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与寞的川流上_寐语者【完结+番外】(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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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小姐……”杜菡愣了愣,立刻换了语气,连声赔笑,“这真是抱歉,我的意思没有表达清楚,江磊完全是道听途说,也可能是出于个人qíng绪,我们的合作内qíng是不可能透露出去的,这一点请放心,今后的合作不会有任何问题,也绝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对于江磊我们会严肃处理。”

  她继续巧舌如簧地表达诚挚与歉意。

  我却满耳朵听不见,只回响着这一句,“我们的合作内qíng是不可能透露出去的”。

  江磊说的都是实qíng。

  想到这个人,想到这个黑瘦男人执拗倔qiáng的脸,我心悸。

  是的,我怕这个人,准确地说,是怕这一类人——他们不合时宜,不向游戏规则妥协,固执坚持着一点在外人看来或许可笑的职业cao守,甚至理想,哪怕是和整个行业对抗,他们也豁得出去,敢于成为破坏者。像这样的人,现在很少,但江磊不是唯一。

  与其说怕,不如说是敬,我敬重这种人,只因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早已成为游戏规则的服从者。而穆彦,更是深陷其中,我已分不清他是规则的制定者,还是被规则所“制订”?

  第二十九章(下)

  在向程奕回话之前,我先通知了徐青,将事qíng经过详细告知。

  从徐青的反应来看,他已收到消息,也许纪远尧责问了穆彦,或是杜菡已致电解释。即使在电话里,也听得出徐青的紧张。他问起邱先生与程奕的反应,我据实以答,略过了自己的作为——穆彦的态度未明,让他把我当做局外人比较好。

  程奕发火是意料之中的,但邱先生若有所思的yīn沉神色,却让我不安。

  回公司的路上,我一直想着穆彦,想着那晚在茶水间的对话,心里七上八下,不安的qíng绪不断发酵。以致程奕在旁说话,我也没有留意,直到他出声叫我,“安澜?”

  我回过神,转头看他,“什么?”

  程奕眉头不着痕迹地一收,“我是问,受邀客户的回执,孟绮发给你了吗?”

  “回执?”我正心不在焉,也没细想,下意识问,“没收到,这个需要给我吗?”

  程奕没有回答。

  我停了一拍才意识到他话里用意。

  明天出席展示会的受邀名单是经过jīng心考量的,政府这边由苏雯和我联络,媒体有徐青安排,客户方面则由康杰筛选,孟绮负责邀请,最后确认出席的回执再汇总到企划部。

  如果说上一次程奕还是半试探地提出,让我介入企划工作,这次的意思就更明显了。

  之前我还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对我伸出橄榄枝,此时提及孟绮,猛地让我摸到点端倪——莫非程奕想培植一两个他看好的人,分散穆彦对营销团队的控制和集权?

  也许在他看来,我是营销部出来的老人,穆彦不会对我排斥。

  要是这样,程奕又怎么肯定我能保持不偏不倚的中立,甚至是倾向于他这边呢?

  虽有感qíng上的亲疏,但若真要把我划归在哪一派,既不是穆彦,也不是程奕——我眼里的“船长”只有一个。

  以程奕的聪明,或许早已看出这一点。

  这念头,蓦地触动我,似乎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重要问题——可,那是什么呢?明明就要有头绪了,却抓不到最要紧的那根线头,眼见着一切又飘远,归于混沌。

  我茫然盯着车窗外灰蒙蒙朝后急掠的景致,头开始疼,不知是感冒的后遗症还是被这扑朔迷离的人际关系搅昏。只是一间公司,区区的两层楼,数十人,也能隐藏千头万绪的利害和制衡。最初满心只有一个简单愿望,只想把工作做好——可原来,这个愿望一点也不简单。

  回到公司,我去三十六层找到徐青。

  徐青看样子正在焦头烂额和媒体沟通,见到我,搁下电话,长叹一口气说,“幸好今天你在场,还有个打圆场的。”

  比起邱先生遇到的尴尬,和企划部门在媒体公关上的失误,似乎他更担心江磊当面向邱先生讲了些什么。得知江磊还没机会说出更多,就被我们岔开,徐青长长松了口气。

  我半开玩笑半埋怨地说,“倒也没多大的事,怪你们自己疏忽了吧?”

  他感叹,“缺人啊,我一个人应付这么多事儿,陈谦走了,谁也没接得上手。原来说把你调回来,你又让纪总要去了,这烂摊子还不是只有我来扛。”

  我心里一动,装作不知,“什么时候说过调我回来?”

  徐青也没转弯抹角,“你调去做总秘之前,穆总和我谈过,他是看好你的。”

  我笑了笑,“是吗?”

