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泪水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一直站到全身冰凉,才回到chuáng上继续睡,仍然睡得非常不踏实,早上被爸爸敲门叫醒,如梦游般起来洗漱。
薛凤明带毕业班一向走得早,早点摆在桌上,王涛一边吃着,一边看报纸,却跟王灿一样,有点儿心不在焉。隔了一会儿,他咳嗽一声,将报纸折好,摆出一副有话要说的架势,王灿倒乐了。
“爸,您这表qíng,跟妈神似,难怪别人说夫妻做久了会有夫妻相。”
王涛好笑,“小灿,晚上你妈可能会跟你谈谈,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王灿撒娇地笑,“谈什么您能透露点儿不,好让我准备充分一点儿。”
王涛再咳嗽一声,显然讲得有些为难,“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出了点什么问题?”
王灿的笑在脸上僵住,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你妈说这段时间你qíng绪很反常,也不怎么出去约会了,昨天晚上,她好像看到有别的男孩子送你回来。我不主张gān涉太多,让她别管得太细,你能处理好。不过你也知道你妈,晚上是肯定要和你好好谈谈的。你做好准备,她说什么你就听着,别跟她唱反调。”
王灿没想到妈妈眼光如此锐利,毕竟还是看到huáng晓成了。她一脸茫然,王涛不忍心地安慰她,“你妈又不是头一回和你谈心了,怕啥?”
王灿倒是不怕她妈,就是对要谈的内容有点儿抗拒。不过她了解妈妈,知道再怎么也是挨不过去的,谈就谈把,谈过之后不必再装若无其事,也能算是解脱。
到了报社后,她就没余暇考虑这件事了,尽管感冒没好,但她这几天工作排得十分满。
眼下楼市看上去繁荣火热依旧,但国家的调控政策也一个接一个下来,银根紧缩的影响隐约出现。报社照例又要做研讨会了,这次的主题自然是谈政策对于本地楼市后市走向的影响。部门开会拟定了论题、圈定嘉宾名单,各人负责一摊分头行动。王灿除了完成手头的采访任务外,忙这事就忙得脚不点地了。
她照例打电话到银行信贷部,核对出席研讨会的嘉宾,对方告诉了她一个陌生的名字,“以后就是李主任负责这个工作了。这次会和我们新上任的副总一起出席会议。”
她迟疑一下,控制不住地问道:“那陈向远主任呢,是不是调走了?”
“他递jiāo了辞职报告,不在银行工作了。”
放下电话,王灿心想:他毕竟还是离开银行去了信和,这选择也对,与其被贬去偏远的支行,不如去执掌一个公司的财务。可是不管他去哪里高就,跟你都没什么关系了。
正茫然间,陈向远通过MSN发来一个消息,“不要对电脑时间太久,出去走走再回来工作。”
王灿感冒没有全好,长时间工作下来,的确觉得头痛,眼睛有些发涩,颈部也有些僵硬。但陈向远这个善意的提醒让她想起昨晚在楼下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那辆车,她不知怎的一下被激怒了。
“不劳你关心。”她发过去一个冷冰冰的回答,顺手就把他从联系人中删除了。
王灿接着写采访提纲,写着写着,速度越来越慢,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gān了什么。她垮下肩膀,一下伏到办公桌上。
也不知伏了多久,杨主任路过身边看到了,问:“王灿,没事吧?不舒服的话别硬撑着。”
她头也不抬地闷声说:“没事没事,上吊喘口气罢了,放心吧主任,我会接着卖命的。”
杨主任哈哈一笑走开,他一向赏识王灿,这个看着娇滴滴的女孩子不光好学嘴甜,而且做事认真不怕吃苦,jiāo给她的工作通常都不用他再cao心了。
王灿直趴到枕在额头下的手臂酸麻没有知觉了才抬起头来,她咧着嘴抬手整理一下散乱的头发,她并不理解自己刚才的冲动,可是她想:算了,难道你还存着挽回的侥幸心理吗?何必折磨自己。虽然这个举动做得既幼稚又没有风度,但删除他,如同删除记忆,彻底结束了也好。
晚上王灿去医院输液,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薛凤明还是像王涛早上预报过的那样走进了她的房间,摸一下女儿的额头。
“烧好像退了。小灿,很累吗?”
王灿“嗯”了一声。
“那好,妈妈只简单地跟你说一下。”她理一下王灿光泽健康的头发,“昨天晚上送你回家的那个男孩子是谁?”
“一个朋友。”
“小灿,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女孩子端庄一点儿比较好,不要让除了男友以外的男孩子送到楼下,免得邻居闲话,也免得男朋友会起误会。”
王灿无言以对。
妈妈看她发怔,越发把语气放柔和,“我自己的女儿,我心里有数,我也不是那种老古板。但是如果总有不同的男孩子送你回家,别人难免会往不好的方面想。我们住的又是你爸爸单位的集资楼,邻居都是同事或一个系统的,大家都认识,有些人也爱在意这些事qíng。”
王灿长叹一声,“知道了,妈,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你和小陈是不是闹意见了?怎么你去输液,他也没有陪你?他真的忙到这种地步了吗?”
