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阿兰将全新的毛巾送上来,告诉王灿,夜晚七点以后,很多户外景点是免费开放的,而且游客相对白天少得多,更适合游玩,还顺便送了一份手绘地图给她。
王灿这次出游时临时决定,搜了几份攻略,但也没心qíng细看,凭印象说:“听说一家奶茶店很有名,我打算去坐坐。”
阿兰笑了,把位置指给她,告诉她应该怎么走,她看着那些复杂jiāo织的路,不禁惊叹,“看来我一定会迷路的。”
“不用担心,这个岛不大,就算迷路也不会走失。关键是不能赶时间,鼓làng屿的魅力就在于随处都有风景,不期而遇的感觉更好。”
那家奶茶店在游客集中、商铺林立、游人如织的龙头路,果然装修得极有qíng调。不过王灿一向没有太qiáng的小资qíng结,她没品出奶茶有特别的美味,随便看看墙上贴的密密麻麻的表白纸条,只觉意兴索然。门外就是游人熙熙攘攘的街道,她不习惯在一间狭小而顾客众多的店里久坐发呆,喝完奶茶,便出来信步而行。
走出龙头路后,四周骤然安静了下来。看了两个晚间仍在开放的景点,王灿承认,阿兰的总结非常jīng辟。此地的魅力正是在这样的安静中显现出来,沿途偶尔可以闻到咖啡店散发出咖啡的香味,间或有钢琴声隐约传来,树影婆娑,随风摇曳。前面有一对qíng侣在散步,昏huáng的路灯将他们依偎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久居喧闹的城市,难得有这样的体验,就算路过定海路的一处有些颓败的旧别墅,也没有任何不安全的感觉。
王灿兜了一大圈,一直走到jīng疲力竭,才慢慢寻路返回小旅馆。她推开院门,正准备径直走上螺旋形楼梯,却似乎突然心有所感,一下立定脚步,回头看向院子一角。
月朗星稀,灯光幽暗,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坐在静静绽放的那株三角梅旁的桌边,手边放着一杯咖啡。
他也正看着她。
旅馆老板阿立从一楼室内探出头来,笑道:“王小姐,这位陈先生等了你两个小时了。”
第二十九章不离不弃
王灿怔怔地看着走到她面前的陈向远,一时有些恍惚。
“你怎么在这里?”
“如果再不来找你,我想我会永远失去你。”
他的声音低柔,如同跟深沉的夜色融合在一起,王灿只觉得身体不自觉地绷紧。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去了你家,”他凝视着她,“准确地讲,还是在你家楼下。”
王灿不觉苦笑,“真不知道该说你含蓄还是骄傲才好。”
“那不是骄傲或者含蓄,我只是怕听到你的拒绝。我承认,想得太多行动太少的确是我一个很大的弱点,我正努力试着克服它。”
月色之下,他的目光如此温柔。她吁一口气,心柔软了下来。她想起那个深夜,他守候在她家楼下抽烟,正是他沉默的出现和消失,让她察觉出她没法不去想念他,同时害怕只需要他一现身一说话甚至一个凝望的眼神,她便会克制不住,身不由己地折服。
正是如此,她才在MSN上删除了他,试图断绝自己的软弱。如果说他需要克服他的内敛,她又何尝不需要克服她不知不觉中形成的过分自我保护。
“于是你一直坐在我家楼下吗?”
“我对自己说,抽完这支烟,就打你的电话,无论如何要和你见面谈谈。不过烟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你父亲突然下来了,敲车窗玻璃,我实在是很惭愧。”
王灿想象一下两个男人对视的qíng景,不禁微笑,“我爸很温和,不会说你什么啦。”
“对,叔叔人很好,没嫌弃我是不速之客,请我上楼去坐。”
王灿不禁担心,“我妈也在家吧。”
“是呀,阿姨煮了酒酿小汤圆给我吃,确实非常好吃。”
“呃,她问了你什么没有?”
陈向远微笑不语,王灿只得摇头,自嘲地说:“我妈就是过分紧张我。”
“我喜欢你家的气氛,看着你父母,不难知道你成长在亲密关爱的环境里,所以才有这么好的xing格。”
“我以为经过这段时间,你已经彻底否定我的xing格,不会再把我当一个开朗平和能包容的人了。”
“认识你越久,我越喜欢你的xing格。”
这样的坦白,让王灿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岔开话题,“他们告诉你我来了厦门吗?”
“还告诉了我你从网上预订的旅馆名字。”
王灿没想到对她戒备心那么qiáng的妈妈竟会慡快地把她的行踪告诉陈向远,可是看看眼前这男人,她不得不承认,他很能让人解除防范信任他。
陈向远牵着她的手坐下,去里面端来一杯咖啡给她,“灿灿,顶峰这件事,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王灿几乎奇怪,她至少今天一天完全没想顶峰的事,不过此时提起,她也并不烦恼了,“何必让你为难呢?你才换工作,恰好又跟顶峰有业务往来。而且——”她迟疑一下,还是说了,“我说了我需要考虑一下,并没有真正重新跟你在一起,我不想利用你的善良,拿这件事拖住你。”
“这话是什么意识,你认为我是个看见女朋友有麻烦就兴奋,以为自己能充当救世主的自恋狂吗?”
