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说不上萍水之逢,看着他静静吞咽着零碎脏掉的食物,她的心却很疼。
于是,从那晚起,她会来这里赴一个一个人的约会。带上薄被,放下食物。
运气好的时候,会听到他的琴声。技法高明,却安静而悲伤。
很多天后,他们之间有了第一句话。
黑暗中,他道:“你的日子似乎并不好,食物很糟糕。”
她羞涩一笑,她的生活费不宽余。
翌日为他带来了丰盛的晚餐。
只是,他却没有碰那些食物。
听着他的琴,她的话也渐渐多起来。她会拣一些日间发生过的有趣事qíng和他说。
他并不搭理她。
只是,感觉告诉她,他有在听。
于是,她开始说一些让他离开的话。
今晚,他却先她说出,他不愿意她再来。
正文Chapter128凝尘成忆(1)
终于,她走到他身边。
他躺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漆黑里,模糊一团。
他睡着了吗。
她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碰触他。
指尖传来的触感,该是头发。丝丝缕缕,很柔软,只是,他仍旧没有动。
她咬着唇,手抚上他的脸,那上面覆着一张木面具。
不期然想起一句话,好奇心害死猫。
手指摩挲了数下,终究没有再下一步动作。
不因害怕,只为尊重。
叹了口气,指缓缓撤下,他却突地坐起来,大掌一翻,把她的五指紧紧制锢在手心。
她吓了一跳,挣扎起来,却挣不动半分。
他冷笑道:“不是想看么?为什么不看了?”
“放开我。”她低声道,“看不看,你管我。”
他笑得越发疏冷,手探进她的衣服里,指尖划过她的肌肤。
她一骇,身子颤抖,手奋力去推他。
“你该一早就有这个认知。”他冷声道着,却放开了她。
她后退了数步,惊疑的看向他。
一角光亮被打开。他手里拿着她的照明手电,她一直带在身上,只是并不曾打开过。他却知道。
怔愣间,她也第一次看清眼前男子的模样。
说是模样,也许并不正确,他脸上仍覆着简陋的木面具。
他身材高大,身上衣裳破损厉害,灰蒙蒙一片,夹集着的还有暗红一片的血迹,斑斑驳驳,有的地方甚至已凝成黑色。
她怔怔看着他,再次忘记了害怕。
“不是想看么。”他重复着刚才的话,不同的是话里yīn冷嘲弄之感厚重,在这个深夜的幽暗空间里教人不寒而栗。
紧接着,她惊呼了一声,为他瞬间抹去面具,四目相对。
幽幽的微光中,他的脸沟沟道道如丘壑,血痕纵横jiāo错,皮ròu翻绽,有的地方结了深重的黑痂,除去一双眸子及眼廓四周,整个脸上几乎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
这张脸丑陋得骇人。
她死死掩住自己的嘴。
他冷冷一笑。眼神了然也蔑然。
光亮骤熄,紧跟手电落地的沉闷回音。
当她再次把手电打开,教堂已没有了他的踪影,仿佛,从未曾出现过一般。
往后数天,月到中夜,星河寂静,她仍旧拎着食物,带着被子来到这个地方。
不同的是,空dàng的教堂里,再没了幽深悲凉的琴声。
翌日过来,保温瓶子仍是满满的,被子也没有了那微弱的温度。
我站在黑暗中,站在虚空里,看她执拗地穿梭日月。
直至那个深夜,让一切改变。
正文Chapter129凝尘成忆(2)
我站在黑暗中,站在虚空里,看她执拗地穿梭日月。
直至那个深夜,让一切改变。
那个漆黑的夜里,她发现了他。
他蜷着肢体,卧倒在钢琴榻下,身子热烫的吓人。
她大吃一惊,用尽所有力气,勉力撑起了他的身子,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
只差数步。
却听得尖利一声断喊,“教堂里有东西。”
她一惊,搀着他,急急而行。
然而,不过片末,进来时留了一隙的大门,即啪的一声紧紧闭上。
隔绝了所有希望。
她轻轻放下他,跑到大门前,推门,呼唤,可是破了手指,哑了嗓子,也无济。
门在外面被锁上了。
她伸手到裤子口袋里,手机没有带,无法呼救。
忧伤地看著地上的他,末了,吃力地把高大沉重的他搀扶到椅子上。
伸手试了试他的体温,心下一片惶然。不过才几天,他是怎么又惹上了这一身严重的创口?伤要立刻处理,体温要降,可怎么消得这漫漫长夜?
