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_青衫落拓【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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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苒放心不下,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听到他起chuáng,她赶忙下chuáng走了出去,只见他冲到卫生间,对着抽水马桶呕吐,她过去扶他,他却一把推开她的手,低声喝道:“出去。”

  那个驱逐来得严厉而断然,她只能含着眼泪出去,不再管他。

  到了第二天,祁家骢脸上明显带着宿醉后的痕迹,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神态疲惫,但神智却恢复了清明,主动跟她道歉:“对不起,我昨晚态度很差劲。”

  她一夜没睡,满心都是惊惶与委屈,绷着脸不说话。他叹一口气,“我看我得在规则里多加一条,以后见我喝多了,一定让我一个人待着,不然你会白生很多气的。”

  “为什么不要我照顾你呢?”

  “没人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láng狈的样子,”他烦恼地笑,“我不需要照顾,你只需要在那种时候无视我就行了。”

  “以后别去酒吧好吗?或者至少别过量。”她央求着,“这样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啊。”

  他微微一笑,抚一下她的头发,“行了,别乱cao心了。你不是说喜欢吃喝玩乐吗?明天我就带你去吃喝玩乐个够。”

  祁家骢履行诺言,第二天给任苒安排了全天的节目,他先带她去百货公司买衣服,她试了一件又一件,他坐在一边耐心看着,把她看中的全买下来;从百货公司出来,他先带她去西餐厅吃饭,然后带她去看电影,尽管那是一部明显不合他口味的文艺片。

  他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可全无不耐烦的意思。不管她提什么要求,他都带一点纵容地答应下来,包括路过花店,她撒娇地为难他,让他送花,他也极其慡快地按她说的买下大把的马蹄莲与天堂鸟。

  他一手替她抱着花,一手提着大大的提袋招摇过市,显得与平时的他完全不搭调,可是也没什么不自在的表qíng。

  这样俗气热闹的快乐,其实最能感染涉世不深的女孩子。然而任苒挽着他的胳膊,慢慢不复最初的兴奋了。

  她一向敏感,当然看出了祁家骢做这一切,始终漫不经心,并不算投入。他只是将这一整天的陪伴当成了一个礼物打包送给她,算是一种补偿、道歉与安抚,跟在老李的绿门咖啡馆里递给她一碟才出炉的松饼没什么两样。

  “还想要什么节目?”祁家骢侧头问她,他素来表qíng淡漠的面孔衬着怀里抱的大束鲜花,有了一点难得的温柔。

  她看着他,慢慢微笑了,“今天足够了,谢谢你。”

  对。这样一个男人肯哄她,她想,她不可能要求更多了。

  那一天过后,两人恢复了平时的作息,而祁家骢的表现让任苒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他平时在家里饮酒虽然杂,但十分克制,并不过量,只偶尔在晚上处于微醉之中。这种状态下,他显然十分好相处,有时会讲冷笑话逗她开心,在chuáng上更是不缺乏热qíng。

  然而,大部分时间里,他越来越沉默,时常将自己关在书房内。过十天半月,他会和她打个招呼,独自外出,然后大醉回来。

  这算酗酒吗?她不大拿得准。祁家骢明显并没失去自控能力,他始终没有醉到失神智的地步。

  他平时表现得不动声色,可是总有控制不住的焦躁qíng绪一闪而过,而原因他绝口不提。对着一个明显不愿意与她讨论自己事qíng的男人,她也无从猜测。

  祁家骢在近乎周期xing的买醉,而任苒也有一个周期xing的行为。她会给他发一个短信,发送完毕后,她会马上关机,隔一天后,她才会打开手机,看着祁家骢回复的消息,呆呆出神。

  她没勇气再跟祁家骢jiāo谈,可是她也没勇气彻底断绝与他的联系。这个报平安的举动,当然是不想让好友担心,同时也是安慰和鼓励自己:你并不孤单,你一切都好。

  可是事实上,在这个陌生的繁华城市里,她的孤独感与日俱增。

  祁家骢骆没有给她安全感,她也没办法忽略他不经意间释放出的其他信息。

  在这种qíng况下,她说服不了自己安下心来,享受爱qíng。

  一转眼,他们在广州住了两个多月,岭南的冬天悄悄来临,除了yīn雨天气气温略低以外,并没其他感觉。

  在背弃父亲、离开家庭和学校后,任苒渴望与她头一次爱上的男人建立起亲密无间的关系,可是祁家骢与她保持着如此微妙的距离,他们的亲密仅限于chuáng上,她若是在其他时间缠上去,絮絮与他jiāo谈,他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将她推拒开来,她只能挫败。

  她开始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她只是住进了祁家骢的公寓,但远没住进这个男人深不可测的心底。

  她有充分的理由这么想。

  她已经在大学宿舍住了一年,其他五个室友分别来自全国各地,每个人xing格与处事都不同。她自小有母亲严格的家教,要与人友善相处,尊重别人,不侵占公共空间,不窥他人的隐私,不gān涉他人的私事。但显然有些人的行事习惯与她不同,年轻的女孩子并没几个懂得隐忍与宽容,宿舍中不时会因此而起纷争。

  而祁家骢在大部分时候都表现得符合她母亲以前对她的教诲,很好相处。可是,这种好相处给她的感觉,更类似于一个懂得自律的室友。

  他似乎分出了一都分生活空同给她,任由她固定窝在靠阳台的一个小沙发上看书。在晚上固定时间看香港电视台播放的某部电视剧,在厨房里心血来cháo按菜谱做一点菜,最重要的是在他没那么yīn郁的时候分享他的chuáng。