  徐青语气听来,有些意味深长,“那个位置,不是信得过的人也不会随便安上去,孟绮前后争取那么多次,能力资历都够格,穆总也没答应。”

  孟绮也曾希望调入企划部?乍听这一说,我大出意外。

  前阵子程奕亲自提出,出于人才建设和岗位的需要,考虑将孟绮提升为销售部副经理。穆彦没有反对这个提议。我一直以为,孟绮的目标是在销售方向……现在恍若回想,在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一起讨论未来的打算,她说过,“做销售局限在一线,要进入营销核心层还是从企划起步快。”

  虽然年纪都差不多,但孟绮的心智,比我和方方要成熟。

  生活压力和成长的氛围让她更早接触到社会的冷硬面目,比我们两个温室儿童更多一分世故jīng明。她一直都有明确的企图心,知道自己一步步要争取什么。

  徐青说,“团队需要不断造血,在你们同一批进公司的新人里,穆总一直在观察,像你,像孟绮,都各有所长。他一直希望能把你带出来。”

  徐青的话,听来语重心长,却让我品出一丝曲意示好的味道。

  如果不是站在现在的位置,他还会对我说这些话吗;没有江磊这事,会不会真的把我当做自己人。我只能笑笑,不去深想,想太透了就什么意思也没有了。

  不知道明天展示会上,江磊还会不会来搅局,这才是我眼下最担心的事。

  提起江磊,徐青很唏嘘,原来他们竟然是大学同学。

  我知道徐青是从媒体转行做企划的,却不知道有这么一段渊源,这个圈子说大也大,说窄也窄。徐青说,他们同系不同班,毕业后各奔东西,江磊原本最早混得出人头地,以秉笔敢言崭露头角,受到报社老领导的器重。后来报社经营不善,又多次报道“触线”,老领导终于被撤换,新班子大换血,不再看重江磊这样的人。

  江磊个xing刚直,看不惯的事总要说出来,为此得罪太多人,上层看在他资历深、名头硬的份上,多少容忍着,对他不理会不提拔不重视,随他折腾。

  徐青叹气说,这次他在邱先生面前搅局,纪总训斥了穆彦,穆彦颜面尽失,肯定会把恶气撒在报社头上,江磊这次恐怕没这么好jiāo待。

  “纪总很生气?”我有些诧异,以纪远尧的xing格,应该不会为了颜面之碍大动肝火,回想当时他的反应,也不过是皱了皱眉而已。

  提及这个,徐青却缄口,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一下午忙得马不停蹄,终于熬到下班,纪远尧以私人名义和邱先生、Amanda吃饭,不需要外人作陪。帮他们订好座,派好车,也就没我什么事。

  纪远尧离开办公室时,对还在埋头忙碌的我说,“今天早点回去吧。”

  我抬头看他。

  他侧身而立,低头对我微笑。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宽大的办公室里灯光雪亮,一天的工作又结束了,轻松之余只觉空dàngdàng的失落。

  我想再去看看明天的会场,各个细节都看一遍,以免到时再出纰漏。

  到了会场,却看见穆彦、徐青、康杰和孟绮都在。

  这才初冬十一月,室内已开了暖气。徐青走来走去地忙着检查,康杰在与孟绮说话……穆彦却冷着脸坐在角落椅子上,只穿一件白衬衣,领带松开,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地摆弄。

  我走到他身旁,他也没察觉。

  还是康杰出声叫我,他才抬眼一怔,“安澜?”

  我解释来意,他挑眉,“哦,是监工来了。”

  “不是监工,是大内密探,来看你有没有偷偷装炸弹。”我顺着他的话胡说。

  “不会。”他表qíng严肃,“我会在邱先生讲话时扔只鞋上去。”

  这话,配合他招牌式冷峻表qíng,让我笑呛。

  他自己也笑,一边笑,一边睨着我,“笑得张牙舞爪。”

  “你优雅,你比穆小狗还优雅。”每当对着他,我就是说不出好话。

  “女大十八变,穆小悦现在长得如花似玉的。”提起这狗,他一派洋洋得意。

  “物似主人形,应该的。”我揶揄。

  穆彦没风度地瞪我,夸他长得好,反而不领qíng。

  好在徐青他们过来了,解围得真是时候。

  检查完最后一遍,万事俱备,我向徐青询问了会场细节安排,大体了然于心。

  康杰嚷着要穆彦请客,领大家去吃咖喱炒蟹。

  穆彦懒洋洋说,“你领大家去吃,回来找我报账,我和安澜说事,就不去了。”

  康杰嚷道,“什么事也等吃了饭再说嘛……”

  不等他说完,徐青搭住他肩膀,半拖半拽地就把康杰弄走,“哎呀,听老大的,走走走。”

  我有点尴尬,瞄了穆彦一眼,他也在看着我,目光直接,无所遮掩。

  “什么事?”我在他对面坐下。

  “纪总取消了明天的开场致辞。”穆彦淡淡说。

  “取消了?”我太诧异,昨天才将再三斟酌的讲稿敲定,看得出纪远尧很重视,可怎么今天说取消就取消,连我也没得到知会……“什么时候决定的?”我问穆彦。

  “你来之前,他打电话通知我,让我代替他致辞。”

  “因为上午那事?”我迟疑了下,还是问。

  穆彦沉默,有种压抑的气息透出眉宇。

  纪远尧出于什么考虑取消致辞,我无法猜测,但这做法,透露出太不寻常的讯息,如果不是有什么难处,就是故意为之——为给谁看?只能是邱先生。

  他想表达什么态度给邱先生看,是一种以退为进的qiáng硬,又或者只是抽身远观?

  从工作上,我是全公司离纪远尧最近的人,却远远不能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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