我站在教堂的角落里,亦忧伤的看着她。
四年后的苏晨,站在那个叫回忆的fèng隙里看着四年前的苏晨在黑暗中哀哀流泪。
终于,她想了想,跑到了十字架前,那里有数个瓶子供养着一些鲜花。
“圣水一借,得罪了。”她仰望十字架上受难的基督,把鲜花统统摘掉,抱了一堆瓶子,踱回他身边。
他微咪了眼,不置一词地看着她。
她一咬牙,褪下了外衣,叠成一团,从瓶子里醮了些水,轻揾在他额上。
他怔然,目光深邃,看她黑暗中仅着内衣,肌肤luǒ露如雪。
她没顾得上他的打量,埋头,动作不停,擦拭着他的全身。
长发滑下耳悬,丝丝缕缕,轻打在他胸膛上。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愣,温声道:“不怕,没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等到天亮就好。你看,主在看着我们呢。他会庇佑你。”
他淡淡笑了,道:“你信这个么?”
她微微一笑,扭头看着空中,道:“原是不信,只是今晚,我信。不管祂是谁。”
他又是一怔,手绕上她垂下的发,低声道:“再低一点。”
她俯下身子,疑虑地看向他。
他笑,扯动了伤口,微皱了眉,把发丝轻轻别回她耳后。
她突然恍悟起什么,低头看看自己几近*****的身子,脸上一热,忙不迭站了起来,稍退了一步。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刚才如果你立刻放下我,你尚有机会出去,为什么?”
她抿唇道:“没想过。”
以为她会说不会抛下你之类的话语,她说‘没想过’。
她甚至不曾思量,这走出去的机会。
他唇边的笑一下凝固了。
不久,他的意识开始陷入模糊,她咬着唇,紧紧握着他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口中低喃着什么,侧了头,面具滑下,丑陋若鬼。
她心里一疼,如此美丽的琴声,如此丑陋的脸。
把脸贴近他的,她听清了他的呢喃。他冷。
不是没有犹豫的,最后她还是做了。
脱了身上仅余的衣服,展开薄被,把他抱进怀里,用那个最俗套的方法,给了他一夜温暖。
时空之外,和茵教堂里的他的琴声一换,变得急遽。
然后,镜头一幕幕快闪而过。
宁大礼拜堂里,天明后,他醒来,默默看了尚在熟睡中的她良久,目光慢慢变得深沉,坚定,把被子覆到她身上。
那以后的数个夜晚,他仍是消失了踪影。
当又一个晚上来临,她再见到他时,他脸上的面具仍在,不同的是,他换了一身衣衫,雪白无暇。
漆黑的夜里,礼拜堂的大门微微dòng开,就着摘星湖上一池闪烁的星。他专注的弹奏着,为她。
她的手抚上琴键。
“你想学?”
“嗯。”
“为什么?”
“就想,你教不教。”
“教,以酬一季的相伴。”
少女的祈祷,月光曲,星空,帕格尼尼,一曲又一曲,琴声在在她手上生涩,他手上娴雅,在二人手上圆满。
他的事qíng,他绝口不提,她亦不问。可是,她知道,有什么在他身上改变。
我掩着嘴,看那段岁月神秘如诗绚丽如画。
樱花树那个男子,为他的爱人弹奏一曲爱上宁静海;摘星湖畔的这个男人,为她弹奏过一曲帕格尼尼,时光倒流七十年。
镜头,不断电闪而过。
三月后的那个晚上,当她满心喜悦的来赴这个夏末的约会,却惊呆了。
他一身鲜红倒在血泊中。俗套俗套,可是为何这么悲伤。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脑海里闪过那个听了无数遍的童话。
森林中,公主咽下毒苹果,她的七个朋友悲哀地说,这次,我们再也救不活她了。
这次,她还救得活他吗?
他几乎是撑着一口气等的她到来,蜿蜒的血迹,从教堂门口到钢琴。
他昏迷前只留下一句话。
“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含泪点头。这一刻,她无比清楚知道,有人要取他xing命!
那一晚,她找了她最信任的朋友,方琪。
方琪与她帮会里的几名兄弟,把他秘密地送到了道上的一个医生手里。
她,独自一人,擦拭gān净教堂里外的所有血迹。
医生告诉她,他的内腑伤势严重,其中肾脏已完全坏死。
在对他的来历与亲人无从蹊考的qíng况下,再没有任何犹豫,她做了测试,——然后是手术。
那场手术,至于他,出奇的成功。
至于她,却是出乎意料的引起了并发症。
而最奇怪的是,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却身在琼川的医院。她明明是在宁遥做的手术。
手术后,他,那个属于她的幽灵再次消失了踪影。
她问方琪,方琪却说不知道他到了哪里去。
只是在琼川的医院里,她却见到了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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