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鬓影_寐语者【三部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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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金购下这处房子,一连守候数日,终于等到了他猜测中的结果——给念卿开门的女人,圆脸微胖,正是那晚在隔壁六号见过的女主人!

  这就是念卿的秘密,那个虚构的家教工作,只是为了掩盖她真实的身份,六号与七号本就是相通的一处楼房。从六号进去的是沈念卿,从七号出来的已是云漪。

  区区一个歌jì,再是红极一时也未必值得花这番工夫替她遮掩。

  云漪,究竟是她真实身份,还是另一重面具?

  “薛公子还有半个钟点就到,您得赶紧准备下。”圆脸的胖妇人跟在云漪身后上了二楼,态度谦恭和善。云漪走到卧室门口扫了一眼,里头已jīng心布置好一切。

  “不错,陈太办事越来越利索了。”她讥诮地一笑,扯了衣扣,将修女袍脱下掷给陈太,转身进了化妆间。陈太弯身捡了衣服,满面堆笑,“云小姐抽空打点下要紧的物件,这两天恐怕得搬家。”云漪散开长发,拿了梳子正要梳头,闻言一怔,“又搬,这儿才搬来多久?”

  陈太笑道:“毕竟这里已经被人找来,秦爷说,往后难免不方便……还叫提醒云小姐,行事要仔细些。”

  云漪停了手,不由想起程以哲,镜子里却映出身后妇人臃肿堆笑的脸,令她顿觉恶心。

  “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云漪面无表qíng,拿起法国香粉细细拍上脸颊,将本已苍白的脸色染得越发没有血色。

  陈太欠身退了出去,手中修女衣袍里落下一件东西,却是一方染了血的手帕。陈太嫌恶地拎起帕子,正要扔出去,却听云漪叫住她,“等等,那是我的。”

  “这都弄脏了。”陈太撇了撇嘴,却见云漪急步过来,二话不说夺了手帕,一转身走进了盥洗间。

  云漪开足水,急急冲洗那手帕。血迹染上不久,反复冲洗数遍已渐渐淡了,但始终留了痕迹。云漪不耐,发狠地搓洗了两下,不留神竟折断了一枚长指甲,痛得直抽凉气。这一痛,脑子却也清醒过来,望着那方手帕,竟不知自己发了什么疯。

  不过是条脏手帕,还当是宝贝吗?

  云漪怔了片刻,自嘲地一笑,抓起湿答答的手帕,重重丢进洗衣篮子里。

  换上睡袍,将长发凌乱打散,又将折断的指甲修好,云漪端详了下镜中容颜,将几滴香水洒在腕上。走到化妆间门口,回头看向洗衣篮子,到底忍不住,又鬼使神差地拣出了那条手帕。

  那人握着她的手,用手帕擦去上面血污……想起当时一举一动,竟格外清晰。

  楼下忽有汽车刹车声传来,云漪一惊,不及细想,匆匆将湿手帕塞进随身小手袋里。

  管家陈太谦恭欠身,将薛晋铭迎进小客厅。

  虽不是第一次踏进她香闺,却仍被四下布置吸引。薛晋铭驻足环顾,小书房里铺了长绒印度地毯,藏书丰富,四壁挂着jīng细的伊朗秘画,土耳其吊灯里不知掺入了什么香料,将房间里熏出撩人沉香。檀木陈列架上不是寻常珍玩,却是各色的刀。

  一个喜欢刀的女人——薛晋铭负手微笑,各种女人他见得多了,也只有这个女人每次都能给他惊喜。旁人谁会相信,薛四公子夜夜豪掷万金,一手捧红这倾城名伶……半月过去,换作别的女人早该令他厌恶了,偏偏这个女人,却连卧房也未让他踏入一步。

  第一次到她寓所,只到大客厅止步;第二次进到那维多利亚qíng调的小会客厅;第三次到二楼的古雅茶室;这是第四次……终于到了与卧室一墙之隔的小书房。

  仿佛傲慢神秘的克丽奥芭特拉女王,横卧在宫殿最深处,每次只允许宠臣近前一步,诱人的一切就在你眼前,却隔着一道又一道的门,总也抵达不了女王的寝殿。

  说不心急是假的,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不能抵挡这样的诱惑,他亦无数次遐想过她玉体横陈的风流,但比起男欢女爱的短暂愉悦,薛晋铭更享受这捕猎游戏的jīng神快意——做惯了猎人,偶尔享受一下被捕猎的滋味,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乐趣。

  门外传来懒懒的脚步声,薛晋铭整了下领带,走到陈列架前,将一柄俄罗斯弯刀拿在手里闲闲把玩,只作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气。虽是心甘qíng愿宠着她,到底抹不下男人的颜面……自从那晚在梅杜莎翻脸,她竟一连三天给他冷遇。到头来还是他耐不住xing子,从秦爷那里探了口风,主动上门来求和。

  能让薛四公子放下身段,这般迁就的女人,也就这么一个。

  薛晋铭抽出弯刀细细欣赏,听得推门声音,却故意不回头。

  半晌不见身后动静,正诧异不耐烦,却听身后幽幽一声叹息。薛晋铭心神一dàng,再按捺不住,回头只见云漪慵然倚了门,水色丝缎睡袍只用丝带松松束在腰间,乌黑长发披散下来,几丝凌乱发缕贴着脸颊,似刚睡醒的模样,脸色透着冷冷的瓷白,唇上不见血色,一双眸子潋滟幽黑。

  “这是怎么了?”薛晋铭急忙迎上去,一时忘了颜面,只顾心疼,“怎么憔悴成这样?”

