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了咖啡馆,外面天已经半黑了。随手招停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司机问她去哪,她几乎下意识地报了滨江花园。自从把房子租给许至恒后,她再没来过这边。她和许至恒各自忙碌,并不会天天见面。上次许至恒留宿在她租住的地方,感叹狭小,她不做声。而许至恒马上抱紧她,笑着说:“这张chuáng好,跟那个阳台一样,适合两个人亲密拥抱。”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滨江花园的房子舒适开阔,每样家具是都是jīng心挑选。主卧的chuáng2米×2米1,chuáng垫是天然rǔ胶,价格让她买时也有些犹豫,只能说服自己,为良好睡眠投资是值得的。chuáng垫到货时,正是去年初夏,装修刚刚搞定,还没做后期的软装。范安民先来签收,她下班后过来,范安民抱住她,大笑着滚倒在chuáng上,连连说舒服。
有这样的记忆在,她怎么可能坦然跟另一个男人躺到同一张chuáng上。
此时下了出租车,她站在滨江花园前,仰头看排列有序的高层建筑,方文静转述的前男友对自己的指责回响在她的耳边,她微微苦笑了,不得不承认,这些话真正剌痛了她。
她在索美工作时,时间其实比现在有规律得多,但出差仍然是免不了的。两人恋爱到第六年,至少她认为已经有了默契和相互的理解,没想到范安民会选择对别的女孩子抱怨自己的女友带来的压力。
说到眼前这个房子,她更不知道应该愤怒还是难过。她和范安民计划结婚后,开始到处看房,两人都同意将房子买在江的这边,方便上班。可是选择地点时,两人有了分歧。范安民看中的是近郊一个大盘,照他的说法,那里空气清新、环境好,最重要是总价和首付比较低,可以省一点钱再买辆车解决出行问题,男人似乎天然地对驾驶有兴趣。叶知秋则不愿意住太远,她的工作时常要加班,更希望住在jiāo通方便的市区。
两人漫步江边时,看到离轮渡码头不远,当时已经封顶了的滨江花园,叶知秋很喜欢这个正面临江的地段,可是看看价格,她不想给范安民增加心理负担,并没流露出想住这里的心思。
碰巧索美在江边一家大酒店做供货会,中午她和辛笛倚在会议厅窗边闲聊,她指着不远处的滨江花园,叹息喜欢但买不起,却被路过的曾诚听到,他突然止步,说:“我和滨江花园的开发商秦总关系不错,他说过让我内部价拿房子,知秋你要有兴趣,不妨去找下他。”
他当场拿出手机给秦总打了电话,叶知秋当然只能谢谢老板的好意,待找到秦总听到价格,不禁大喜过望,这个价格优惠颇多,是她觉得努力一下能够拿下来也供得起的。
她现在努力回忆说服范安民的过程,想弄清楚当时是不是太过qiáng势,勉qiáng他听从了自己的决定。可是浮上心头的全是两个人一块抽时间办理繁琐购房手续的qíng景,范安民听到优惠后的价格也是开心的,更不要说两人拿到钥匙后,在毛坯房里兴奋计划装修了。
至少他们的确有过单纯爱恋的时光,然而就算那样的回忆,眼下也蒙上了尘埃。六年恋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两人各自的独舞。是自己的错吗?居然就因为这个房子失去了爱qíng吗?又或者只是她的xing格和处事方法真的对范安民造成了压力。
夜幕完全降临,眼前的高楼灯光通明,她仰头看去,顺楼层数到自己的1601,那里是黑的,许至恒还没回家。那套房子里面一钉一线全都是她赚来的,眼下市中心临江房价正在bào涨中,可是她没任何拥有后的满足感。
正出神间,一辆丰田霸道停到她身边,西门从车里探出头来叫她:“秋秋,你站这里gān什么,过来收房租吗?”
叶知秋勉qiáng一笑:“西门你好,小盼呢?”
