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那句话,陈总,你并不爱我,你只是觉得我应该一直爱你。我想象得到,你能做的证明无非就是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吧。”她微微笑了,“我现在有一份过得去的工作,托你的福,手头海鸥数目不算小的存款,我的物质yù望并不qiáng烈,可以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不错。锦上添花是一件好事,只是这个诱惑没大到让我低头的地步。”
“尽管你不会相伯,似乎也不打算接受了,我还是得把我准备给你打电话讲的话讲出来,我没有自大到会认为你应该一直爱我,事实上,我一直爱你。”
外面鞭pào远远近近地持续响着,不停有烟花带着啸音升腾而起。从窗外掠过。任苒突然都有一个奇怪的感觉,此qíng此景,他们仿佛在某个时候曾经经历过,然而记忆如同烟花迸裂后飘散开来的碎片,在脑海中浮动不定,稍纵即逝。
她曾以那么大的热qíng爱他,曾那么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
然而曾经渴望的,如今摆在她面前,却失去了诱惑。
她看着陈华,迷惘而难受。
“你会一直爱着某个人,后来让助手打发她吗?这种爱的方式。恐怕我接受不了。”
陈华默然良久,“那是我犯的一个错误,我愿意用以后的日子来弥补你。”
“不用了,陈总、你对我没什么亏欠,我不需要弥补。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好了。我爱过一个叫祁家骢的男人,你是陈华。也许你能证明不管你叫什么,你都是你。可对我来讲,你只是陈总,两个陌生人,不适合再来谈论感qíng了。”
她一口气说完,便要起身站起来,可是陈华的动作更快,伸出一只手按住她,那个力道让她停留在原处不能动弹。她诧异地看着他,只见他俯身过来,面孔离她很近,犀利的目光bī视着她。
“你设想你将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任苒,从此不再爱任何人吗?”
任苒一怔,随即笑了,“我们不要把生活弄成一个末流肥皂剧好不好?不,我并没有心如死灰,也不想活得孤单悲惨。我猜我……会爱上一个xing格温厚的男人,前提是他先很爱我。主动去追求一个人,对我来讲有一点难度了。相处到一定程度。我会结婚,在合适的地方安下家,我会尽力当一个贤惠的妻子,像我妈妈那样——”
说到这里,她猛然打住了,心底泛上一阵尖锐的疼痛。
像妈妈一样吗?xing格那么善良、坚qiáng、勇于牺牲、慈爱的母亲,是她从小就想成为的人。然而现在不假思索地讲出来,却几乎是一个自我诅咒。
母亲是因为无望的爱qíng,还是对她的责任在忍受不忠的婚姻?父母之间的爱是从哪一刻开始动摇直到不复存在?如果所有的感qíng都谈不上永恒,是不是我们只能享受眼前欢娱,无须希冀与怨恨?可是母亲怎么能在那样的绝望以后,仍然希望她能保持天真的心态,不受伤害地成长……
自从知道父亲的私qíng以后,这些问题长久而反复地折磨着她,随着时间流逝,她发现。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无需别人再来开解她,她不再苦苦思索,与自己纠结;可是压到心底,并不代表淡漠或者遗忘。
她痛苦地将头扭开。
陈华显然清楚她在想什么,他的手加了力道握紧,“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法为你妈妈释然。你看,所有的感qíng都是一个冒险,哪怕对方是一个你认为的温厚好男人。那么不如跟我在一起,我爱你,如果你需要婚姻做保障,我乐于求婚。”
任苒吃惊地看着他,他的神态平静,可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陌生的光芒,她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他,不禁迷惑不解,却很快镇定下来,客气而慎重地回答:“你要真的像你认为的那样了解我,就会知道,其实我不可能对婚姻寄予厚望,婚姻什么也保证不了。我这就答复你——谢谢你,我不接受这提议。不爱一个人,却跟他结婚,那不仅是一场冒险,还根本违背了我的原则。要是不小心再一次爱上你,我会输不起;要是始终不爱你,那我成了什么?”
“你在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你的qíng况下就跟我在一起了,现在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可以爱你,让你生活得幸福。如果你始终不爱我,那也是我愿意承受的结果。跟我在一起,任苒,我不会qiáng加你任何事qíng,相反,我会给你绝对的自由,让你做你想做的事qíng,过你想过的生活。”
他的声音低沉,满含着魅惑。隔着衣服,她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和力度,他的身体离她十分近,带着无形却qiáng烈的压迫感,她突然又呼吸困难的感觉。没等她说话,他突然站起来,同时拉起她,双手收拢,紧紧抱住了她。
他的嘴唇灼热地压倒了她的唇上,几乎没一刻停顿地吻下来。
这个吻带着汹涌的贪婪与热qíng,不容抵挡,一时之间,任苒似乎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能被动地回应着。
正在此时,她的手机响起。音乐铃声盘旋在室内,让她清醒过来,她用力摆头,挣脱了他的嘴唇,哑声说:“放开我,请……”
铃音继续响着,他轻轻松开了她,她努力撑着,茫然四顾,,找到手机放的位置,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祁家骏打来的。她顾不上说什么,走进卧室接听。
祁家骏那边并没放假,他告诉她,加班完毕后,他和肖钢还有其他几个同事一块儿吃了消夜,然后聚在一起聊天看电视算是过节。现在他已经回房休息,一时睡不着,想到马上是国内的午夜了,于是给她打电话。
任苒终gān让紊乱的呼吸节奏平缓下来。
“听到我这边的鞭pào声了吗?”
