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与寞的川流上_寐语者【完结+番外】(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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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客厅没有光亮,卧室门后成了最亮也最醒目的地方,令我第一眼就不由自主注意到,也因此更加局促,仿佛偷窥到了别人最隐私的领地,与最暧昧的所在。

  这时纪远尧打开了客厅的灯。

  柔亮灯光将室内照得纤毫毕现,雪亮dòng明,驱散了一切昧然不明的压力,顿觉轻松很多。

  “喝茶吗?”纪远尧问。

  “嗯。”我努力摒除刚才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我不是专门请你喝茶,正好有事,你跑来了,就不要怪我抓你加班。”纪远尧一边悠悠说着,一边从茶几上那副jīng致的紫砂茶具中拿起一个小巧的杯子,将沏好的茶倒给我。

  “您现在还在工作?”我打量他疲惫脸色。

  “刚接完总裁的电话。”纪远尧点头,在对面沙发坐下。

  我有些不忍,“可是您在生病,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劳碌命,死不了的。”纪远尧推了下眼镜,虽仍笑着,神色却已严肃起来,“是这样,我今晚要起糙一份报告,明天一早递jiāo总部,报告需要附加几份数据资料,本来想让市场部的人加班,但暂时不让他们参与这份报告也好。基础数据资料已经有了,剩下的整理你来完成吧。”

  他低头咳嗽,似乎想了一下说,“你……也可以带回家去做,不管多晚,做好立刻发到我邮箱。现在我先把数据给你,注意这是公司机密。”

  我迟疑了下,试探问,“或者我直接在这里做?”

  纪远尧转头看我,目光微动,“也好。”

  我看着他那一笑,突然有一种,刚从闯关游戏里侥幸通过的感觉。

  涉及商业机密的文本,按公司规定是不能私下拷贝带走的,尤其在我这个位置,接触高层往来文件很多,平时需要加班,我都尽量在办公室完成,避免带回家去。

  今天纪远尧破例允许我带回家,也许是考虑到时间太晚,也许是出于信任,也有可能——是在试验我有没有恪守本分的自觉。

  所幸我从来不喜欢成为特例,尤其这种特例,有害无利。

  他带我到他的工作台前,打开办公电脑,仔细jiāo代了要求,自己拿着手提到客厅沙发上去写报告。这些数据的整理并不复杂,只是有长长十几页,工作量实在浩大。

  我无暇多想,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全神贯注在键盘上飞舞手指。

  按照他的要求,挑选整理出第一部分数据后,我打印出来,拿去客厅给纪远尧看。

  他似乎正在为报告大伤脑筋,皱眉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才低头开始看。

  看了半晌,他叹了口气。

  我以为他不满意。

  “这样下去真要出问题……”他似乎喃喃自语,放下那份数据,眉头皱得更紧。

  “那还继续整理吗?”我试探问。

  “继续。”他眼皮也没抬。

  我回到工作台前继续和数据奋战,一边看数据一边隐约觉得,好像都是对新项目推动有阻力的反面数据——有反面阻力存在很正常,评估报告中也必须列出这一面供决策层考虑。可为什么纪远尧会在这一份报告中,单独把全部阻力因素列出呢,难道是新项目又有变化。

  当我再jiāo给纪远尧第二份、第三份时,他已懒得看,直接放在一旁,脸色不善。

  我第四次进客厅去,看见他两手jiāo叠在脑后,盯着前方墙面,正出神思索。

  我没打扰他,放下打印页,看见杯子里茶已喝完,便不作声地倒上茶,放到他手边。

  “你坐下。”他突然开口,示意我坐到对面,手指敲了敲茶几,“安澜,你对营销团队怎么看?”

  “我?”我愣住,这是好大的一个问题,怎能三言两语说清。

  纪远尧盯着我,“你在营销部门待过,简单说,怎么评价这个团队?”

  我想了想,“是个执行力很qiáng,很特别,很能改变人的团队。”

  “就这样?”纪远尧的目光,即使有眼镜镜片的遮挡,依然锐利迫人。

  “可能暂时有一点浮躁,但整体很好。”我瞧着他脸色,猜测着他想听到的内容。

  这次纪远尧良久没有说话。

  我等得忐忑。

  他终于又开口,“如果现在突然让你离开公司,你会怎么想?”

  我一惊,细辨他神色,低声说,“我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什么问题?”

  “也许是工作有失误。”

  “你不认为是公司出现了问题吗?”

  “不会。”

  “你觉得公司就没有任何问题?”

