,“不许跟我说谢谢啊。我也许并不大方,可也不算小气。”
陈向远侧过头来捉住她的这根手指,拉到唇边吻住,同时深深地凝视她。她的手指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心底如同一阵轻风chuī过湖面,起着轻微绵长的dàng漾。
被陈向远这样一吻,王灿发现她没法从大方再摇摆到小气,问他会怎么安慰沈小娜了。
是陪她喝酒,听她倒苦水,还是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借肩膀给她靠?这个想象让她颇有一些违和感,命令自己赶紧打住。
她只能安慰自己,陈向远不是第一次安慰沈小娜了,以他们从童年延续过来的如此漫长的感qíng,如果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事,那也早该有了,根本无须等到现在。
想归这么想,回家以后,她还是有一点儿闷闷不乐,看不进书,索xing开电脑登陆了QQ,在网上随便逛着。
恰好校友群中一个同学晒婚纱照,她禁不住参与了热火朝天的讨论,正跟大家聊得起劲,一直没说话的何丽丽单独发来消息。
“王灿,最近还好吗?”
自从上次何丽丽对她发布了那个古怪的行动宣言后,她们再没讲话。她谨慎地说:“还不错,你呢?”
“晓成后天要去汉江市出差。”
“我不知道,我们上次见面后没有联系。”
“我刚才看到他把从印度出差回来给你买的礼物放进旅行箱了,他过来以后肯定会跟你联络的。”
她对huáng晓成的一举一动关注到了这种程度,让王灿不免惊骇,“丽丽,我没跟他玩暧昧,他想要做什么,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我最近心qíng真的不好,有点儿神经质了。”
“和朋友出去唱唱歌,泡泡吧权当散心吧,不要老一个人闷着。”
“唱歌泡吧就能散掉的心事,根本不是心事。”
王灿无言以对。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王灿,请别嫌我厚脸皮。”
王灿有些不忍,毕竟又对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多少有点儿好奇,“什么事?”
“我想请你跟huáng晓成见面后,劝他不要申请调去他们公司筹备成立的中部分公司。”
王灿暗笑自己没有得逞的八卦之心,“可我根本不知道他有申请调动的打算。再说我跟他的关系早就过去了,我怎么可能去gān预他的生活、改变他的决定?”
“但是他这个想法跟你有关系。上次从汉江市出差回来,他就一直心神不宁。他已经是公司的技术骨gān、业务能力qiáng,英文又好,极有可能外派出国工作,傻子都看得出来,留在总公司会更有前途。”
“我说过,我有男朋友了,除了上次晓成过来见了一面以外,我们有两年多没联系。”
“正因为你现在有男友了,才更应该跟他讲清楚,别让他gān傻事。”
这种不在jiāo流状态的对话终于让王灿厌烦了,“也许你认为你对他的生活有责任,但我没有。”
何丽丽一阵沉默。王灿等了一会儿,索xing起身去洗澡。等她chuīgān头发回到电脑前时,只见何丽丽连续发了几段话过来。
“你没有体会过爱一个人爱到不忍心看他受到任何伤害的感觉吗?那我恭喜你,王灿,你的人生注定会比我过得开心。”
“所有的道理我全都懂,既然跟他从幼儿园一路同学到高中也没能让他对我多一点儿超出友谊的东西,既然在一个城市读了四年书,再到另一个城市工作了两年,他也只拿我当普通朋友,我早就该死心了。”
“可是我试了又试,甚至有一次辞去工作回老家待了两个月,还是做不到洒脱放手。”
“现在这样爱着他,并不比努力去不爱他来得难过,所以我只得认命。”
王灿盯着屏幕,被深深打动了。
她经历过的感qíng似乎从来都没有深刻到这样的地步。
当初与huáng晓成的恋爱来得水到渠成,至少在相处的过程里没有辛苦地追求和外力gān扰。别离后,她再怎么难过,也理解了huáng晓成的选择,没有特别地愤怒,思念一点点被理智说服,最终他的影子在她心底日渐淡漠。
至于和陈向远的恋爱,就目前来看,也只是在谨慎地发展着感qíng而已。她能够确定她爱他,可是她不知道她是否会爱到像何丽丽这样忘我的境界。
她努力想象,如果她处在何丽丽的位置会怎么做,却发现她大概不可能像何丽丽那样无望而痴心地守候一个人这么长时间。
那是时间才能证明的感qíng,而她与huáng晓成的相处只有短短一年,与陈向远才刚刚开始而已——她这样对自己说,却又隐隐觉得,恐怕不只是时间的问题。
“对不起,丽丽,刚才走开了一会儿。我真的不认为我能影响晓成做决定。你应该知道,当初她甚至没跟我商量就决定去上海工作了。”
“你别怪他,他有他的苦衷。”
她下意识地问:“什么苦衷?”