王灿脱口而出,“至少你把沈小娜的麻烦都认领过去了。”
“那不一样,灿灿。”
“我知道不一样。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生活中的另一个她。”
“你这么介意她的存在吗?”
“她来找我谈过,态度也许不讨人喜欢,可我基本明了,你们那个订婚是一个错误,我要再去计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是的,我并不向往成为另一个沈小娜,也不介意你生活中她。我介意的其实是——”她斟酌片刻,内心那些纷乱的思绪突然变得清晰,她抬起头,直视着陈向远,“我不确定你对我的感qíng。”
陈向远明显一震。
“你和沈小娜一起长大,你们对彼此来讲都很重要,这些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我没有表演yù,可也不希望充当闯入别人生活的配角。”
“我对你的感qíng跟对她是不一样的。”
“对不起。我很怀疑你心里还有多余的位置给我,我不愿意为一份不确定的感qíng而不停跟你、跟她、给我自己纠结;我更不愿意一旦碰上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刻,就被你拿去跟某个参照物作对比,也许是前途、也许是关系亲密的妹妹,然后成为必然被放弃的那一个。”
“很抱歉,我一直不知道我的感qíng在你看来这么不确定。”
“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王灿惆怅地说,“我想我大概太以自我为中心,顾虑太多了。所以我想冷静一下,至少等这件事过去以后,再回头看看该怎么做。”
陈向远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昨天我问你那篇报道的事,你还是不肯跟我说,我放心不下,找我的顶头上司去打听,按他的说法,司霄汉这次给报社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这个我知道,我也有心理准备了,别为我担心。”
“除了心疼你要面对这样麻烦的事,我还想,至少我可以赶过来陪你,多少证明给你看,我是关心你的。你看,我甚至动了这么可笑的心思找一个能拖住你的机会,怎么还敢指望被你拖住?”
他的坦白让王灿怔住。她心底一酸,顿时觉得眼中泛起了雾气,只得掩饰地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手指不吭声。
陈向远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是的,我什么也证明不了。我所在的公司与顶峰拉锯谈判一个复杂的资产处理项目,我只负责具体事务,哪怕放下工作拍案而去,也没法影响顶峰的决定。你不是小娜,你已经做好独自应对的准备,根本没对我抱有期望。不过我还是来了,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无论这件事的结果怎么样,我都认为你做的是正确的事qíng,没有任何值得指责的地方。”
王灿再也忍不住,眼中含着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陈向远起身坐到她旁边,身处双臂将她拢在怀中。
这段时间里,不管是在单位,还是回到家里,王灿都勉力表现得淡定,也基本上做到了表面上的镇定自若,回应同事的关切,与他们探讨,甚至适时打趣上几句,保持成熟的姿态应对上司,尽量不让父母为她担忧。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若无其事不代表真的没事,再明智理xing的分析都无法卸下她独自承受的焦虑,就算这次来厦门旅游舒缓了心qíng,但隐忧仍然存在。此刻对着陈向远,她的满腔委屈一经勾动,就再也按捺不住。伏在陈向远的怀抱中,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感受他手臂的坚实,她有慰藉与放松的感觉。
“别为这件事难过了。”
王灿喃喃地说:“怎么可能不难过?李进轩辞职了,不知道报社下一步会怎么处理,更不知道到时候怎么跟父母解释。”
“叔叔阿姨能够理解的。”陈向远抚摸着她的头发,“知道资产管理公司在国外有个什么名号吗?”
她不明所以地摇摇头,陈向远嘴角泛起一点儿笑意,“国外有人称资产管理公司叫秃鹫公司,听这名就知道,所谓资产管理,无非是处置各种不良资产,甚至是不良资产的残骸。现在的顶峰,已经是资产管理公司的目标,你们写的那篇报道,多少切中了顶峰面临的问题,他们才会费力遮掩,可是腐坏的部分,怎么可能永远被遮掩住。”
王灿没有做声,至少眼下,她并不关心顶峰未来的走向。她一向不愿意在公众场合亲热,然而这间家庭旅馆院中此刻只有他们两人,偶尔晚归的客人静静上楼,并没有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只觉得近二十余天绷得紧紧的神经连同身体一下松懈下来,对于职业的担忧和感qíng的不确定被放到一边,疲惫感弥漫全身,让她一动也不想动了,这样一放松,她几乎有朦胧的睡意。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等我一下。”
陈向远放她靠在椅子上,起身穿过院子,“老板,麻烦帮我开一间房。”
阿立闻声出来,一边办手续一边打趣地说:“我正跟太太说,女孩子就算生了天大的气,被男朋友这样追,都不可能赶他走的。你的房间在王小姐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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