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屁孩子相互的称呼让两家大人听了笑得打跌,他们似乎从来就没正经叫过对方的名字。
“张师傅。”
“戴师傅。”
这是厂区宿舍里工人同事见面最常见的称呼,他们不客气地挪用了。再接下来看过几部武侠剧,他们见面会煞有介事一抱拳:“张大侠。”
“戴帮主。”
或者:“张兄。”
“戴贤弟。”
或者双双遁入空门:“张大师。”
“戴道长。”
到了10岁左右,他们的称呼终于固定并一直沿用了下来:“老张。”
“老戴。”
戴维凡一直笼罩在张新智力的光环下,他父母最常对他说的话是:“你看看人家张新的考试成绩,你怎么就不能稍微考得好看点呢?”
而张新则一直笼罩在戴维凡美色的光环下,他父母倒是不会要求他向戴维凡看齐长好看点,可是所有的女生都一致地将目光投向大摇大摆走在他身边的那个家伙,包括他偷偷心仪的女孩。
然而这一点也没妨碍两人的关系,戴维凡把父母在学习方面的要求当耳旁风,张新把戴维凡在他面前上演的分分合合当成紧张学习的有效调剂来看。
从一所学校到另一所学校,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没人说得清,看似憨厚却极有内秀、总能轻松考出好成绩的张新与英俊却学习成绩不好的戴维凡的友谊怎么会保持得这么长久。幸好他们中学时生活在小城市,读书的年代还没有腐女这一神奇的物种,就是《断背山》也只存在于李安的心中,还没拍出来,不然那些女同学一定会对他们充分发挥想象力。
有人调侃早恋时说:“我想早恋,可我已经老了。”
张新开始他的初恋时只18岁,不算畅谈了,可显然也并不算老。面对一个清秀可人而且聪明的女孩子,工科男的后青chūn期萌动来得一样细腻。他如愿体会到了小说里描写的感受:脑袋空空的,心跳加快,血流加快,有点轻飘飘的……
可是一切在没来得及深入时被突然中止,那女孩子看到了戴维凡,眼前一亮。接下来她显得比平时更斯文,而戴维凡依着老习惯与张新高谈阔论,讲他的学校、他的专业、他的同学、他刚被拉进去的模特队、他才业余走台挣到的外快……张新觉得十分开心,身边是喜欢的女孩子,对面是自己的好友,喝着啤酒,那种晕陶陶无拘无束的感觉是读中学时体会不到的。
接下来,他又带那女孩子去了戴维凡读书的美院,这里迥异于治学严谨、学生打扮中规中矩的理工大,满目都是奇装异服、举止放誔的男女,更不时有身材高挑、衣着入时、化妆jīng致的美女飘然来去,与戴维凡招呼打得热烈。
那女孩子与张新一样凭着好成绩考入理工大,至少大学以前的心思会放在了学习上,不免半开玩笑地说:“到这里我会觉得自卑。”
没等张新安慰她,戴维凡先笑了:“美貌就是浮云,智慧型女生最美。”
戴维凡倒不是说大话,他的确并不重视外在美,美貌这东西是他生而具备的财富,来得轻易,他从来就没当回事,当然更不可能去看重别人的长相。然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女孩子当即脸泛红云了。
接下来,张新再约那女孩子,多半会收到推托,借口倒是委婉,可没留一点余地。张新的聪明不止表现在学习上,他不是书呆子,明白自己被人DOWN掉了,还未及热恋已经失恋,自然痛苦,而且茫然,不知道差错出在什么地方。
他只能跟戴维凡倾诉。
而戴维凡反常地安静,只不停给他倒啤酒,并没像以前那样嘻嘻哈哈不当回事的调侃。
当张新带着酒意反省:“难道是我衬衫领子不够gān净?又或者有口臭自己却不知道……”
戴维凡终于闷声打断了他:“得了,不关你的事,那女孩子……给我打了电话,约我看电影。”
张新惊得嘴半张开,好一会不知说什么好,戴维凡赶忙接着说:“我可没答应,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
张新呆呆坐着,消化着这个消息,戴维凡急躁得恨不能披肝沥胆以明心志:“老张,你是我最好的哥们,你可得相信我,我没去招惹过她,我也不打算和她约会。我很明白跟她讲了,和她完全没有可能。这种朝三暮四的女孩子,你忘了她吧,不值得多想。”
张新举手制止,诋毁那女孩子并不能让他开心,他这会脑袋混沌成一团,不觉头痛了:“我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躺到chuáng上,知道了失恋的原因,胸中的困惑反而更多了。他倒没有生戴维凡的气,只是很有点不是滋味。
难道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外貌协会会员,只会无条件臣服于一张英俊的面孔?
