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_青衫落拓【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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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为什么要这样?我跟他说过我没事……”

  “你到广州后,他也过来找过你。你自己算算,他这样会旷多少课?后来你再没打电话给他,他的qíng绪越来越差,差不多不去上课,成天喝酒,动辄跟人打架,前不久失手把一个同学打成重伤,几乎要负刑事责任,祁家赔了巨额医药费才算把这件事压下去。”任苒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看来,祁家骏虽然xing格不羁,可是并不好勇斗狠,举止一向算得上文雅温和,竟然会一变至此,实在让她惊惶。

  “他……一点也没跟我说起。”她喃喃地说,自知这个辩解很可笑。

  “他现在被他家接回去反省,他爸爸不愿意他跟祁家骢碰面,把他关在家里。不然他肯定会跟着一块儿去北京,再跟我一块儿过来的,小苒,别的事qíng可以说是我的责任,但在这件事上,你认为你一点责任没有吗?”

  “我会打电话劝他……”

  “你打算怎么劝?”任世晏毫不留qíng地说:“劝他好好学习吗?你已经先他-步放弃了学业;劝他听父母的话吗?你已经彻底否定了你的父亲,对他的父亲也没什么敬意;劝他珍惜自己的前途吗?你已经把自己的前途跟一个完全看不到前途的男人联系到了一起……”

  “别说了——”

  任苒打断父亲,眼泪在眼眶内打转,却用力忍住。当然,她没办法断然否认父亲的指责,那样从小到大关心着她的阿骏,在她最伤心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劝慰她,为了她远离家乡上大学,在她出走时最牵挂她,哪怕知道她跟他一直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没有放弃她。她把所有的负面qíng绪倒给他,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关心,却一点没有想到他的承受能力。如果他真的爱她,那她不仅没有回报他的爱,还一直有意无意地伤害着他。

  “小苒,爸爸并没有bī你回去为阿骏负责的意思。他爱你,为你付出是他心甘qíng愿的举动。没人规定你必须同等回报别人的爱才算公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句话放在祁家骢身上同样适用。”

  听到祁家骢的名字,她迷惘地看着父亲。

  “你爱祁家骢,但他并不一定爱你。我跟他谈过几闪话,自认对他有一点了解。像他这样的男作,早早就已经成熟,经历太多,拥有的世界太大,感qíng对他来讲,早已被放在次要的位置。你至少得有足够阅历,懂得他的想法,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能够跟他在平等的位置上jiāo流共鸣,才有可能得到他的重视。”

  任苒无言以对。

  “你祁伯伯、赵阿姨商量过了,打算送阿骏去国外留学,可是你没有下落,他肯定不会去国外。”

  “可是,我以后怎么面对他,我真的只当他是哥哥啊。”

  “你总认为,爸爸想让你嫁给阿骏,图个省心,然后好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不是这样的,小苒,我没有处理好感qíng向题,也许是个很糟糕的男人,可是我从来没忘记过,我在你妈妈临终前对她承诺过,会尽力照顾好你。就算没有这个承诺,你也永远是我的女儿,是我一生的责任。我只是认为,至少到目前为止,没人比阿骏更爱你。不过,你跟阿骏都还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将来,完全有可能碰上更合适彼此的人,没必要现然就决定自己的生活,更不应该在青chūn年少的时候任由自己的生活走上歧路。”

  任世晏言辞恳切,任苒一下陷入了迷茫之中。

  “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去继续学业。到你的心智完全成熟了,如果你还是爱祁家骢,那我一定再也不说什么。”

  任苒发现,她所有的坚持,在父亲的分析下,都显得一相qíng愿;而她所有不愿意正视的隐忧,都被父亲毫不留qíng地指了出来。

  归根结底,这段感qíng的确充满了不确定xing。

  第十七章

  当天晚上,任世晏住在公寓客房内。对于他和他女儿任苒来讲,这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任世晏还要赶回学校上班,两个人都早早起chuáng,任苒做好了早餐。吃完以后,她对父亲说:“爸爸,我认真想过你说的话了。但是,我没办法不跟家骢告别就离开,我决定在这里等他。请告诉阿骏,不要来找我,我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回去。”

  “你一定要听他亲口对你说出一个拒绝才肯死心吗?”

  她惨淡地笑,“爸爸,我没办法就这样放弃,让我等吧,不然我以后也许总会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

  任世晏知道,再说什么也不能改变女儿的决定,他点点头,“小苒,爸爸仍然觉得你的选择很荒谬,不过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再说什么了。我要你知道,你永远是我的女儿,只要你愿意回来,随时可以。”

  任苒垂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她说:“爸,如果季律师一定要留着她的孩子,你别bī她了,如果你……觉得合适,你们结婚吧,不必管我怎么想。我一个要求,不要带她住进妈妈住过的房子,至少现在,我没办法接受妈妈再受到打扰。”

  任世晏点点头,“我会把那套房子过户到你名下,小苒。”

  任苒连忙摇头,“不,爸爸,我不是争房子……”

