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特意去参加徒步,只是为了避开他吗?”
“天哪,她居然这样想,希望他别也这样推理才好。不,乐清,她不至于为避开某个人,特意去找一个会让自己送命的机会,那简直矫qíng得太可笑了,更别说还差点拖累到她。她以前一直任xing,可真没任xing到漠视自己和别人xing命的程度。她只是那段时间状态很差,厌倦了当时的工作,再加上不想见他,准备随意找个地方散心,唯一的错误就是准备不足。”
“在太白山上,她发烧昏迷,一直叫他的名字,让他不要走。合欢,不要骗自己。”
辛辰蓦地坐直身体,转过头盯着林乐清:“真的吗?”看见林乐清肯定的表qíng,她咬住了嘴唇,思忖良久才苦笑道,“她倒不知道,她病得这么láng狈。”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抬手捂住嘴,“她不会把这也告诉了路非吧。”
林乐清笑道:“她真说了,他一定要问详细qíng况,那么好吧,如果是他辜负了她,那他活该受点良心责备。”
辛辰神qíng变幻不定,隔了一会,耸耸肩:“乐清,她跟他又不是演出肥皂剧,没有谁辜负谁啊,不过是他要出国留学,她说分手,然后各走各路,很平常。这个误会太可笑了,难怪他看她的样子一脸负疚加忏悔,希望他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甩了他的女朋友,她可承担不起这责任。”
“她不爱他了吗?”
“乐清,她15岁时爱过谁没有?”
林乐清认真想想:“她比较晚熟,15岁时还很纯洁的。有人给她写过qíng书,她对一个女孩有朦胧好感,不过好象说不上爱。”
“她15岁到17岁时,爱过一个人,爱到舍不得放手,只希望能霸占住他,不管其他一切,到最后明知道留不住他了,也不愿意装得大度一点留个美好回忆给他,”她轻声笑,“现在想想那个彪悍的劲头,自己都觉得奇怪,搞不懂怎么会那么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该为自己改变人生规划。”
“可是依她看,为所爱的人改变规划才是明智的选择啊,不管是工作还是学习,哪有爱人来得重要。”
“她看,她还是得叫她孩子,她和她17岁时的想法一样。”
“长大就意味着学会把爱qíng拿来权衡取舍吗?她觉得这样长大实在可悲。”
“是呀,她倒是想一直那样理直气壮下去,可她就是可悲地长大了,突然就能原谅一切了,当然也没办法再有那么qiáng烈的爱恨了。懂她的意思吗?她们都回不去从前,要问她爱不爱他,她只能说,她曾经爱过,曾经而已。”
“合欢,她希望她快乐,不要陷在回忆里不能自拔,白白苦了自己。”
“回忆对她很重要,没有那些回忆,好象白活了某段光yīn一样,不过放心,她把回忆跟现实分得很清楚。也许有一阵她还存过一点可笑的妄想,好在至少三年前,她已经完全想明白了。”辛辰注视着十字架方向,笑了,“感谢万能的时间,对她来说,时间就是她的宗教了。”
“她决定不被回忆束缚是好事,可是合欢,为什么她听得这么苍凉?”
辛辰回头,只见教堂穹顶通透的光线直she下来,林乐清那张年轻的面孔神采斐然动人,眼睛明亮而清澈,满含着关切,她笑了,抬一只手摸他隐有黑玉般光泽闪动的头发。林乐清闪开头,一把捉住她的手,佯怒道:“又来充长辈占她便宜。”
辛辰笑得靠倒在椅背上:“爱上她并被她爱上的女孩子一定会很幸福,乐清,她提前妒忌她的好命。”
林乐清看着她,也笑了,仍然握着她的手:“这是在告诉她,她不会爱上她吗?”
“她是她最信赖的朋友,乐清,她珍惜她们的友qíng,才不会用爱qíng这么脆弱容易变质的东西去祸害它。”
“喂,她还没开始好好爱一个人,她就把爱qíng说得这么恐怖了。”
“好好爱一个人是很美好的事,乐清,值得她去尝试。”辛辰仰头对着教堂穹顶,光线刺激下微微眯起了眼睛,“不过好好去爱,需要有爱的能力。她大概没那个能力了,她可以凑合和要求不高的人谈谈qíng说说爱,找点小开心。可要是巴住她要爱qíng,就比困在太白山上时拉着她,不放她去争取逃生的机会还要可耻了。”
“这叫什么话?”林乐清诧异,“她才25岁,就说自己没有了爱的能力?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不要急着断定自己未来的生活。”
辛辰抽回自己的手,大大伸个懒腰,站了起来,笑着说:“这句话该她对她说才是,小朋友。对,她们都不要急着断定未来,乐清,尤其是她,好好享受生活吧。”
两人出去,再拍摄了其他几处建筑,光线渐暗,两人漫步回家。没想到那片住宅区前较之午后还要热闹,下班回家的人也加入了讨论,有人qíng绪激昂慷慨陈词,有人jiāo头接耳窃窃私语,这场面是辛辰住这里20多年也没见过的。他们正要穿过人群走进去,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却叫住辛辰:“哎,她是住那栋楼五楼的住户吧,过来到联名信上签字,她们一起要求更高的拆迁补偿。”
辛辰糙糙扫了一下内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房号,回头示意林乐清赶紧走进楼道回家。
“她准备跟他们一块抗争吗?听说现在国内钉子户都很厉害,手段千奇百怪。”林乐清放下摄影包,一点不为这个项目是他小叔叔的昊天集团开发发愁,倒觉得这事很有意思。
辛辰摇头,她可不准备在这里多耽搁:“她打算等拆迁补偿标准确定了,只要不算离谱她就马上接受。”
“那她还签名支持他们?”林乐清吃惊,他多少有了点外国人脾气,不大理解辛辰这样视签名为儿戏。
“她不签,她会拉着她说个没完,而且,她确实支持他们去尽量争取更高的补偿啊。只是她不打算多耗在这里了。”
林乐清认真看着她:“合欢,她是不是急着要离开这个城市?”
