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董事长面前,我都是一向实话实说,哪怕他不喜欢,我也没办法,请司小姐不要认为我唐突。司总的压力,其实更多是来自于董事长。他们在地产公司的经营战略上一直各有想法。董事长喜欢搞兼并运作,司总则主张从土地市场公开拿地,减少中间环节,通过加速开发和现金周转来争取更大利润空间。”
“但是董事长明确说过,地产公司由我大哥负责。”
“司小姐,顶峰是你们司家的家族企业,有些事,你肯定了解得更透彻。没有董事长的首肯,司总很难完全按自己的想法来实施他的想法。就拿现在来说,集团目标锁定上市,可是司总真的需要资金来启动一个大项目,保证地产公司的持续盈利能力。”
司凌云点点头,“这一点我能理解。”
“我大概是顶峰集团里资历最老的员工,坦白讲,这些年董事长越来越自负,听不进别人意见,重要部门基本上都被张总掌握着,司总进公司以来一直如覆薄冰。打点十二分jīng神,付出了很多。可是我也不知道他们父子之间问题出在哪里,借壳上市这件事,董事长前段就对司总产生怀疑,已经差不多将他排除在外,他的压力可想而知。”涉及司霄汉的态度司凌云默然。
“还有一点,希望司小姐不要认为我乱讲老板的隐私。”
“你尽管说。”
李元中再度犹豫片刻。“司总跟他太太……关系好像有点问题。”
“这话怎么说?”
“他们以前很恩爱,司总没有应酬的话,就会尽快回家。他太太一向十分讲究生活品质,对他关心备至,每天会把衬衫、领带、西装搭配好,时常打电话到办公室,嘱咐他的避暑,给他安排好中午的营养菜谱。现在他的秘书几乎没接到过这种电话,他一套西装可以穿很多天,下班后在公司待到很晚才走。本来老板的私事轮不到我多嘴,但司总的状态未必跟这无关。”
司凌云想,李元中外表粗放,可是不枉做销售多年,这个观察确实非常细致。
李元中恳切地看着她,“司小姐,不管我做什么职务,也只是顶峰的员工,分内该做的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到。你跟司总是兄妹,他对你十分倚重,更需要你的支持。”
“我有数的,李总,你去忙吧。”
李元中走后,司凌云打开电脑上网搜索“焦虑症”。在工作近一年后,她对“焦虑”这种状态并不陌生。面对那些错综复杂的法律文件、一地jī毛的人事纷争,她时时会有焦虑感觉,要保持淡定超然的心态几乎是不能的。
然而,仔细观察看网上关于“焦虑症”的定义后,她才发现,她的“焦虑”充其量只能算一种qíng绪反应,并没有造成多大困扰。而病理xing焦虑则持续时间很长,伴有痛苦躯体症状和生理反应,像司建宇在她面前表现出的面色苍白、大量出汗、呼吸急促、心跳过速、口渴都是十分典型的表现,与李元中的谈话,让她更加确认,司建宇患的焦虑症根本不像他描述的那么简单,医生之所以会对他作出焦虑症的诊断,证明他至少已经有六个月时间为那些症状所苦了。
司建宇大学毕业后就到顶峰工作,差不多十五年时间里,在冷漠自我、并不慈爱的父亲和先后两任继母手底下求生存,见证了这家公司由一家小贸易公司发展到一个综合xing的集团,稳稳坐牢房地产公司总经理的位置,经历过大风大làng,也见识过她想象不到的压力。至少在她去年入职时,这个大哥看上去沉稳老练,心机深刻,处理任何问题都游刃有余,那么qiáng势霸道的张黎黎都吃了他的哑亏发作不得。然而现在他竟然被焦虑症困扰到失控的地步,她只能推测,造成他焦虑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他没有再跟她提及家室,她当然不会主动开口去问。但是婚姻出现裂fèng之后,他对妻子与傅轶则的关系肯定仍旧充满疑忌。在这种qíng况下,他竟然煞费苦心出动亲qíng攻势,更拿出一套房子想让她促成与傅轶则继续合作。这种对资金的急迫需求让她不得不踌躇。
她头一次面临这样复杂的局面。
区区一套房子,她自然没有放在眼里。不过一边是父亲的公司,就算她不是被重用的女儿,也不可能坐视公司经营出现问题而袖手不理;一边是号称希望与她合作的兄长,几乎是她在公司唯一的盟友,可是在司建宇做出打了韩启明然后嫁祸给张毅那件事以后,她不再无条件信任他。对他解释泄密事件,再度将责任推到张黎黎姐弟身上,她也持保留态度。她并没有对他表现出的独自扛着公司重担的悲qíng形象打动,可是他被焦虑症折磨这件事是确定无疑的,她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而另一边则是与她若即若离的男友,这段从一开始便不单纯的关系,是否经得起再加进赤luǒluǒ的利益因素?