  “我知道,这件事你不用多想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送走父亲后,这个豪华的公寓再度陷入孤寂之中。

  祁家骢没有打她的电话,她带着满心不安,再度打过去,他的手机已经关了机。

  她开始了不知道期限的等待。

  任苒试图将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照过去的时间表起chuáng、做家务、买菜、散步、看书,做饭。然而她很快发现,在焦灼的等待之中,她的生活渐渐失去了秩序,她开始害怕在她外出时祁家骢会突然回来却看不到她,误以为她已经随父亲回去了;她做好了饭,却根本没胃口吃;她看一会儿书,会禁不住去看看毫无动静的手机;她在半夜醒来,再也无法入睡;她成天盘桓在沙发上,不愿意再去空dàngdàng的卧室;她很快开始晨昏颠倒,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在饿得不行时,才打电话叫外卖上来;她经常站在阳台上,漫无目的地远眺……

  她开始放弃徒劳地拨他的号码,也不再发送根本得不到回应的短信,告诉他。她仍在这里等着他。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此起彼落:他的麻烦大到已经困住他,无法跟外界联系了吗?他出意外了?她是不是惹烦了他?她在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显得太唠叨?他会不会不想再回来了?

  她走进书房,四下扫视着,他的东西都在原处;她再回卧室,打开衣橱,他的衣物也还在。可是这样的巡视根本没办法让她放下心来,却弄得她更加茫然。一时之间,她似乎陷入了母亲以前紧急入院时,她被独自留在家里惶惑不安的状态。她经历了几次那样的煎熬后,就不顾父亲的反对,坚决要求去医院陪护。

  正如她父亲所说,这个男人分明并不在意她。

  他会不会已经彻底厌倦了她?

  她一时告诉自己,这个念头来得十分愚蠢,你的不安全感正在完全没有必要地放大;一时却又心灰意冷地想,是的,他厌倦了,他只是看她独自在深圳未免可怜,将她带回了广州。他对她从来就没表现出留恋,从来也没有许诺,只要她表现得热qíng外露,他就会半开玩笑地泼上一点冷水,这样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

  别再自欺欺人了。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窗外有大团烟花升起,她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发现天早已黑了,她走上阳台,只见珠江边不断升起烟花,艳丽炫目地在夜空绽放。

  她的手机响起,显示是祁家骏打来的电话。

  她看一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发现今天已经是1999年12月31日,传说中的世纪末到来了。

  显然,很多人不顾政府的禁鞭令,决心用一场狂欢迎来新纪元的到来。

  她一直回避,却被以这种方式重新换回了时间概念,忽然意识到,祁家骢已经消失了快半个月之久。

  这是她有生以来,最漫长的15天。

  这样的等待,你到什么时候会失望?你是在等待他的归来,还是在等待意料之中的失望?

  她根本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传说中的世纪末并不是一个末日与终止,地球仍在有序运转,日历将翻开新的一页,电脑内的日期BUG被一一调整,没有出现神秘术士预言的毁灭,也没有之前专家预言的大范围混乱,她步入了她的20岁。

  生活以残忍而,并不因为一个人的悲伤而有丝毫停顿。大团大团的烟花映照得她的脸时明时暗,天空仿佛暂时成了一个舞台,那样灿烂夺目的光彩,如同不知名的花般次第绽放,然后再一一寂灭,她长久地凝视着这样一场声色盛大?

  的表演,手机仍在响着,她终于按了接听键。她已经太长时间没跟人说话,一开口只觉得嗓子十分生涩。

  “阿骏,新年好。”

  “新年好,小苒。”

  两个人沉默着,一时都不知道那样喧闹不绝于耳的“嘭嘭”声是来自于自己身边,还是对方所处的城市。

  “你在哪里,阿骏?”她努力用活泼的声音问:“你那边是不是也有有人在庆祝千禧年?”

  “我和几个朋友在放烟花,喝酒,你呢?”

  “我也在看人放烟花,真美。”

  “祁家骢回广州了没有?”

  任苒凝视着一个巨大的红色烟火徐徐在天空铺陈开来,无数的光焰拖曳着划破夜色。她摇了摇头,“没有。”

  “他拒绝了我父亲的帮助,让他回Z市不要管他,后来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了,听说他的工作室已经关闭,没人知道他的下落,恐怕他以后多不能再公开露面。小苒,听话,回来吧,或者我过来接你。”

  “不,阿俊,你别过来。我也不光是等他,我想看看,这段感qíng经得起多长时间的消耗。我跟我爸爸也说过,我不会赌气,到了觉得没必要再等的时候,我不会勉qiáng自己继续下去的。”

  “爱qíng的魔力真的大到将你淹没了吗?”祁家骏的声音中充满痛楚。

  任苒记起以前与他充满孩子气的对话,只觉得恍若隔世般遥远,她轻声说:“阿骏,其实我害怕这种感觉,可是我没法摆脱,只好索xing选择沉没,不再挣扎,等到彻底绝望,就算解脱了。”

  “我不想看到你绝望,小苒,如果他爱你,他也不该让你的感qíng走到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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