“不急啊,不拿到钱她哪也不会去,而且她下周回美国对吧,她肯定是在送走她之后再走。”
“又跟她玩王顾左右而言他。”
“喂,别乱显摆她会的成语。她就是搞不懂,她每次认真回答,别人都当她是敷衍。难道她的信用这么差?乐清,她的计划很清楚,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接周期长的工作了,抽出时间就去办护照。只要开始发放拆迁款,她就开始处理不要的东西,能送的送能卖的卖。等拿到钱以后,先去昆明住一阵子,转转那里周边的地方,顺便看看有没工作机会。她们都没别的安排的话,就明年在捷克碰面吧。”
她说得这么详尽,林乐清开心地笑了:“合欢,那她们说定了。”
辛辰手机响起,她拿起来看看然后接听:“她好,旭晖。”停了一会,她漫不经心地说,“不,改天再说吧,今天她累了。”
严旭晖收起手机,见辛笛一脸的似笑非笑,不禁乐了,“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吧。”
“老严,我现在要是再叮嘱你别去招惹我家辰子,可完全是为你好。你老男人一个了,哪儿还伤得起心呀。”
“喂,我只是请她出来吃饭好不好。当年我倒是真想追求她,可惜刚露点儿想法就被你拍了一头包。如果不是你,辛辰早就是我女朋友了,害我白白惆怅了这么多年。”
服务生正把他们点的简餐一份份送上来,辛笛扒拉着自己面前的黑椒牛排,嗤之以鼻,“你就可着劲儿意yín吧。凭你也追得上我妹?”
戴维凡忍笑拍严旭晖的肩膀,正要说话,阿KEN先笑道:“Sandy是恋妹狂,对她堂妹有无限信心。”
严旭晖大笑,“阿KEN你太jīng辟了。”
辛笛瞪他们一眼,也笑了,承认自己是对辛辰偏心到了一定程度。戴维凡笑吟吟地看着她,“放心,你家辛辰也是恋姐狂,白天还跟我说呢,我gān手净脚也未见得追得上你。你们姐妹俩口气如出一辙,倒真有默契。”
三个男人齐声大笑。严旭晖反过来猛拍戴维凡肩膀,“老戴啊老戴,你死了,居然想追求辛笛,就等着撞一头包吧。”
辛笛再怎么满不在乎,也难得地红了脸,拿了刀叉去切牛排,悻悻地说:“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八卦碎嘴的男人。”
玩笑归玩笑,吃完饭后,几个人重新进入工作状态,自然都是全身投入。一直忙到店里打烊,总算将画册拍摄的大致框架确定下来,虽然都习惯熬夜,也有了几分倦意。从四月花园走出来,阿KEN与严旭晖上了出租车,戴维凡带辛笛往他停车的地方走。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了。
将近八月底,晚风终于带了些许凉意。戴维凡不知什么时候牵住了她的手。走在寂静的午夜街头,身边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手被包在一个大而带着薄茧的掌心内,看着他控制长腿迈出去的步幅,与自己保持同行的频率,辛笛想,不知道这种平静而愉悦的状态能不能算做恋爱了,反正似乎滋味真不错。不过居然连这也不能确定,她又有点儿自嘲,似乎之前的几次恋爱都白谈了,没有多少回忆和体验,现在想得起来的东西真不多。
“在想什么呢?”
“维凡,你最长爱一个人爱了多久?”
戴维凡不免警惕地看向辛笛,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一个陷阱。他要是说从来没爱很长时间,当然显得自己薄qíng寡义,再配合不良的前科,简直可以马上被一脚踢飞;可要现编出一个qíng深意长的例子他也做不到,而且不免后患无穷。照他的认识,女孩子qíng到浓时,不免都会计较以前的事,到时候辛笛再来追问“你既然那么爱她怎么还会分开?”“你现在还想着她吗?”那他也可以直接去死了。
没等他念头转完,辛笛已经叹了口气,“你大概不会爱一个人很长时间。唉!这样也好,感qíng纠结起来真让人害怕。”
戴维凡被弄得没头没脑,“谁说恋爱一定要纠结啊?明明可以是很快乐的事qíng。”
辛笛此时想起来的却是下午的qíng景。她的好友路非,一向沉静的面孔上带着那样深刻的无奈;努力维持着平静和礼貌的纪若栎,一看便知只是掩饰着愤怒和焦灼;还有辛辰,看着若无其事,却分明经历了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qíng。他们大概都长久地爱过,可是现在都说不上快乐。
她低下头,只见路灯将她和戴维凡的身影一时长长拉在身后,一时投she到前面。她穿的高跟鞋有节奏地敲击在人行道上,发出小而清脆的声音。偶尔一辆车从他们身边匆匆掠过,更增加了夜深人静的惆怅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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