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怎么能够做到忘了她?对她的想念,固然折磨着我,却也让我心里充实。我没试过对人对事这样固执,然而她这样长久占据我的心,我愿意。我甚至害怕我会忘了她,有时会象履行一项仪式一样,一点点回忆我们相处的时光。
(三)
“她很爱你吗,你这么放不下她?”
问这个问题的是我的大哥苏杰,他大我九岁,早就成了家,女儿已经十一岁了。我们本来关系一直并不亲近,可是这两年倒是相处得越来越好了,按他的说法,是我成熟了,能很好分担家族生意的重担。
“我并不缺爱我的人,我只是缺一个我爱的人。”
我们俩人都笑了,兄弟俩进行这样的对话,的确有点可笑。尤其大哥,他是从来不相信什么爱qíng的。他的婚姻是两家大人共同愿望下撮合而成的联姻,他并无不满。他之所以问我这个问题,因为父亲刚刚跟我发了火,勒令我必须等香港上市的工作有了眉目再去内地,我的回答还是我可以两地跑,不会耽搁正事,可也别想我耽搁我自己的私事。
他笑着摇头,显然没把我的话当真,只嘱咐我好自为之,别没事惹老爷子生气,然后走了。
独自一个人在办公室,我敛去了笑,看着窗外乌云翻滚的天空和下面大片的高楼大厦,只希望将要来临的台风不至于影响到下午的航班。
这样空中穿梭,自然很累,可是叫我一直待在香港,我恐怕真的会发疯。
终于又见到她了,在我绝对没有准备的一个场合,而她却显得从容。原来她一直留在国内工作,甚至见过我大哥苏杰,但她既没特意和我碰面,更没特意去避开我。
她礼貌周到,递我名片,叫我苏先生,说“相遇只是偶然,不见也是平常”。听到她声音低低讲电话和人约在酒吧碰面,我的心凉了,这么说她的生活里已经有了别的男人。
我送她去三里屯南街后,开车回自己住的酒店,可是怎么也没法平静,想来想去,还是拿了车钥匙去了她和徐总住的希尔顿酒店。查到她的房间后打电话上去,她还没回。我坐在一楼咖啡座,喝咖啡等着她。她一向好静,却也会和人约在酒吧,并且这么久还不见回来。也许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吧。
终于透过玻璃长窗看到了她,她下了出租车,微微摇晃一下才站定,正要往里走,一个高个子男人追了下来将她的包递给她,两人笑着挥手说再见,那男人上出租车开走了,她径直走进来穿过大堂,去电梯那边,我原地坐着,突然没了想上去叫住她的勇气。
她已经有了她的生活,我还应该再去打扰她吗?我的想念对她而言也许只是一种困扰。
这样嫉妒,这样患得患失,在我是头一回。可是我终究放不下,如果就此不见,各走各路也许可能。既然已经见到,我又怎么能放手。
我开始不管不顾纠缠她。我表现得qiáng硬,其实内心毫无底气。我所仗的,不过是她对我还有一点温qíng回忆,这样迹近无赖的做法,已经不能算是追求女孩子了,我只是实在怕和她再度失之jiāo臂。
看到在北京曾送她回酒店的那个男人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听她说那人已经向她求婚,而她正在认真考虑,我的心沉到了谷底。然而我不能再拿自己的绝望来困扰她了,她有权做她想做的选择,我跟她说我不会放弃,但一定接受她最终的选择。
幸好我没有放弃,在她失去亲人的最痛苦的时候,我能守在她的身边。
可她还是拒绝了我的陪伴,独自去加拿大奔丧。我毕竟不能象希望的那样为她分担所有,她始终是那个宁可独自面对生活的女孩子。
(四)
“苏哲,我觉得你始终小心翼翼对我,我也始终表现得患得患失,我们两人这个样子,好象说不上是正常恋爱的状态,真的有必要继续下去甚至说到结婚吗?”