接连几天,她认真研究那份投资计划书,试图从中找到线索,能说服自己决定如何行动。然而计划书写得十分专业、详尽,从投入、规划、资金分配、回报到项目前景都无懈可击,至少把它拿给傅轶则看没有任何问题。
接下来呢?她问自己。
她怎么能说服傅轶则接受这个项目?更重要的是,她真的想这么做吗?司凌云觉得她也陷入了焦虑之中,没等她将所有疑问想明白,傅轶则从美国回来了,那天正好是周末下午,她决定去机场接他。
让她意外的是,那天在到达厅内等着接机的人多得异乎寻常,而且多半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时髦少女,拿着鲜花、条幅和大幅照片,更要命的是她们似乎相互认识,聚在一起兴奋地叽叽喳喳,根本没一刻安静。她站在一边,不免被吵得有些头痛。好在傅轶则从北京转机乘坐的航班准点到达,远远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出来,那大群少女先是起了一阵骚动,近乎歇斯底里地一齐尖叫着“出来了出来了”,随即又有人失望地纠正“不是他”,有人却说“哇,这人也很帅啊”,后边的人急着问“他是谁他是谁”,一时之间乱成一团。走到乘客之中的傅轶则原本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在看,这时诧异抬头,不禁哑然失笑,继续将注意力放回到手机上。
司凌云等他走过来,笑道:“本来想给你惊喜,不过好像对男人来讲,一出机场有大群少女欢呼更惊喜一些吧。”
他一怔,丢开行李箱,一把抱住了她,转了一圈,“你来接我,足够惊喜了。”
他表现得如此热qíng,让她几乎有些窘迫,疑心自己来接他的动机未免不够纯洁,轻声说:“哎哎哎,旁边可都是未成年人,别闹了。”
他放下她,手依然停在她的腰际,“看着她们,有没有想起你的年少轻狂。”
她撇嘴,“我跟她们一样大的时候,可没为一张面孔神魂颠倒过,走吧。”
他们到停车场,放置好行李后上车,司凌云刚倒出停车位,便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一大拨少女冲向了这边,她嘀咕着,“小姑娘们可真疯。”她还没来得及回正方向盘,对面一辆宝马抢先上道,她急踩刹车,但还是与那辆车前侧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吓出一身冷汗,傅轶则迅速伸手过来按住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安慰她,“别怕,刚起步,车速不快,没什么。”
她定定神,放下车窗刚要说话,那边副驾座上坐的一个年轻女人探出头来,态度蛮横地说:“你是怎么开车的,赶紧把车挪开。”
她勃然大怒,正要回击,那辆宝马后座车窗降下来,一个人叫她的名字,“凌云。”
她回头一看,车窗内是一张异常英俊的男人面孔,虽然架着大墨镜,她仍然认出他是昔日深黑乐队的鼓手温凯,如今已经改了名字,成了新晋当红的电视剧明星温令恺,她早就从那群粉丝的照片知道她们接的是他,倒也并不意外,“阿凯,你好。”
“对不起,我过来做一个宣传活动,刚才司机想躲开影迷,走得急了一点儿,”他露出万人迷式的招牌微笑,“你把电话留给我助理,我负责让他们给你修车,回头一起吃饭。”
很显然副驾座上那态度嚣张的年轻女人便是他的助理,她急速转换表qíng,赔笑说:“原来大家都认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好意思啊。”
这时,那群热qíng过度的粉丝已经奔跑着扑过来,尖叫着拍打着车子,司凌云懒得多说,对温令恺挥下手,“算了,你们走吧。”她升起车窗,将车倒开一点,让他们一行两辆车先走,再等那群小姑娘失望地散开,才出了机场。
“我现在相信你十四、五岁的时候不会迷恋明星了,明摆着你对他的面孔免疫。”
“认识时间太久,除了承认他长得确实好看以外,真没觉得他有魅力。”
“所以我能推断出,你是喜欢我的内在而不是外表。”
她握着方向盘,努力忍笑,“没错,我就是对自恋的男人没有抵抗力。”
没等他说话,她的手机响起,是小伍打来的,他被她派到K市出差处理顶峰兼并的棉纺厂的一起债务纠纷,这会儿急着跟她汇报进展。她刚讲了几句话,傅轶则便摘掉她的耳机,拿过手机,用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说:“小伍,司小姐现在正在开车,等一下会打给你。”
她瞪他一眼,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打开CD,放舒缓的音乐,然后伸手过来抚摩着她的颈后,“你看你最近绷得实在太紧,我们找个地方去度假吧,关掉手机,看谁先撑不住。”
“我先投降,我觉得我已经刚有了手机依赖症,随时需要看看有没有未接电话和新邮件。前天急着上班,把手机忘在家里,顿时就焦虑了……”提到焦虑,她不由自主顿住。
“祝贺你,你已经完全进入了职业状态。”
他的手掌仍在她颈项上用力,指腹的茧摩擦皮肤的那个力道让她无法心神专注,她抗议道:“喂,既然不许我接电话,你也别在我开车的时候骚扰我好不好?”
“下次换我开车,你可以任意骚扰我,我保证绝对不叫停。”他的手指继续挑逗得向下探入她的衣领内。
“喂,我可不想一天撞两次车。”她笑着避开他的手,“你这次去美国谈的这个项目顺利吗?”
“有些波折,不过能算顺利了,董事会对这个项目非常看好。”
“接下来你还有什么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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