张新带着疑惑入睡,宿醉醒来,头仍然有点痛,可是他想:那就这样吧,总比哥俩爱上同一个女孩子来得好点,他闲时看点小说做消遣不假,不过琼瑶剧可不是他的爱好。
戴维凡神qíng有点惴惴地过来找他,东拉西扯,一会讲理工大的篮球水平倒也不错,下回你们系再跟人打比赛,我愿意当外援,保证场均得分过30;一会讲过几天美院有个毕业设计展,会有好多美女模特走台,老张你要不要过来饱饱眼福……
张新等他唠叨到辞穷力竭了,笑道:“老戴,你跟美女混多了,变得很八卦了。”
戴维凡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一本正经地说:“老张,美貌真的是浮云,浮云。”
第十四章(上)
周五,戴维凡准时将车开到辛笛公司楼下,过了不到五分钟,辛笛下来,照例拎着个大尺寸帆布包,坐上他的毕加索,她决定还是给他jiāo代一下吃饭时会见到的人,省得他惊悚。
“待会我爸妈会在。”
不出所料,戴维凡明显吓了一跳,辛笛将他这反应尽收眼底,带点嘲讽地看着他笑:“镇定镇定,不止他们两个,路非和辛辰也会在那。”
戴维凡懊悔自己的沉不住气,只得发动汽车,同时自我解嘲地笑了:“想必叫上我是有原因的吧。”
“没错,不过原因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严重,你只需要举止得体,礼貌大方参与谈话就可以了,万一我妈问到你跟我的关系嘛,说相互有好感就OK。”
“如果我表现得不止对你是好感呢?”
辛笛撇一下嘴:“不要乱表现,给我惹来麻烦,我不会感谢你的。”
他们走进路非预定的包房,辛开明、李馨和路非已经坐在里面了,看到戴维凡,辛开明、李馨都颇为吃惊,这人太过高大英俊的外表当然只是原因之一。辛笛做的是十分笼统的介绍:“我爸爸、我妈妈,路非,你们见过的。这是戴维凡,我朋友。”
辛开明、李馨夫妇看上去都五十来岁,衣着整齐而保守,与穿着手绘涂鸦T恤的辛笛对比qiáng烈,神qíng也颇为持重。戴维凡彬彬有礼的问好,心念转动,多少有点知道辛笛为什么会叫他过来吃饭了。他替辛笛拉椅子,然后坐到她身边。
“辰子怎么还没来?”辛笛问。
辛开明说:“她刚给我打电话,说她爸爸突然回了,准备陪她爸去吃饭,我叫他们一块过来。”
辛笛高兴地说:“太好了,快一年没见小叔叔了。”
戴维凡对辛笛拿来与自己做过比较的小叔叔当然不免好奇,辛笛看出他饶有兴致的样子,小声说:“待会你就能看到了,保证让你自惭形秽。”
“不管怎么说,今天我见了家长,包括你的叔叔,自惭一点也很值了。”戴维凡根本不在乎这个打击,同样小声回答,辛笛只能惊叹他的皮厚。
李馨颇很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们jiāo头接耳,一时拿不定主意说什么。
辛开明摇头:“小辰这孩子,还跟我说明天要去纵山,今天不过来想早点休息,被我拦下来了。前几天那一带山区雨下得更大,要赶上泥石流、山体滑坡就麻烦了。小笛,这点你要跟小辰学着点,你就是太不爱运动了。”
辛笛的确不爱任何体育运动,她笑着说:“我要跟她一样自驾往西藏跑,妈头一个得跟我急。”
“你现在哪里还管我急不急。”李馨嗔道,“这次去香港,索xing过了了几天才想起来打个电话跟我说一声。”
提到香港,辛笛和戴维凡心怀鬼胎,不免对视一眼。辛笛赶快移开目光:“我去的地方都治安良好嘛,跟平常上班一样,不用担心。啊,对了妈,公司安排我下个月中旬去看纽约时装周,我预先报备,省得到时候忘了说。”
“你索xing忘了你有个妈算了。”李馨拿女儿没办法,只能笑着摇头,“纽约你没去过的,有人一块去吗?”
“阿KEN直接从香港动身,我从北京走,在那边碰头。”
路非说:“下个月我也得去纽约开会,也许确定了时间能一块走。”
李馨高兴地说:“那就好,那就好。”她猛然想到戴维凡还在旁边,心想女儿白天在电话里再次重申了对路非没想法,这会带个男xing朋友出现,虽说得等回去拷问了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可也不好冷落了他或者让他误会,于是和气地对他笑道,“小戴,路非和小笛从小是同学,小笛又马虎,出差有人照应着点,我也放心一些。”
戴维凡点头称是:“对,小笛这次在香港也险些丢了行李。”
“你们一块去的香港吗?”李馨好不诧异,
辛笛暗暗叫苦,可知道妈妈在某些事上简直明察秋毫之末,也不好瞪戴维凡以示警告,好在戴维凡并不打算惹急她,回答得中规中矩:“我做广告业务的,也去看服装展,和小笛在香港碰上了。”
“不会是在香港认识的吧。”
戴维凡老老实实地说:“阿姨,我跟小笛是美院校友,认识快十年了。”
李馨本来怕女儿为敷衍她随意拉个路人甲来吃饭,这会不免对戴维凡多了点兴致,闲闲问起他的工作qíng况,他自然是有问必答,态度十分认真。
辛开明则和路非闲谈着。路非的父亲在几年前已经调去南方省份任职,辛开明关切地问着老领导和家人的qíng况,路非一一回答。随后谈到昊天的开发项目,辛开明目前在市经委做一把手,自然关心本市大项目的运作qíng况,路非大致介绍着项目的进展,同时特意谈到辛辰住的房子这次也在拆迁之列。辛开明点点头:“回头我问一下小辰有什么打算,这孩子,怎么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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