“真热闹,我给家里也打了电话,敏仪告诉我,小宝已经敢自己去放鞭pào了,拦都拦不住。”他叮嘱她:“你不要一个人闷在家里,多出去走走。”
“我知道。我跟车友会的人约好了,明天开车出发,自驾去张家口塞北滑雪场滑雪”
祁家骏笑了,“以前在Mt.buller(墨尔本附近的一个滑雪场),刚开始你跟敏仪摔得发誓再也不去了,后来到下午五点雪道要关闭了,你们还舍不得走。”
那是他们刚到澳洲的不久,祁家骏开车带她们去滑雪,后来三个人再也没有同行过,现在想起来,那样看不出什么忧虑的日子,显得十分遥远了。
她不愿意多想下去,“听说张家口有好几个滑雪场,还可以吃烤全羊,体会塞外风qíng,多过瘾。”
“那就好,戴好护目镜,玩得开心一点,一定要注意安全。”
通话结束,任苒心乱如麻,她放下手机,几乎想躲在卧室再不出去,却又不得不出去了。
她不看陈华,“陈总,时间不早了,请你……”
陈华走近她,她本能地退缩了一下,“请不要这样,不然我只好当你已经是在违背我的意思,qiáng加于我了。”
“你明明对我有感觉,何必非要抑制自己。”
“那是身体本能反应,跟爱是两回事。”任苒疲惫地说,“你是男人,在我之前和之后都有女朋友,不必问我身体反应是什么吧。”
陈华几乎啼笑皆非,“刚才电话是祁家骏打来的吗?”
“对。”
陈华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静静地看着她,“又是祁家骏。任苒,你还是一个固执的傻孩子。我不想看到你把自己陷在他的生活里,他可能给你带来的只有麻烦。如果他像他宣称的那么爱你,根本不应该有你在身边,却去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孩子,然后带着一个已婚男人的身份,不停来招惹你。”
‘陈总、你一向自负、qiáng悍,能够完全按你的想法安排生活,做出判断没有任何犹豫,大概反容易忽略其他大部分人都是凡人。有时软弱,有时迷感,会犯错误,会做傻事。会伤害自己的同时伤害别人。并不总是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应该始终坚守的是什么。我跟阿骏,都是这样的凡人,让我们过自己的生活,不用你来费心批评。“
陈华苦笑,“只要一涉及到他,你的牺牲jīng神就占了上风。没法客观。”
任苒井不生气,也笑了。“我要怎么说,才能让你相信。我并不打算牺牲自己。牺牲jīng神很伟大,可有时候是一种qiáng加于人的qíng感。我妈妈牺牲了她的生活,想成全一个幸福的家庭给我,我还是幻灭了,我为她的牺牲感到痛心、不值,如果可以重夹。我qíng愿她活得自私一点。我永远爱我妈妈,不过,我不会走她的路:以后我会尽力做到不把我的感qíngqiáng加给别人,也不接受别人的牺牲。”
“你爱祁家骏吗?”
“大概我们之间,不是你理解的那种爱。没错,我不怕对你承认,阿骏爱我,我也爱他,我们都对父亲失望,对未来恐惧,从我们还是两个孩子的时候起,就已经相互依赖得太深,不可能放弃彼此了。”
“你甚至弄不清这究竟是爱还是亲qíng,就准备把自己的生活跟他联系到一起了。”
“我们没谈到那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他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人,我不会伤害他的感qíng。仅仅只冲这一点,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一起。”
陈华不能置信地看着她,“你就因为这个原因,不打算给我任何机会?”
任苒看着他,没有一丝闪避:“你看,你不能忍受这个,对不对?下次千万别跟一个女人说,你不在乎她爱不爱你,只要让你爱她就好。爱是一种需要得到回报的感qíng,没有人能够独自一个人不停地爱下去。尤其你这么自负的男人,对于感qíng的要求很高,我早就不是那个能够不顾一切爱你的小女孩了。”
这时窗外的鞭pào声骤然开始雷鸣般响起,烟花礼pào将天空映得通明。任苒看着窗外,平静地说:“雪下得小多了,陈总,早点回家休息,小心驾驶。”
陈华站到楼下,正值午夜时分,整个北京城笼罩在了铺天盖地的鞭pào声中,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仰头看去暗沉的夜空流光溢彩,大团大团的烟花一刻不停地升腾盛放着。
这样的qíng景,让他想起了世纪之jiāo的广州。
那个时候他好不容易从北京脱身。坐晚班飞机,正赶上市民在珠江畔自发的狂欢。他并无驻足旁观的兴致,下车后径直走进公窝,拿钥匙开门,却发现电视开着,荧光一明一暗之间,映照出躺在沙发上的那个女孩子。
他站在门边,十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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