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她的希望,可我有时实在觉得负担不起她的希望。”
“你不回国,难道不想小宝吗?”
祁家骏沉默了许久,任苒不免后悔这个问题,她自己尚且时常会想起可爱顽皮的祁博彦,更何况祁家骏身为人父呢?
“我想他,可是我更经常想到,以前我甚至不打算结婚,更没想过要孩子。我这样毫无计划地把一个孩子带到世上,再怎么做,也说不上能对他负起全部责任了。”
祁家骏的话里满怀惆怅,任苒也默然了。她为自己的未来做着计划,唯独对于感qíng,她几乎没有办法去想。
目前与她偶尔约会的男人叫张志铭,今年28岁,北京本地人,却并没有一般北京男人常见的嘴皮子利落劲头,反而略微沉默。他中等个子,相貌斯文,衣饰整洁,举止gān练,是典型的jīng英白领。他在美国拿了名校计算机硕士学位,回国在一家IT公司做技术总监,但雄心肯定不止于技术方面,对于未来的计划明显更多放在事业上,一看而知,根本无暇将感qíng需求放到首位。
任苒与他在一个银行客户聚会场合碰到,泛泛而谈,还算投机,于是jiāo换联系方式,一周后有了约会。
这种约会不过是都市男女真真假假地打着机锋,找个相对固定的伙伴一起吃饭、看电影。在一起时,张志铭表现得十分礼貌,他们谁也无意贸然推进关系,谁都首先想到的是怎么对自己更妥当,当然玩远不可能想到把这个关系确定下来。
任苒还很年轻,不过23岁的年龄,当然并不介意一个淡淡相处的关系,未来从理论上讲,有着无限可能。然而一想到在更年轻的时候,她已经经历了那样一场不计一切后果投入其中的爱qíng,让她又不能不疑惑:还有什么能激发起她的热qíng?
不要说与初相识的朋友和同事,任苒甚至不可能再主动跟祁家骏讨论感清这个话题了,两人之间有太多禁忌,而且现在祁家骏看上去比她更沧桑,什么都不用说,自然便流露出倦怠之意。她只能qiáng打jīng神笑道:“阿骏,还是尽可能跟小宝多在一起吧,错过他的成长很可惜。”
“我们现在谈的很像中年人的话题充满人间烟火:父母、工作、孩子……”祁家骏笑得懒懒的,没任何愉悦之意,“对了,再多一个很八卦的话题,敏仪搬回来住了。”
任苒吃惊地问:“她和那个越南人……”
“他们分手了。她只跟我说,她没地方可去,想搬回来暂住,我答应了。”
“那就好,别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太不安全了。”
“的确不安全,那越南人已经上门来闹了两次。第一次我不在,他居然还动手打她;后来那次,我正好回来碰上了,把他赶出去并报了警。警察说那人有案底,虽然都不是什么大案,也真够要命的。”
任苒不禁担心,“你跟她都要小心啊。”
“我知道。我问敏仪,到底两人之间出了什么事,她不肯说,只是哭,我也没办法,只能嘱咐她至少最近不要单独外出。”
“这也不能怪她。那人看上去挺斯文的。”
“我没怪她。”祁家骏怅然叹气,“20岁刚过就生孩子,对她来讲实在太残酷了,我又实在算不上一个称职的丈夫。她要出去减压,我完全能理解。小苒,你也别净惦着工作,还是要试试约会,享受生活。”
这是隔了很久以来,祁家骏再度如大学里那样鼓励她去恋爱,任苒有些百感jiāo集。
她没法去问祁家骏对生活的安排,他如此坦然同意莫敏仪回来,语气宽容同qíng,却完全不像一个接纳妻子回头的丈夫,倒更像一个体贴宽容的朋友。夫妻两人这样生活在异国同一座房子里,她不能不有些喟叹。
张志铭倒是完全能理解任苒深造的打算,并与她认真探讨修读哪家学校的什么专业更适合她的发展。
“如果在金融行业工作,最好读美国ToPTEN的MBA才有说服力,我当初就是太执著技术,一心奔着硅谷去,其实如果转念MBA,出来以后做投行,也许更适合我。”
“TOPTEN我现在不敢想啊,在国内读个MBA倒是可以争取一下的。”任苒开玩笑地说:“不过如果决定念书,娱乐社jiāo时间只好取消了。”
他也笑,“没关系,我欣赏有上进心的女孩子。”如此磊落积极的回答,她只有微笑的份了。
社jiāoxing约会——她再次想到少女时期对同学早恋下的定义。没错,他们之间的约会在她看来根本不算恋爱,比年少萌动时更接近社jiāo。没有渴望见到一个人的冲动,却希望不用独自一个人在周末吃饭、看电影。这个城市太大,四周行人太过匆忙,一个人的孤单太难以打发,在不必太亲密、没有责任负担的前提下,淡淡jiāo往是最好的放松。
报考MBA有一个条件,要求本科毕业后有三年工作经验,任苒显然还没达到,但她又听说对于这一点,不同学校卡得并不严格。
张志铭提起他有一个发小叫王英qiáng,目前在北京一所名校读MBA,不妨找他来给任苒答疑,任苒欣然同意。那人也是来去匆匆的忙碌人士,于是约在周末下课,就在学校旁边的咖啡馆里见面。
张志铭开着他的高尔夫载了任苒到约定地点,刚停好车,就看到一辆打眼的红色玛莎拉蒂从学校里开出来,停到他们旁边,略有些矮胖的王英qiáng从副驾座上走了下来,弯腰对里面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招手对张志铭打招呼,走了过来。
“好帅的车子,qiáng子你行啊。”
“什么啊,我的美女同学顺路把我带出来的。来来来,赶紧给我介绍一下你女朋友。”
奇怪的是,那辆玛莎拉蒂并没开走,驾驶座的车窗降了下来,一个戴墨镜的女孩子探出头来,“英qiáng,我突然想起来我还得等人,介意我跟你们一块儿坐坐吗?”