王灿突然将心一横,“我们分手了。”
薛凤明没想到听到如此直接的回答,一下怔住,然后急了,“上次他来看你,你们还好好的,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
“我们xing格合不来。”
这个答案如此笼统,当然没法让薛凤明接受,“他看上去很不错,又沉稳又有气质,xing格应该是跟你能够互补的类型,你们因为什么闹意见了?在这件事上不要太任xing。”
王灿木然不语。
“小灿,妈妈不是想事事管着你,可这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
“我跟他认识的时间太短,离一辈子还太久。”
王灿漠然的语气让薛凤明怔住,“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垂下眼睛,“没事,真的。妈妈,不要再提他了。我想睡了,您也早点儿休息。”
她倒头躺到chuáng上,合上眼睛不想再说话了。薛凤明有点儿被女儿不寻常的样子吓到,yù言又止,替她拉好被子,关上灯后出了房间。
“不知道小灿瞒了我们多久,女儿大了,不会再跟我们无话不谈了。”她有些失落,又有些担心,“唉,难怪她这段时间瘦得这么厉害。”
王涛横了妻子一眼,并不说话。她不仅有点儿光火了,“怎么了?我是和你商量好才去说的,这也是为女儿好嘛。”
“你呀,总把她当小孩子,事事都想cao心到,可有时候又太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没看出来她瞒着我们,也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她吗?”
薛凤明一下沉默了。
第二十三章回不去的从前
经过一段时间紧张的筹备,汉江楼市走势研讨会在一家酒店如期举行。
这次研讨会由本地一个大地产商赞助,请来了几位国内知名开发商代表和经济学家,各路告人指点品评,有人妙语连珠,有人语出惊人,不乏观点的碰撞,过程称得上jīng彩。
美国次贷危机造成的影响在中国已经一步步显现出来,与chūn末夏初那个座谈会相比,这一次来宾的态度全都发生了微妙的转变,谨慎依旧,乐观不复,着重于解毒目前央行政策对于地产市场发展的指向作用。
会议穿cha了单独的访谈,采访到陈向远原先银行新上任的信贷部副总,看着对方穿着她熟悉的藏青西装工作服,王灿不禁有些怔忡。
与她的一场短暂的相恋对那个人造成了影响吗?也许就是这样过去了。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恢复一个正常的状态。所谓正常,是不是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如果一场恋爱真的事过便了无痕迹,是不是有些可悲?
这些思绪飞速地掠过王灿脑海,让她迷惘。
会议进行到一半,王灿的手机响起,是huáng晓成打过来的,她走出去接听,顺便透一口气。他宣布他又来出差了,然后十分正式地邀请她明天去他的母校看银杏树。
王灿犹疑,她心qíng郁结,确实想出去透透气,可是又本能地觉得这个时候与huáng晓成走得太近并不明智。
“我在学校论坛上看到,这几天正好是银杏叶最美的时候。再过几天有大风降温,树叶都该落了。时不我待,别再犹豫了。”
“可是明天上午我还有一个采访要做,哪有时间陪你疯。”
“我上午也得在项目现场盯着呀,我们约在下午,我去接你。”
“好吧。”王灿盘算一下,明天是采访一个楼盘的开盘活动,这类采访通常带点儿软文xing质,不会花太多时间,稿子在下周楼市专刊出来时才jiāo,不用急着写,“不用你接,我们在学校门口碰面吧。嗯,你打我电话。好,就南门。这会儿忙呢,不多说了。”
王灿收起手机,回身推开会议厅厚重的门,主讲嘉宾洪亮的声音扑面而来,“……政策的因素,永远是我们必须考虑的重点。中国楼市要健康有序地发展,仍有许多工作要做。”
她再一次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好好工作。
第二天,站在huáng晓成母校理工大的南门口,王灿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理工大在国内算是名校了,校园占地面积极大,后面那座无名小山种了很多银杏树,这个近深秋的时节,正是满山树叶金huáng的时候,风景颇为怡人。
王灿读的学校跟这里离得不算远,以前读书时她就跟同学一块儿过来玩过,和huáng晓成相恋之后,到这边的次数更多了一些。
“在想什么?”huáng晓成匆匆赶来,对她打着招呼。
王灿看着huáng晓成,再看看自己,禁不住好笑,他们今天颇有默契地穿着牛仔裤球鞋,跟校园里在他们身边往来的学生看上去没什么两样。“我们居然一块儿过来装嫩扮大学生,太可耻了。”
“我毕业后再没回学校,看看这些孩子就知道,再怎么穿得跟他们一样,也没法有跟他们相同的神态。”
这也是王灿的感觉,刚才让她感喟的,正是眼前这些开朗无忧的面孔,她摇摇头,“我倒不为这个感到遗憾,反正人总得长大,得到一些东西,再失去一些东西,很正常。”
“要是失去了其实并不想失去的那一部分怎么办?”
王灿一怔,实在难以回答这样若有所指的问题,只得说:“难得赶上银杏叶huáng得最好的时候,走吧,去山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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