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哪里了,至恒?”
许至恒笑而不答:“不要问,把东西放下,还是跟我走。”
他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肩,嘱咐她闭上眼睛,带她出去。几年来她头次这么孩子气地投入一个似乎带点神秘色彩的游戏,闭着眼睛走路,迈出脚步不免迟疑,可是他的手那么坚定,她的心由忐忑到平静。走了大概七八分钟,只觉迎面的风清慡而带着点咸腥气息,前方有轰隆隆的水声,脚下变得松软。许至恒在她耳边轻声说:“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已经是深夜了,叶知秋眨着眼睛,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月光下的银白色的沙滩,上面扎着一顶顶帐篷,不远处,三三两两的游客打着手电筒游dàng着.不时弯下腰去,似乎在捡拾贝壳什么的,远处渔船闪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再望向远方.只见蓝黑色的天空挂着半轮明月和几粒零落而高远的星星,暗沉没有边际的大海,海水起伏不定,海天相连在一片无尽的夜色之中,视线中隐约有山的剪影。层层海làng拍打着沙滩,那声音仿佛有着奇异的节奏,让她紊乱的心境完全平复下来。
叶知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回头看着他,满眼都是喜悦:“这是哪里?”
“西冲,据说是深圳最美的海滩。本来打算走得远一点的,可是时间不够,也只能将就这里了。”
两人坐到沙滩上,她靠在他怀里,伸手抓起一把沙子,此处的沙细洁白,她握紧手,看着沙从指fèng慢慢滑出。海风迎面chuī来,将沙子chuī到两人的衣服上。许至恒起初还闪避,后来看她一下一下抓得满把又松开,玩得乐此不疲,索xing坐着不动,任由沙子落得满身都是。
“你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他还在医院,外伤并不要紧,只是脑震dàng后遗症引发的头痛还需要观察,医生的建议是要避免劳累和qíng绪波动刺激,所以公司眼下还得我代管着。”
“那……他和你大嫂现在怎么样了?”
“没进展.我大哥一向自负,这次居然弄得这么láng狈。”许至恒摇摇头,他们的问题,别人帮不上忙,必须他们自己解决。”
叶知秋不做声,仍然抓着沙子玩。
许至恒突然问:“秋秋,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
叶知秋的手一下停在半空,有点心虚地回头,只见月光下许至恒侧头看着她,神qíng平静,并不似要清算她一走了之的旧账模样。她回身环抱住他的腰,仰头对着他,悄声问:“那,你怎么样了?”
“先是着急,然后是吃醋,生气.再然后是……难过。”
“对不起。”她只能将脸抵到他胸前,闷声说道。
“怎么要你道歉?知道我为什么难过吗?那天你跟我说,没有原因,只是任xing了。我突然发现,你在我面前几乎没有任xing过。”
“年龄大了,大概任xing的功能就退化了。”她只能自嘲地笑。
“是吗?我不这么看。你一直把自己的事qíng通通处理得好好的,几乎没对我说过工作上的不开心。我猜肯定是有不开心的.不然不会那么突然就辞职了。事实上所有的不开心你都自己消化了,我不能不想,我这个男朋友究竟给了你什么呢,就值得你这么通qíng达理对我。连偶尔任xing一次,都要跟我讲对不起。”
“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了,至恒。”叶知秋并不抬头,声音轻微到几乎湮没在海làng声中,“想到你,我就觉得开心。你给了我恋爱的感觉,让我知道我也可以继续心动,可以放纵自己享受生活,可以仍然对未来有期待。如果我不是太爱cao心,太爱患得患失的话,这已经很够了。”
许至恒紧紧抱住她.只觉得这寥寥数语仿佛如同面前海水一样激dàng着自己,良久他才说:“你看你又在说服自己了,这当然不够。我们都只会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袒露软弱,我对你坦白,秋秋,我怕你并不像我需要你那样需要我。请给我时间,我愿意给你更多。”
第四十章知秋
叶知秋和许至恒在西冲过了悠闲的两天,早上五点半起chuáng看日出,乘快艇到海面上看小岛风光,上渔船跟渔民一块出海捕鱼,到小镇上吃最新鲜的海鲜,和游客玩沙滩排球、烧烤。
晚上躺在小木屋,叶知秋枕着许至恒的手臂,远处海làng和屋后风chuī松涛的声音jiāo织,衬托出属于海边夜晚的静谧,他们低低细语,漫无边际地聊着。
“这次来,看中什么品牌没有?”
“眼下条件也不是很合适,放放再说吧!”
“不会真的打算到深圳工作吧?”
叶知秋反问他:“你还会在杭州待多久?”
