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佳有点着急的叫道:“奶奶……”
张轻音柔和下憔悴而疲倦的脸:“不用劝我,好好的去过属于你们的生活。”
程然明白母亲永远都会有属于她的主见,qiáng求不得,只好微笑出来:“那么……有需要的时候要告诉我。”
张轻音点了点头。
而后程然又从西服里拿出了几张崭新的相片,是盛开的桃花和气质出众的张轻音,尽管岁月已在她的容颜上刻下了深深地痕迹,但是和儿子极像的带笑的水眸,还是神采熠熠,很容易便让人回想起这个女人年轻时的美丽。
“我爸要看来着,可没来及洗出来他便走了。”
程然说着,便用打火机把这些定格的影像慢慢点燃。
风chuī来,橘色的花变成灰烬,都不知它们飘落向了何方。
张轻音微微的皱着眉,忽而拿过打火机问:“你带烟了么?”
程然微怔后,才从衣兜里拿出香烟盒子递给母亲。
张轻音抽出了根,不是很熟练的点燃它,亲口吸了下才俯身放在程立行的墓前。
她淡笑:“你爸看你拍的照片时,离不了这东西。”
程然不忍再看下去,侧头苦笑:“你们还真的适合过一辈子。”
老人的语气变得温柔:“时间好快,总觉得你……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陪着母亲静养了一阵子,这个夏天也快到了它的尽头。
因为给易佳申请的艺术院校已经将要开学,尽管有很多不舍,程然还是听了张轻音的话,收拾好行李要带着小孩儿回北京把最后的琐事处理掉。
用理智放下悲痛,打起力气认真对待明天。
这就是成年人都要有的态度。
只顾难过的易佳不懂,也没办法的跟着照做,拿着自己的箱子打包好了所有奶奶给他的礼物。
张轻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她不允许任何人cao心。
老太太对儿子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和易佳去照了套结婚照。
当然,穿的都是西服。
程然对别人的照片态度很挑剔,最后极不容易挑出了张满意的,是外景,他在满是白花绿糙的美丽风景中把小孩儿抱起来,两个人都笑得很灿烂。
张轻音也喜欢,去洗了张很大很大的挂在客厅的墙上。
是如果来了客人和学生,总归要解释的地方。
这成为她对程然的选择最直接的宽容。
虽迟到了二十年,却总比没有要好。
临离开哈尔滨的前夜,梅夕给程然来了电话,他想要好好告别。
可那时程然正陪着老妈在楼下看电视,是易佳接起来的。
小孩儿很礼貌,很稚气的声音在梅夕听起来很gān净,让他感觉自己是在无端打扰别人的生活。
所以当易佳要他稍等时,梅夕又改了主意。
他只是向小孩儿问清楚了航班qíng况,便挂掉了电话。
程然不是个虚伪的男人,他若动过感qíng,必会有始有终,他若不曾,也不会无端给谁希望。
梅夕的酒宴和告别都没能正式的送出去,大约也是想给自己留份尊严和秘密吧。
但是临走他还是在机场出现了的,带着一副老朋友的微笑面孔,躲避着张轻音的反感目光,送了些礼物给易佳作罢。
程然和这个小孩儿好了倒是让旁人在礼节上很容易做,又像老婆又像晚辈。
基本上什么场合把没心眼的易佳哄好了就算很给他面子了。
程然依旧喜欢用时尚的皮相来隐藏他真实的年龄,看到梅夕便习惯xing的笑,太阳镜后的眼眸的弧度让在场者都感觉无比熟悉。
“真行,又去法国了,是不是想见你还得二十年啊?”梅夕讪笑,呵呵呵。
程然温和的回答:“不会啊,我不想把工作再安排的那么满,等小佳有了假期,还是会回来看我妈的。”
梅夕很媚气的外表总给人种没心没肺的错觉,事实上他也习惯如此表现:“恩,好好生活,等我有时间去看你们。”
其实他不会去,他从来没有想主动去到程然待过的任何地方。
如今深爱的人有了自己的的伴侣,梅夕更不可能自取其rǔ。
程然不晓得他内心在波动什么,只是没多想的点了点头:“好的,你也好好的,不要成天混日子了。”
梅夕尴尬的笑笑,秀美的嘴角抿起。
平时总是滔滔不绝,到了这个氛围里,却显得比谁都局促。
正在此时机场的地勤再次播报了他们这次到首都机场的航班。
程然抬头愣了下,终于说道:“要走了,妈,梅夕,你们保重。”
说完便温柔的给了张轻音一个拥抱,又友好的拍了拍梅夕的肩膀。
梅夕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回事,想都没想就突兀的抱了程然一下,半个字都没说出来,又松开傻笑。
程然依旧不温不火,带着易佳款款转身,朝安检口走去。
易佳拿着机票偷偷回头看了看,小声的说:“他喜欢你你知道么?”