然而何丽丽那边迟迟不做答复,她冷静一想,当初huáng晓成不能当面解释清楚的事,现在去追问暗恋着他的何丽丽又有什么意义?
“算了,当我没问,都过去了。丽丽,你们之间……”
何丽丽显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快速地回复,“那天什么事也没发生,我挣扎了很久,还是不想让他醒过来后,恨我用这种方法拴住他。”
王灿说不清是应该替她松了一口气,还是为她感到难过。
“对不起,王灿,我确实不应该这样打扰你。请你千万别对他提起我的感qíng,你只需要明确地告诉他,你已经有了男朋友,相处很好,就足够了。我不想看到他抱着希望调过去,结果感qíng没如愿,事业也受到损害。”
“专门去对他说这件事似乎不太好。”王灿犹豫不决。
“等他提出调动就晚了。”
王灿没办法拒绝了,“好,我答应你,如果晓成过来跟我联络的话,我会尽量把我现在的qíng况讲清楚。”
“谢谢你,王灿。”
王灿关了电脑,有说不清的郁闷,脑袋里清晰浮起的一个念头是,陈向远与沈小娜之间相处的时间大概还长于何丽丽与huáng晓成,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比何丽丽那样单方面的爱恋来得更有互动一些。
她能敌得过他们之间那么长久培养出来的感qíng吗?
很显然,陈向远不可能不理会沈小娜。而以沈小娜那样任xing不成熟的个xing,也不会有不依赖陈向远的自觉。如果她与陈向远继续下去,恐怕就必须面对这样一个事实。
明智地做出大方姿态,对她而言并不算困难。不过她清楚地知道,以她的xing格,她大概没法在所有问题上都像何丽丽对待huáng晓成那样,把自己的感受放到一个次要的地位,优先考虑陈向远的感受。
这大概是爱得不够深吧。
可是他爱她又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如果一段感qíng需要衡量彼此的付出,又怎么能称得上真挚自然?
当陈向远打来电话时,已经快午夜时分了。
“怎么还没睡?”
她闷闷地说:“睡不着。”
“不会还在写出独家新闻而兴奋吧?”
“我又不是刚参加工作,哪里至于这么不淡定。”她嗔道,迟疑一下继续说,“跟一个在上海工作的同学谈心,谈得有点儿感慨。她从小就开始爱一个男孩子,爱了很多年,可那个男孩子一直对她没感觉,她很苦恼。我不知道怎么劝她放下才好。”
“感qíng的事,需要自己领悟、决断,旁人再怎么劝告,大概也是隔靴搔痒,不着边际。”
“是呀,罗音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她最开始听读者倾诉经常会有无力感,后来才找准定位,只做记录,不做道德评判,更不敢充当别人的指路明灯。”
陈向远轻轻笑了,“这是对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
那么你自愿负担沈小娜的人生怎么说呢?她这样想,却只是问:“小娜到底怎么了?”
“最近信和服饰的市场总监突然提出辞职,公司的小手和新品牌研发环节出了很多问题,她和她妈妈一时忙得手忙脚乱。她父母因为资金调度问题产生了很大的矛盾,弄得家庭气氛很紧张。她以前一直贪玩,现在刚刚做好认真做事的准备,又碰上这种qíng况,也实在是难为她了。”
“哦。”听起来确实是一个复杂的局面,王灿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加上她喜欢的那个人明确拒绝了她,而且说已经有了女朋友。”陈向远叹一口气,“她在感qíng上确实任xing,从来没学会接受挫折,认定自己失恋了,所以心qíng很沮丧,确实不好安慰。”
“你愿意等她自己领悟、决断吗?”王灿带着点儿揶揄地说。
陈向远默然。王灿自觉未免刻薄了一点儿,检讨地说:“对不起,我大概是……有点儿吃醋了。”
“小灿,我希望她快点儿长大,能像你这样懂事就好了。”
可是我更希望我的男友无条件地关心我,不是因为我懂事——这句话是王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她也叹了口气,“你去好好开解她吧,别一味地教训她,她这会儿恐怕需要的是安慰,不是说教。失恋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她喝多了,又不肯回她父母家,我不放心让她这个样子一个人在家,就让她在我这边客房睡下了。”
“哦。”
“谢谢你的理解,灿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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