我开口求婚了。她惊讶、犹豫,这样反问我。
“别再问我这个问题,伊敏。我爱你,我没象爱你这样爱过别的女人。对我来说,你已经是一种抹不去的存在,我只知道我早就没得选择了。”
我头一次对她说了那三个字,她会不会对我说,我不在乎。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爱我,可我知道我爱她。现在对我来说,爱qíng哪里止于一点小小的喜悦,既然对她的爱已经重到我无法摆脱。我想留住她,用婚姻,用她向往的平静安稳生活。
早上我先醒来,她依然熟睡,晨曦里她样子那么恬静,长长的睫毛覆出一排yīn影,我长久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孔,听着她细微稳定的呼吸。我完全没了睡意,又不想惊醒她,轻轻吻一下她搁在枕上的指尖,出了卧室。
走到客厅飘窗那边坐下,推开一点窗子,热烘烘空气扑面而来。回来以后我就住在这里,很多次独坐抽烟,一边想她。而此时,她正在我的chuáng上熟睡,这一点让我的心充满宁静和喜悦。
她并没有马上答应我的求婚,居然说:“要不我们一块住一段时间再说吧。”
我哭笑不得,好吧,被你拒绝这么多回,这一次好象来得最婉转。
我不给她反悔的机会,马上陪她回去收拾东西。
她的同学罗音在家,她有点尴尬地对着罗音解释:“最近这段时间我不住这边,不过房租我照付。”
罗音忽闪着眼睛打量我们,笑着点点头。
她只收拾了一个简单的箱子,住进了我家。
只要不出差,早上我送她上班,然后再去自己办公室,晚上我坚持去接她,她若是开会,我就在接待室等她。
回到家里,她有点招架不住地抗议:“我不喜欢这样成为别人注意的焦点啊。”
“他们看习惯了以后就不会再注意了。”
她默然好一会,我以为她不开心,不想她却开了口:“苏哲,我想这个周末去趟北京。”
“出差吗?我陪你去。”
她摇摇头,一双眼睛澄清地看着我:“不是出差。一个同学出国读博士,他下周三的飞机。那天我不可能有空,但我早就答应了一定去送他的。只能乘周末去,机票我已经订好了。”
我怔了一下,当然知道那个同学是谁,点点头:“好,我送你去机场。”
她那么坦dàng,我只能以坦dàng回报她了。
没有她的屋子安静而空落,我不知道怎么会起这种联想。其实她在家也是安静的,通常我在书房,她在客厅,各拿一个笔记本处理自己的事qíng,或者坐沙发上看看碟,我抱着她,她专注看着荧光屏。
她曾问我:“哎,会不会无聊,你可以出去消遣的,不用老陪着我。”
我好笑:“我泡夜店的习惯差不多戒了两年多了,你叫我出去gān什么。难道在街上乱转?”
我习惯也喜欢看她在这座房子里轻盈走动,让我有了家的感觉。明天她就能回来了,我对自己说。
我很晚上chuáng,睡到半夜,突然惊醒,外面有钥匙开门的声音,我起chuáng走出卧室,她正在玄关那换鞋子,我过去抱住她:“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吃过饭后,看时间还早,直接买了晚班机票,没想到晚点?”
她的神qíng疲惫,显然这样当天去回是很劳累的。我心疼地说:“何必这么赶,住一天再回呀。”
“想到你在家等着我,突然不想一个人住在酒店了。”她声音沙哑轻柔,随即掩口打个呵欠。“抱歉吵醒你了。”
我抱起她,直接走进卧室,一边吻她:“这样被吵醒,我很开心,亲爱的。”
“诶,放我下来,我去洗澡,困死了。”
“不放。”我吻她的耳朵,轻轻地说,她听力始终有点下降,侧头疑惑地看着我,我提高一点声音,“一辈子也不放。”然后吻住她的唇。
(五)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她下意识回答:“都喜欢。”
“我也一样。”
她正注视着糙地上她的小表弟邵一鸣迈着胖胖的小短腿奔跑踢球,这个四岁的小男孩有着和她发音相近的名字,我喜欢。
她的婶婶正抱着她才出生不久的小表妹,和她叔叔、她奶奶在闲聊。小小的婴儿长着一张花瓣般娇嫩的面孔,奶奶很肯定地说:“和小敏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样温暖的天气,和煦的阳光,轻风拂面而来,带着海洋气息和花的芬芳。而靠在我身边的她,神qíng那么放松那么温柔。
一切看着如此协调而美妙。
到温哥华来度蜜月,实在是个好主意,我正这样想着,她将头靠向我:“我不知道我将来会不会是一个好妈妈。”
“傻孩子,为什么这样想?”
“我和自己的妈妈就不亲密呀。读中学时,有一次她去学校看我,给我带去了一个新书包,我接是接了,就是不肯抬头正眼看她,后来她告诉我,那天她伤心极了,一路哭着回去的。我也难受,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才算自然。”
“你还说你不会是个好妻子呢。可是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
我忘了那是我第多少次求婚,她还是犹疑,理由居然是她xing格孤僻,可能并不能算一个好妻子的人选:“我不会安慰人,不算体贴,有时我想,象我这样的xing格,可能更适合一个人生活。”
我只好堂而皇之地说:“现在说这晚了,我已经彻底适应了有你的生活,你再不嫁我,我就没人要了,你叫一个已经32岁的男人上哪再去找第二chūn。”
她笑:“何必谦虚呢苏总,我看到跟你搭讪的女人从这里排到深圳了。”
“早两年,或许吧,可是现在我这么居家贤良,还准备买菜谱回来给你洗手做羹汤,别人想搭讪我也会觉得我无趣了。你再不对我负责,我可怎么办。”
她只好招架不住地认输,到底带我去见了她的父母,再随我去见了我的父母。她和她父母的确相处得礼貌而客气,可是我看得出她父母是由衷为她高兴的。我的父母喜欢她的镇定大方,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我认真决定了我的生活。
我们终于结了婚,握着她和我戴了同样指环的手,看着她注视眼前奔跑的小孩子,我庆幸我没有错过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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