  云漪也不答话,懒懒倚门看他,神色里又似怨恨又似欢喜。

  薛晋铭叹了口气,举起双手,“我已来投降了,对俘虏不能友善一些吗?”

  “也不知被谁俘虏了去,却来我这里讨人qíng。”云漪冷着脸,略微沙哑的语声越发撩人,眼里流露一丝妩媚笑意。薛晋铭笑而不答,探手勾了她腰肢,将门一关,低头便吻下去。

  耀眼的鸽血红宝石坠子,配了细长链子从颈项垂下,似一滴鲜血凝在脂玉上。

  薛晋铭亲手扣上链子,俯身在她颈后一吻,修长手指抚过云漪颈项,沿着纤细锁骨滑下,指尖触着那枚宝石,从镜子里凝视她双眼,“从此不许取下来,我要每天都看你戴着。”

  云漪懒懒一笑,“不过是颗石头,你若喜欢,我戴着便是。”

  薛晋铭陡然圈紧她身子,贴在她耳畔低声说,“这种石头,代表火热的爱。”

  “哦?”云漪勾了勾唇角,“那不是送错了人?”

  他挑眉看她,却见她淡淡笑道:“你那火热的爱,还是留给方小姐好了,我可无福消受。”薛晋铭立时明白过来,暗自心花怒放,脸上却装作委屈,“一个云漪已令我茶饭不思,哪里还有心思招惹旁人?”云漪二话不说,扯下链子掷回给他,“少来诓人,你当我是聋的瞎的?”

  这几日来,薛晋铭天天同姐夫李孟元在一处,少不得有方省长作陪,有方省长便少不得有他那娇蛮千金……外头早就传言薛四公子与方家千金婚约将近,薛晋铭心中有数,知道是方继侥故意散布出去,一心促成这门亲事。以方家的门第势力,薛家未必看得上眼,不过眼下还是用得着方继侥的时候,薛晋铭也就不置可否,权当多添一桩风流韵事。

  “你同旁人吃醋也就罢了,似方洛丽那野丫头,我可从未拿她当女人。”薛晋铭贴在云漪耳畔笑语,“你知道,我对男人向来没有兴趣。”

  云漪笑啐,“在我跟前这般贬低人家,却不知到了方小姐跟前又如何贬低我!”

  薛晋铭又是发誓又是讨饶,左右却哄不转她,云漪越发不讲理,一口认定他移qíng省长千金,以至数日不来见她。薛晋铭只得承认,是他小心眼同她负气,云漪却仍是不依。

  “怎么就碰上你这魔星!”薛晋铭无奈,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掌心贴在自己胸口,“好了,现在听着,我同你说实话……这几日是我姐夫到了,方家父女也是陪他,不关我事。”

  见云漪一脸不信,薛晋铭正色低声道,“这是真话,可不许传扬出去!我姐夫秘密来此,外间是不知道的。”云漪愕然,眸子一转,开口却叫他啼笑皆非,“可不是,连姐夫也来了,还说不是联姻!”薛晋铭又好气又好笑,啐道,“尽会跟我胡搅蛮缠,他来办他的公务,同我有什么gān系?”

  “公务?”云漪笑道,“办什么公务要躲躲闪闪,四少骗人的本事可变差了。”薛晋铭无可奈何,料定她也搞不懂什么国事,索xing道:“也罢,再同你说一次实话,信不信由你——他来见几个日本商人,无须给外间知道,便以处置家事的名义过来,这样你可信了?”

  云漪飞快抬眸,见薛晋铭面有不豫之色,显然不yù再说下去……李孟元秘见日本商人,倒是个有趣的消息。见她总算不再抢白,薛晋铭方要趁机哄劝,却见云漪抬眸,悠悠抛过来一句,“谁问你姐夫,我管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你那方小姐。”

  薛晋铭至此真是哑口无言了。

  云漪倚了妆台,足尖挑了绣花尖头尼泊尔拖鞋,闲闲笑问,“方小姐美不美?”

  薛晋铭一时脾气上来,回了她句,“你有兴趣,便自己瞧去!”

  不料云漪扬眉一笑,挑衅地睨了他,“好得很,我正有此意。”

  这倒将薛晋铭僵住,话已出口,若再收回岂不更显心虚……然而转念一想,明晚倒真有个机会,原是给霍仲亨接风的无趣晚宴,若携了云漪同去,正好给李孟元看看。一来,证明他薛晋铭确实沉迷美色,胸无大志,好叫姐姐放心,不必提防他争夺家产;二来,若能以方洛丽刺激云漪,令二女争风邀宠,他当然乐见其成。

  “查无此人?”霍仲亨回身,浓眉微拧。

  副官低头道,“是,医生护士都以为是新来的修女,后来证实,并无那样一个年轻美貌的修女,无人知道她从何而来。”

  “有这种事。”霍仲亨沉吟片刻,饶有兴味地看向副官,“你怎么看?”

  “这……”副官脸色尴尬,憋了半晌,冒出一句,“我,我不信教。”

  霍仲亨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年轻的副官越发面红耳赤,急急解释道:“当时在场的几个修女都看到她,后来平白却不见了人,就像来的时候,谁也不知几时多出这么个人……她们都说……她是……”

  “是什么?”霍仲亨点燃雪茄,在椅中悠然坐下,微微一笑。

  “是,天使显灵。”副官自己也觉得无稽,深知督军向来不信神怪之说,难免要被他斥骂了。闷头等了片刻,却见督军咬着雪茄,凝神沉吟,似乎已经走神。

  “督军?”副官诧异,小心翼翼探问,“您相信有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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