王英qiáng明显意外,却马上笑道:“正好,我朋友的女朋友想读MBA,你也有亲身感受,一块儿坐着聊聊。”
她停好车,取了墨镜走下来,几个人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她是个高挑的女孩子,穿着miumiu的T恤,身材比例完美,染成深巧克力色的头发卷曲地披散在肩头,雪白的面孔上有着饱满的额头,略高的颧骨,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略宽,一双眼睛如同猫眼般浑圆,看上去十分明艳照人。
几个人走进咖啡馆内坐下,叫了咖啡,王英qiáng介绍:“我同学张志铭,lT人。这位是我们班当之无愧的班花,贺静宜小姐。”
贺静宜客气地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任苒。张志铭连忙介绍:“我朋友,任苒,叫她英文名字Renee就行了。”
“任小姐是在北京工作还是暂住?”
这个问题来得未免有些突兀,任苒还是告诉了她自己任职的银行。
贺静宜若有所思:“原来任小姐在外资银行做事。正好我有理财方面的问题请教,能否赐一张名片?”
任苒奉上名片。贺静宜认真看着,脸上掠过一个奇怪的表qíng,但马上收敛,将名片收好。王英qiáng开始介绍他就读的MBA考试、师资、课程设置等qíng况,贺静宜也做着补充,显得十分热心。但她慢慢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问起任苒以前的读书经历,任苒据实以告,当然是那种对陌生人有保留的实话:在国内上完大一,转去澳洲里尔本念大学。
“任小姐是……南方人吧。”
“对,我老家在Z市。”
“任小姐来北京多久了,以后都打算在北京发展吗?”
“我过来快半年了,眼下看,应该是会留在北京。”
贺睁宜“哦”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又问起进外资银行的过程,平时工作是否辛苦,将来有什么打算。任苒尽量泛泛而客气地回答着,却越来越觉得对两个萍水相逢的人而言,这样打听未免有些不着调。
张志铭与王英qiángjiāo换一下眼神,都有一点怪异感,贺静宜似乎也觉察到了,笑道。“任小姐别介意,我没工作经验,眼看MBA快毕业了,打算找一份工作,所以特意跟你多打听一下。”
任苒微笑:“我大学毕业后,也只参加了几场面试,就决定接受这份工作。如果有从基层做起、慢慢累积工作经验的准备,其实工作并不难找。”
贺静宜若有所思地点头,拿出手机起身打了一个电话,回来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她特意转向任苒:“任小姐,不介意我改天找你请教一下理财产品吧?”
任苒自然是含笑说:“我在资产管理部门,不做私人理财产品,不过到时我可以介绍同事给你认识。”
贺静宜飘然而去,王英qiáng不免纳闷:“她平时冰山美人一个,对谁都爱搭不理,今天可真奇怪。”
张志铭笑着调侃他:“冰山美人主动送你出来,明显对你青眼有加嘛,qiáng子,你有艳福了。”
王英qiáng连连摆手,“别开玩笑了,知道她是谁吗?我老板陈华的女朋友。你想想我老板是什么人,她眼睛里哪可能再看得上一般人,一般人又哪里消受得起她。我好歹是她男朋友的下属,备考的时候又给她找了参考书,现在又是同学,所以她对我还算礼遇。”
张志铭肃然,“是你们陈总的女友啊,难怪开这么拉风的车子。”
“是呀,一开学她就震住大家了。虽然北京这地方好车多,美女多,不过像她这样开着名车来读MBA的美女,还真是打眼。”
张志铭简直有些惊奇:“开着玛莎拉蒂,来读在职MBA,还说毕业后找工作,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可不是吗?当初我在备考时碰到老板送她过来,真吓了一跳。我要有我老板这副身家,要么图发展,索xing让女朋友去读EMBA,和上市公司董事长坐一块儿上课,学到什么是其次,至少混个人脉;要么就去专修吃喝玩乐,品红酒,玩帆船,去阿拉斯拉钓鱼,去瑞士滑雪,一心做个富贵闲人,争取花三代时间把后代培养出贵族气质。还读个屁的MBA,这些登龙术明明是给我们这些没钱要拼命奋斗到有钱的人准备的。”
王英qiáng是典型的北京男人,说话十分风趣,张志铭和任苒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了。
张志铭笑道:“这位贺小姐的确很漂亮,可是不像你们陈总那样气度bī人。你有没有注意到,她问的问题不着边际,而且眼神闪烁不定,实在跟她的美貌不相称。”
王英qiáng完全同意:“是啊,我也有这感觉。按说我们老板真不花心,我进公司一年多,看陈总就她一个女朋友,据说一向有求必应,什么都依着她。不过跟她同学这么久,我总觉得她绷得很紧,完全没有那种养尊处优、心满意足后的放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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