  她若是表现出郁闷,他会带她出去散心、看电影、购物;她主动说起什么,他也会听着,略加点评。可是他从来不谈自己的事,也不会主动问起她有什么心事,对将来有什么想法。

  这是恋爱,还是一个纯粹的同居伙伴关系?她不断用这个问题拷问着自己,同时更加留意他的一举一支,试图找出某个答案。

  他当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有一次还半开玩笑地说:“任苒你打量的样子,活像是猎人在看猎物。”

  她撒娇地说:“对啊,我就是想找到你的弱点,好捕捉你。”

  他大笑,“不用这么费事,来吧,我们上chuáng,我愿意任你宰割。”

  可是就算在chuáng上,他愿意将主动权jiāo给她,她也实在不具备力量来“宰割”他。她既没有多少经验,也没有学会完全放纵自己,去尽qíng享受身体的欢娱。她更愿意让他掌握主动,在他的爱抚下载沉载浮。

  她还没来得及褪去所有的生涩,对她来讲,感官的快乐并没能淹没她,在做爱这个过程里,她看得更重要的其实是身体jiāo缠带来的亲密感觉,唯有在那个时刻,她能体会到她真实拥有着这个男人的热qíng。

  然而,再紧密的纠缠、再炽热的进发都有结束的时刻。当他带着满足在她身边沉沉睡去。她却长时间无法入睡。

  她并不抗拒这样的失眠。有时她会披衣起来,去阳台远眺这个陌生的城市,或者去客厅看一会儿书,直到有了睡意再回卧室;更多的时候,她就静静躺在他身边,借着一点幽微的光线仔细看他。

  他脸上的线条已经深深刻入她的脑海中,然而,这样静谧的深夜,全世界都沉入梦乡,他在她悄然的注视下熟睡,他的脸就在她的枕畔。两人呼吸相接,触手可及。

  祁家骢睡得很沉,可是在睡眠中,他qiáng大的自我控制终于有了fèng隙,他并不能保持与白天一样的平静超然。在半夜某个特定的时候,他会开始做梦,她可以清楚看到他面部或者轻微或者激烈的扭曲,眼皮有急促的颤动,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身体辗转翻动,甚至会抽动,他的身体会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这种时候,他是完全不设防的,显出一点无法控制的脆弱,她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会悄然握住他的手,慢慢贴近他,用自己的体温来轻柔细微地爱抚他,让他重新安静下来,而他不会断然推开她,有时他甚至会不自觉地将头靠入她怀里。

  这个男人流露的这一面让她的心有一点略带牵痛的感觉,她可以长久凝视他,直到睡意渐浓,沉入跟他一样的睡眠之中,仿佛这个黑夜可以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他们的厮守也可以没有任何疑问地到达永远。

  只是,这样的亲密,只限于chuáng上、夜晚。

  她内心深处跳动着百转千回的心事,这个过程,如同一种作茧自绮,将她缠绕得患得患失,越陷越深。

  然而祁家骢的qíng绪似乎越来越不好。这天他一直坐在书房内,对着电脑,神qíngyīn沉。

  她给他送茶进去,瞟一下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行qíng,“全是红的,应该是上涨吧,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祁家骢冷笑一下,“如果你预测到了行qíng,却只能眼看它从高cháo走到即将落幕,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他并不看她,只挥挥手,似乎示意她出去,然后拿起手机打电话,“阿邦,今天有什么消息?”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静默地听着,过了很长时间,他冷然说道:“你不用多说什么了,朱训良既然想玩我,那不妨玩个够。”

  他重重将手机丢到书桌上,收敛了脸上那个近乎狰狞的冷笑,似乎完全忘了任苒还站在书房里,他的肩膀慢慢低落下去,双手支在书桌上,托住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完全不懂得股票cao作,可是这段对话听下来,也多少明白了一点:祁家骢的qíng况不妙。她看着,他的身体紧绷,姿势犹如困shòu一般,又如同被长时间禁足无法轨奔驰的骏马,她意识到,他最近的焦躁也许正是来自于此。

  她伸手抱住他的肩头,刚要说话,他已经猛然推开了她的手,低声喝道:“出去!”

  他头一次在没有喝醉的时候如此粗bào地拒绝她,她的心一下凉透了。一直到晚上,他从书房内出来,脸色依旧yīn沉,两人相对无言地吃完晚饭,他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

  任苒独坐了一会儿,穿了件外套,也出了门。她只有一个线索,某次祁家骢喝得大醉回来,带了一个印有某酒吧名字的打火机,她出来散步时,不经意间路过了那间酒吧,还曾驻足看了看。

  她走进窄小的前门,发现这是间并不算高档的酒吧,里面别有dòng天。狭长而幽深,带着暄闹的气息,灯光昏暗暧昧,烟雾弥漫。她扫视着,看到了祁家骢,他独坐在角落里喝酒。有一个衣着xing感、身材火辣的女人俯身与他说话,他却摇摇头,那女人也不纠缠,慡快地走开了。

  她倒没有胡乱猜疑,认为他在外面跟人约会,需要避开她。明摆着祁家骢并不屑于对她隐瞒行踪。她只是不明白,他并没有酒瘾,也没有纵qíng狂欢,在家喝酒也明显比这里舒适得多,他却宁可周期xing地过来买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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