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凌云想,脆弱的何止只是你们的夫妻关系,她目光一转,从神态平静的傅轶则看向米晓岚,而米晓岚正死死盯着她,瞳孔收缩得小小的,仿佛在等着一个爆发点。她只是轻松地笑道:“大哥,我们现在都在轶则的公寓里。”电话那边的司建宇显然吃了一惊,她继续说,“你也知道,这些天我手头工作太多,大嫂很体贴我替我去机场接轶则,她马上就回家了,不用担心。”
放下手机,她对傅轶则说:“轶则,我已经放好了洗澡水,你先去洗个澡吧。大嫂,谢谢你这么晚送轶则回来,我送你下去。”
米晓岚求救般地看向傅轶则,傅轶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qíng,温和地说:“晓岚,路上开车小心。”
有一瞬间,米晓岚标致的面孔扭曲了一下,可是她终于只是低下头,匆匆走了出去。
司凌云随着出来,拦住米晓岚按电梯的手,米晓岚回头怒视着她。
“想来跟我夸耀你早就预言过这一切吗?对,你说得全中,你大哥开始反击我了,用的招数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轶则还是不会接受我。可是别以为你赢了,司凌云,你只是完全没有感qíng,既不懂得爱,也不可能得到爱,最终什么也得不到,我可怜你。”
司凌云挑起眉毛,似笑非笑看着她,“别跟我吵架,大嫂,也别忙着对我滥施同qíng,没意思。你对我有什么看法,我根本不介意;我没兴趣当预言家,对你说的那些话,你愿意理解多少,怎么理解,全看你自己,我一样不介意。现在我只多说一句:大哥也许做了错事,但他还是爱你的,他宁可自己咽下猜疑,也不愿意跟你面对面让你难堪,让你们的关系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现在正处于最艰难的时期,需要你的谅解。我跟他只是异姓兄妹,可我们长在单亲家庭里,我完全能理解他肯定不希望冬冬也经历我们经历过的童年。你们现在和解还来得及,请你三思。”
她伸手替米晓岚按了下行键,头也不回地返回了公寓。
傅轶则已经浸入了按摩浴缸,手边放着一杯威士忌。音响内传出的歌声让司凌云一下站在了浴室门边。
你说你已踏上归途
我却等不及走上另一条路
甚至没有擦肩而过
我们注定回不到最初
……
这是深黑乐队的一首老歌。司凌云当然记得六年前她离开傅轶则家时,将这张CD留在了那里,但她不知道他此时放这张的用意,也完全不愿意再提及那一天,走过去按了音响的停止键,然后换浴室中习惯放的爵士乐CD将音量调低。傅轶则看着她的动作,什么也没说。她回过头,摊一下手,“抱歉,我不是有意想偷听。”
“撞上这种尴尬场面,不光不愤怒,还肯打圆场做解释,让我印象很深刻。”
她耸耸肩,“愤怒也得有理由啊。”
“理由?”他摇摇头,“其实理由并不重要,关键是得有足够被背叛、被辜负的感觉——这么一说,你确实没有必要生气,完全可以不动声色打发走你的大嫂。不过我纯粹好奇地问一句,如果我跟晓岚有超出朋友关系的暧昧举动,你会怎么样?”
她厌烦地说:“上次撞见男友跟我的室友躺在chuáng上,我打开窗子,把他们的衣服全扔了出去。这个参考答案对你来讲有意义吗?”
“这才像你会做出的事。”
可是她既没心qíng,也没jīng力去做那样的举动了。她不想再说什么,倦怠地摇摇头,打算出去,他叫她的名字,“凌云。”
她回头看他,按摩浴缸内水蒸气升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qíng。
“加了玫瑰jīng油的一缸水不会是特意为我准备的,”他轻轻一笑,“你看上去很累,进来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但包含更多的是蛊惑。她迟疑一下,在他的目光下开始脱去衣服,走进了浴缸。她的身体徐徐沉入温暖的水中,走到浴缸另一端,将头靠到头靠上。jīng确设计的水柱与气流冲击着两人漂浮的身体,肢体温柔触碰到一起,如此亲密,却又如此遥远,她没来由地想叹息一声。
他倒了一杯威士忌递给她,她接过来,渴望索xing一醉结束这个混乱的夜晚,又不得不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只呷了一小口。
“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的行为其实有违你对我xing格的基本判断了——你跟你大嫂详细分析过我,指出我这个人热衷征服游戏,对于女人主动的逢迎没兴趣,你继续做出一个高傲的姿态应该更有利嘛。”
他的声音低而轻柔,如同过去对她讲qíng话一般,可她清楚嗅出危险的信号,在心底暗自叹一口气,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我从来不认为一个刻意表现姿态就能迷惑住你。”
“不一定。我认真回想了一下和你相处的过程,从六年前跟我做完爱后叫男友过来接你开始,我确实多少被你的姿态迷惑住了。”
“何必回忆过去那么久的往事。从那天把我丢在你公司gān等,到今天看我面对大嫂送你回家的场面,已经算让我姿态脱落打回原形了。”她放下酒杯,歪头看向他,“对现在这个结果满意还是失望?”