提到这个问题,许至恒有点挫败,前天他父亲刚和他谈话,希望他能留下来:“你大哥现在qíng况不明朗,即使康复也不能太过劳累,公司确实需要人打理,汽配那边,穆成可以照管,大不了再请一个总经理。”
“我不知道,秋秋,一切得看大哥的qíng况。我父亲确实希望我留在那边,但我并不愿意。我很抱歉,现在给不了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没关系啊,至恒,我并不是催你,现在你家里需要你,你当然不能随心所yù。我只是想,如果你得留在杭州久一点,也许我会考虑接受深圳这边的工作。”
许至恒默然,叶知秋支起身子盘腿坐在chuáng上,在幽暗的光线中看着他:“至恒,我有我的理由。我以前从来没对你解释过,今天会好好说清楚。”她停顿一下,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去杭州前,我回家了一趟,我父母告诉我,他们住的厂区宿舍传出了拆迁的风声。我父母一辈子在那个工厂工作,现在都退休了,收入不高,没多少积蓄,我不想他们拿一点拆迁补偿只能住到郊区去,想把滨江花园的房子留给他们。”
“这个很好啊,我本来就不赞成你卖房子,可是跟你决定去深圳有什么关系?不要跟我说你喜欢那个工作有挑战xing。”
叶知秋轻声笑:“报酬吸引我啊,深圳这边服装企业的待遇要远远高过内地,我既然决定把房子给父母住然不能卖。过这边来工作个一两年,大概就能提前还清房货,到时无债一身轻,想做什么都可以比较自由了。”
“你还是点也没考虑我,对吗?”
“不对,正是考虑到你,我下不了决心答应他,至恒,我的确不愿意给我们的相处再增加不确定因素了,我很为难。”
这的确是她头一次如此坦白讲她的两难,许至恒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
“不是这个意思,秋秋,你一点也没想过,工作如果不是给了你成就感和满足,那就并不值得你一个人背井离乡。你留在内地,就算我暂时不在身边,至少有你父母可以照顾你,我也能稍微放心一些。我是你男朋友,如果我一点也不能分担你的担子,我会觉得自己很多余。‘'
叶知秋俯身伏到他身上,吻他的嘴唇:“谢谢你,至恒,可是有些担子真的只能自己背啊。比如你的家事,我就一点也帮不了你。”
“你始终把我们分得太清楚了,知道那天我在机场接到你有多开心吗?你来当然不可能帮我解决什么事,可是能在那么烦乱的时候看到你抱着你,我就觉得什么样的麻烦也是可以过去的。你和我之间,到现在已经不是谁帮谁的问题了。我知道好多事qíng不是人力可以控制,不过在能控制的部分,我们却不做出努力,那关系怎么才能更深入更持久?”
叶知秋被深深触动,一直以来她苦恼的正是两人的关系没有一个可预计的未来,现在不免自问,自己又为此做出了多少努力呢?不过是消极等待罢了。她伏在他怀中良久无语。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嗅着那淡淡的香味:“秋秋,我知道现在什么也不确定,这种qíng况下,我不应该对你提要求,不过,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到深圳工作,等大哥qíng况一稳定,我会尽快赶回来。房子的事,jiāo给我解决。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试看找真正合适又喜欢的工作。不要再和我计较,不然,我只能当你并不想接受我了。”
叶知秋仍然不说话,许至恒无可奈何:“秋秋,不高兴了吗?”
“不是啊至恒,”她抬起头,眼睛中有晶莹光泽闪动,“我很开心。”
叶知秋重新伏到他身上.突然觉得内心充满愉悦,不是因为有人接过了她身上的一个重负。她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有信心,并不真正害怕经济负担。只是,这是头一次许至恒和她谈到如此家常实际的问题,让她突然有了踏实放松的感觉。
她依偎在他怀中,嘴唇印在他的唇上,柔软而灼热。许至恒紧紧搂住她,回吻着她。月光透过窗纱将朦胧柔和的清晖投入室内,她的面孔柔美地悬在他眼前,让他沉醉。如此从身到心再无隔膜地相拥,两人手指紧扣,呼吸jiāo织,唇舌jiāo缠,每一个空隙仿佛都已被填满充实。这样极致的灵ròujiāo融,带来的幸福感似乎溢弥散开来,飘落在小小木屋的每个角落。
叶知秋以前出差多次到沿海城市,有一年索美将励工作表现突出的工作人员,还给过她普济岛休假,许至恒在美国留学时饱览了阳光海岸风光,也曾到到欧州尼斯和爱琴海度假。相比之下,西冲海滩这个不算大的风景区尽管海滩洁白,海水湛蓝,也并不特殊之处。可是是这是头一次两人如此从容共对,一切都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到第三天,叶知秋和许至恒叫了车直接去机场,搭上了各自返程的飞机。
叶知秋回来后打电话给西门,约好时间去了滨江花园三期工地,眼前烈日下楼群即将封顶,西门带她看了准备用做样板单位的楼层,三期户型都颇大,售房的口号是“躺在浴缸中也能看江”,自然是有些夸张,可是地段的优势明显,房型和看江的视角确实还要好于她买的一期。
两人回到西门办公室商谈细节,他们预备拿出三个主力户型,做不同风格的样板间。叶知秋有点迟疑:“你要赶国庆开盘,时间确实很仓促啊。”
“人手不是问题,秋秋。你可以确定空间分隔,让装修公司开始先施工,你再同步做后期设计和软装。你的设计定了以后,三个样板间可以同时施工,而且说实话,样板间全是赶出来的,我们一期的时候试过二十天弄出一个样板间,反映照样不错。”
她想,既然眼前没有工作,又不适应完全闲下来的生活,做一下这个也不错。而且,她几年来负责公司卖场设计装修,确实对装修构思画图有点超出于工作之上的爱好。她跟西门签了合同,收了订金,拿回详细户型图和量房尺寸,马上照西门的要求开始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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