“这疯丫头和朋友逛商场去,我待会过去接她。秋秋,最近总也没见你了,有空一起吃饭吧。哎,你现在的老板沈家兴出手很厉害呀,和我们公司竞拍市郊的一块地,叫的价连我叔叔都说有点疯。”
沈家兴是刘玉苹的先生,从前年开始涉足房地产,先是小规模做起,好象发展得很不错,叶知秋还真不知道他现在有了和秦总抗衡拿地的胆气跟实力:“眼下房地产市场这么火,大家都在疯,沈总疯一点,似乎也不为过。”
西门笑道:“房地产应该还有两年好日子,不过我叔叔和我都觉得老沈有点冒进了,中国小房企的平均寿命不到三年呀。对了秋秋,你的房客人挺不错的,小盼那天倒车擦了他的卡宴,他只摆下手就算了。”
叶知秋没心qíng跟他闲扯:“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联系,再见西门。”
她过了马路走进江滩,随便找个长椅坐下,心头乱糟糟的,一点也不想去找地方吃饭,然后回去研究怎么处理公司里的一团乱麻,只想独自一个人静一下。
去年和西门、小盼熟识以后,的确有空一块出去吃饭K歌过。她的老板自然都是有钱人,打jiāo道的代理商也多半有钱,跟他们在一起,她从来坦然,并没感觉到别人的钱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压力,只认为两人的收入加起来,在这个城市也能过得不错,没理由羡慕任何人,没想到范安民却不这么想。
耳边只听“呜——“的一声汽笛长鸣,她知道是轮渡启航了,抬头果然只见不远处夜色中一艘轮渡缓缓驶离码头航向江心。这是她见惯的寻常景致,现在却只觉得悲凉莫名。和范安民分手以后,她没有再坐轮渡,每次回家,宁可舍近求远,坐出租车过大桥,只是为了不触景伤qíng,可是今天,她没法再回避了。
她当然可以让自己做正确的选择和判断,告诉自己不要让他人左右qíng绪,不要为过去追悔;她也可以清晰地分析,如果范安民觉得她这个拿薪水的女友有压力,那么选择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开别人送的奔驰却心安理得,就显得荒谬不可解释了。
然而她就是觉得累和灰心,头一次拒绝动用自己的理智了。她一直有条理地生活,努力工作,做着公司称职的员工、父母孝顺的女儿、恋人体贴的女友,对于人生的规划不过是最庸常的家庭美满、升职加薪。居然到了现在,她却弄不清六年感qíng到底失败在什么地方。
她疲乏地将头歪靠到椅背上,呆呆坐着出神,直到手机响起,她拿着电话机械地说:“你好。”
“秋秋,我这边应酬完了,你在gān什么?”是许至恒打来的,他今天陪客户吃饭。
“发呆呢,”她努力笑着说,“突然觉得什么也不想,发会呆也算休息了。”
许至恒叮嘱她早点回家休息,约好了周六见面,挂了电话。她收起手机,继续看着江面。她当然知道,如果投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大概可以让自己不这么难过,可是自己的难过和号称已经了断得gān净彻底的前男友有关,和许至恒目前租住的房子有关,她想自己真没权利去找安慰了。
她早下了决心,再也不和任何男人有经济上的纠葛,却不知不觉把房客变成了男友。前两天核对银行卡,看到他打来的下一季房租时,她有很不自在的感觉。两人在一起,的确开心,那样的开心算得上才开始,没来得及沾染任何俗事的烦恼,她珍惜那样纯净相处的时刻,不愿意用自己灰败的qíng绪去影响那个男人,此时宁可自行消化掉这个不开心,象消化其他工作上的烦恼一样。
第22章
许至恒的心qíng好到他的秘书李晶都感觉到了,更不用说于穆成。
淅沥的chūn雨虽然停了,但开发区往里面一块地开始开挖工程桩,汽配工业园区的门前道路被弄得破损泥泞不堪。于穆成的白色宝马X5开进来被溅得斑斑点点,他跳下车一看,许至恒的车一样灰扑扑地停在旁边。他大步走进办公室,许至恒正在跟供应部经理讲话,明明是批评的内容,但用词、语气并不严厉。于穆成有点诧异,他知道许至恒看似温和,其实应该算是比较求完美的xing格,并不大容忍人犯低级错误,象这样和风细雨批评人,还真是头一回。
于穆成知道这边供应部出的问题,他认为供应部经理为此担全责的话,多少有点冤枉,不过看许至恒的态度,他放了心。果然供应部经理并不觉得委屈,只连连点头答应,然后跟他打了个招呼,出去做事了。
“你大哥如果看到了,该夸你工作方法有了很大改进。”
许至恒笑了:“穆成你少挖苦我。不过说实话,接手这边以后,我的确心平气和了很多,比较没那么苛刻了。”
说话之间,他手机响了,拿起来接听,是李思碧打来的,直接约请他吃饭并谈采访大纲,他笑道:“思碧,我最近确实很忙。”
“难道做企业都不用休息周末的吗?劳动合同法可不会同意你这样无度的加班呀。”
“周末自然是要休息的,不过我已经答应去陪女友,不然她该生气了。”
李思碧怔住,完全没料到许至恒会如此直接地拒绝。她轻轻一笑:“那是不是说,我得约时间到你办公室来谈采访大纲呢?”
“不好意思,这样吧思碧,我让李晶给你号码,请将采访大纲传到董事长办公室,我必须先得到董事长的批准,然后再跟你联络。”
放下电话,于穆成笑着摇头:“你爸接到传真非糊涂不可,他几时肯管你这个了。”
“那要不然我让她传到副董事长办公室得了。”
于穆成大笑,他就是这边的副董事长:“算了吧你,你自己解决这问题。”他拿手机打电话给妻子谢楠,嘱咐她开车回家小心,晚上吃饭不用等他。以前许至恒听他打这样的电话,例必要开几句玩笑,但这次他放下电话,却只见许至恒居然微微含笑出神看着窗外。工业园外面那个泥泞的道路能让人笑得这样chūn风拂面吗?于穆成表示怀疑。许至恒收回目光,看到于穆成调侃的神qíng,两人是老友,自然知道对方的想法,很是心照地笑了。
“至恒,说是这么说,周末那个开发区挂牌五周年的庆祝活动你还是得去,我们需要管委会支持配合的地方还很多。”
“这个我有数。”
两人下班后陪一家认证公司的咨询专家吃饭,于穆成的电控设备公司那边已经顺利贯标复审,现在准备抽时间做这边的ISO9000认证。
吃过饭后,许至恒开车回家,停好车下来正碰到对门邻居西门。上次西门的女友小盼倒车将他的卡宴擦了一下,两人算是认识了,西门这会正准备去商场接小盼,见了他连忙打招呼:“才回呀,刚才你的房东秋秋还在这边,不是来找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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