他盯着她,她一动不动,接受他凌厉目光的审视,空气如同凝窒一般,她打破这个沉默,“轶则,我们好好谈谈,不要预设立场。不然,我再怎么做,你也只会认为我是有所图谋。”
“那么你不介意诚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请尽管问。”
傅轶则伸手将司凌云抱入怀中,伴随这个亲密姿势而来的,却是一个没有任何感qíng色彩的问题,“你在促成同仁里项目融资协议以前,就已经知道司建宇患了严重的焦虑症?”
“他只是压力太大,陷入了焦虑状态,吃药便能缓解症状,并不影响他对于公司、项目的cao控。”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身体不疾不徐地说:“恐怕你大嫂没你这么乐观。在她看来,你大哥的心理疾病不光影响到家庭关系,也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工作能力,近大半年,他全靠李元中支撑着,才勉qiáng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偏偏你父亲又把李元中给解雇了,这也是导致他犯心脏病的原因之一吧。”
她努力像他一样保持着语调的平和,“我大哥独立管理地产公司接近十年,能力得到我父亲的认可。李元中只是他的助手而已。职业经理人的去留是正常现象,顶峰的运作不会维系在某个人身上。”
“到目前不止,你都能言之成理。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有一点难度,”傅轶则一手揽着她,一手拿起酒杯,仰头喝一大口酒,然后看着她,“你和你父亲为了上市,不顾你大哥的反对,抽走了同仁里项目的资金?”
司凌云张一张嘴,却默然了,她并没有参与抽走资金,但她毕竟没有像司建宇希望的那样抗命不遵,再对傅轶则辩解一次那只是司霄汉的决定,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们的上市计划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问题。巨野的董事长因经济问题接受调查,更要命的是,调查范围已经扩大到了巨野的管理层和有关部门负责人,他们接受调查的原因之一就是内幕jiāo易。你父亲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很可能已经导致你们的借壳计划流产了?”
司凌云也不过在上午才刚刚知道针对刘邦林的调查已经扩展到了巨野的其他高管头上,但是她明白傅轶则做风险投资这一行,自有消息来源,再对他否认也没有意义了,“我们还在等进一步的消息,借壳计划毕竟是股东大会通过的,不是某个人单独的决定。”
傅轶则不理会她的这个辩解,“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你有没有在内心犹豫挣扎过哪怕片刻:要不要向我通报这些事qíng?”
她苦笑,“非要我内心jiāo战,你才开心吗?对不起,轶则,站在我的立场,我不会对你说这些事,而且我认为大嫂更不应该讲。”
“所谓你的立场,指的是你身为司霄汉的女儿、司建宇的妹妹、顶峰的投资部总经理吧。可是你偏偏漏掉了你的另一个身份,”他的声音保持着不疾不徐,可是一句紧bī一句而来,“你还是我的未婚妻。而我也必须对公司股东和投资项目负责。”
“我已经让顶峰地产出具报告,详细汇报同仁里项目的工程进度,送到你的公司供你审阅。”
傅轶则哈哈大笑,“你忽视我也就算了,弄这份报告来打算愚弄我就过分了。”他低头bī近她,带了点戏谑的表qíng,“我有点好奇,凌云。你拿我当什么了?一个既然对你有兴趣就可以尽qíng利用的男人吗?别恭维我说你不敢动利用我的念头,因为你确实从一开始就这么做了。”
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jiāo缠着,这种无限接近下的针锋相对让她怅然。她无可奈何地说:“谢谢你的恭维,不过一份条件苛刻的合作协议也能算我尽qíng利用了男人才达到的目的,那我只能说,我实在太失败了。”
“说到合作协议条件苛刻,我倒是记得,里面确实对于项目资金使用有明确约定。保证一个最低水平的不停工来敷衍我,没有任何意义,这一点不用我来提醒你吧。”
“顶峰不可能在冲刺上市的阶段曝出项目停工的新闻。我们目前需要的,只是时间上的一个宽容。”
“现在你还敢说在上市这件事上你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她顿时哑然。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停了好一会儿,轻声说:“这就是你要的全部吗,凌云?安抚住我,帮助你大哥保住项目,让他的事业、心理和身体都不至于崩溃;同时帮助你父亲不计手段与成本地完成上市计划——别的一切都可以放到一边,或者说,别的一切,从来就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以内。”
她怔怔看着傅轶则,没有说话。
“你父亲在豪赌,也许最终他能够做到赢家通吃。我就算对他的计划持疑议,但也能理解。可是你,”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声音放得更加低沉,“司凌云,你也陪着押上一切,甚至包括我对你的感qíng。最后一个问题,你最终想得到的是什么?”
司凌云来不及作答,傅轶则已经吻住她的唇……他爆发的如此突兀诡谲,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似乎如她当年一样,被伤害了感qíng——而心底另一个声音则以不合乎qíng境的超然来提醒她,也许称之为自尊更恰当。不管怎么说,他积攒了不肯言说的愤怒,正用惩罚xing的、略显粗bào的动作传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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