  “也许不是完全没有,但我相信,你在这里,就不会有重大问题。”

  这句话是发自肺腑,我说得坦然,没有半分阿谀。

  纪远尧的目光久久停在我身上,有种奇异的压迫感,并不qiáng势,却带着莫名的重量。

  他慢慢笑了,示意我回去继续做事。

  这整个晚上,他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

  我埋头在电脑前,直忙得两眼昏花。

  终于完成最后一页,抬眼看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半。

  我走进客厅,发现纪远尧已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双臂环胸,脸侧向一旁,额发散落,轮廓柔和,挺直鼻梁下的嘴唇在睡眠中也薄薄抿着,下巴透出淡青色的胡茬痕迹。黑色睡衣的带子束在腰间,打了一个平整的结,jiāo叠的领口略微散开,黑色纹边透出暗色光泽。

  我收回目光,意识到自己竟久久盯着一个男人的睡容,空茫的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窗外已是更深夜静,繁华深处的灯火也已悄隐。

  我不忍心把他叫起,轻手轻脚将茶几上文件整理好,拿起包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回来,将带来的药一一拿出,按说明剂量倒进瓶盖,放在茶几上,添满水杯,小心地带上门离开。

  第十三章(下)

  到家已是三点多,之前忙着做事,倒没觉得特别累,现在不仅全身骨头像要散架,人也困得迷迷糊糊。我都不记得是怎么冲完凉,一头栽倒在chuáng上睡死过去的。

  醒来是因为有人大呼小叫掀开被子,把我从chuáng上拖起来。

  我困得睁不开眼,死气沉沉地说,“方云晓,我给你家里钥匙,不是让你一大早骚扰我睡觉的。”方云晓气急败坏,“还一大早,都下午两点了,手机也关机,从昨晚就一直打不通,再不来看看我就要以为你被谋财害命了!”

  下午两点?

  这一下清醒过来,摸到手机一看,居然忘记充电,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电池耗光了。

  我手忙脚乱地充电开机,被方云晓在一旁看着嘲笑,问我急着接谁的电话这么殷勤。

  “当然是老板。”我白她一眼。

  “中南海保镖啊,还24小时开机待命?”方云晓抢白我,话音未落,就听见手机有未接来电的提示音。我定睛一看,暗叫糟糕,都是纪远尧的来电。

  立即回拨过去,那边接起,传来纪远尧低沉温和的声音。

  没等我解释关机的原因,他已主动说,“没什么事,问一下有没有平安到家,昨晚我太疏忽了,让你一个女孩子那么晚走,很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傻傻问,“您好些了吧?”

  他笑了笑,gān练语气似乎显得jīng神很好,“我正在去公司的路上。”

  “那我马上到公司。”

  “你就不用来了,周末好好休息。”纪远尧顿了顿,收线之前,淡淡说,“安澜,谢谢。”

  挂掉电话,我不由想起昨晚走时,看着他疲惫睡去的样子,一时有些恍惚。

  方云晓追问我昨晚的去向,我一边泡面,一边将在纪远尧家加班的经过告诉她。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吃面,一副不可思议的表qíng,“你就一点戒备也没有的跟人待了一晚上,也不怕遇到好色之徒?”

  我咬着嘴里的面条,一想也是,的确没有往这方面想太多。

  并不是我天真单纯,做销售的时候,对客户提出的暗示和非分要求,也见得不少,戒备心一直绷得很紧,第一原则就是晚上不会单独见客户,即使是以工作为名的私下邀约,我也一概婉拒,因此没少得罪人。

  可昨晚,我好像一点也没往这个方向担心,完全没想过纪远尧会不会有别的意图。

  似乎纪远尧这个名字,这个人,就是值得信赖的理由。

  方云晓连连摇头,“你该不会刚跳出穆彦的火炕,转身又陷进纪老大的漩涡吧!”

  我险些被一口泡面哽死。

  “姑奶奶,麻烦你,我这是工作,不是整天在公司拈花惹糙、攀龙附凤!”

  “我哪是这个意思,一句玩笑话,你看你急什么!”方云晓顿时错愕。

  我闷头吃面,自觉刚才语气是有些重,不知为什么,心里十分反感听到这样的话。

  “没生气吧?”方云晓凑过来碰碰我,“我只是感慨嘛,像你们公司这种青年才俊扎堆的地方,男男女女一个赛一个的妖孽,朝夕相处不发生点什么还不正常。就我们那社里,不也是一天到晚,红男绿女传不尽的绯闻!”

  我横她一眼,“你们那圈子才是自由奔放,好意思说我们。”

  “彼此彼此,不过我们社里的俊男美女没你们的含金量高,稍微平头整脸一点,就自恋得不得了,要说姿色,还真没几个有孟绮、穆彦那资本,跟你比就更……”

  “少来灌迷汤,挡着我吃面了,一边儿去。”我不理她,捧起面杯还想继续吃,却因她提起那两个名字,不知怎么就被岔掉了胃口,“说起孟绮……”

  我将拓展训练这几天的事简略告诉了方云晓,说起了穆彦的挺身相救,和孟绮在我脱险之后的那番话,那些泪。

  方云晓听得愣住,半天没有说话。

  我起身倒了茶来,捧着手里,沉默地看着茶叶起落漂浮。

  “这姓穆的,也算像个男人。”

  难得从方云晓嘴里听见一句说穆彦的好话,我忍不住笑起来。

  “可孟绮这算什么,内疚吗?”方云晓喃喃说,“也许到底朋友一场,她还是关心你的。”

  回想那一刻,我隐约记得,身在半空,听见了孟绮的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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