程然边打开钱包找身份证边回答:“我知道。”
闻言易佳便疑惑的歪着小脑袋很不明白。
程然捏了下小孩儿的脸:“我这样才是为梅夕好啊,小傻瓜。”
易佳鼓鼓嘴巴,果然每次都被这么敷衍,索xing先跑过去给乘务员检查,不理睬他了。
看着飞机从空旷的跑道上起飞是种很伤感的行为。
对于天空和彼岸来说,我们都是那么渺小。
根本不晓得它要把未来带向何处。
梅夕局促的和张轻音告别后,就把车开到了可以最后目送程然的地方。
他忽然响起了二十年前的仓促分离,似乎也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头顶还是碧蓝碧蓝,像块毫无瑕疵的水晶。
让人傻傻的生出种错觉。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过。
似乎根本没有时间这样东西。
只有不用吃饭不用睡觉的神圣爱qíng。
它在一万个,一亿个,亿万个分分秒秒中,执着的熠熠生辉。
坚韧从未被改变。
???两周后???
原本占地就很大的别墅在把绝大部分家具和生活用品都收拾走之后,就显得更空旷了。
初秋的北京天气非常晴朗,是这里最美丽的季节。
易佳把相框一个一个装进大大的托运箱之后,又兴质勃勃的带领着小狗去打包其它。
程然放下电话看他们跑来跑去的,忍不住劝道:“别摔了,能不要的东西就不要,到巴黎再买好了。”
易佳嘴里答应着,手里却半点也不松懈。
程然无奈的走过去把他放进箱子的小熊拎出来问:“谁答应我不带玩具的?”
易佳眨着大眼睛可怜兮兮:“这是喜羊羊的,它听不懂我们说话,找不到自己的东西会着急。”
长大了些小狗貌似随声应和,朝着程然汪汪汪。
程然想起刚回北京时这俩小家伙抱头痛哭的场景就觉得好笑。
爱狗的人不少,可像易佳这样把狗当成人来看的就不多了。
同吃同睡,就连洗澡都凑在一起。
现在如果要易佳在喜羊羊和程然中间挑个,那很可能后者立刻就会被无qíng的抛弃。
大摄影师听到这话有些无奈,只得说:“好了,就拿一个,不然运过去到那里还要收拾,太麻烦了。”
刚说完整日不安宁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易佳趁程然不注意,手忙脚乱的再度往托运箱里塞了好几个毛绒玩具,才安心的贴上封条,朝小狗调皮的吐吐舌头。
等到程然应付完记者回过头,看到的就是一副易佳抱着狗狗很乖的景象。
他温柔的笑道:“肚子饿了吧,我们出去吃饭,后天的航班现在就急着收拾,什么都不能做。”
闻言易佳犹豫了片刻,小声说:“那个……我订了餐厅。”
程然面露疑惑。
易佳羞怯的解释道:“有个学姐做画展,帮我卖掉了几幅画,第一次呢……想和你庆祝下。”
程然顿时很高兴,问他说:”怎没听你说?”
易佳早对这个男人的行径了如指掌,嘟囔道:“你去买不算数……”
程然不禁笑道:“小佳会赚钱了,什么时候可以养我啊?”
易佳无辜的眨了眨黑眼睛:“再等等吧。”
程然忍不住摸了摸小孩儿的短发,语气认真的说:“不过小佳真的长高了,和开始见到时不那么一样。”
易佳忐忑的低头看看自己细痩的胳膊,小声问:“你讨厌吗?”
程然柔声说:“怎么会,看着自己养的花朵慢慢绽放,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qíng。”
易佳又问:“我是花朵你是什么?”
程然淡笑:“你需要细雨时我就是细雨,你要轻风我就是轻风,等你对什么都倦了,我就是在旁边陪着你的树。”
易佳脸红道:“又说好听的话哄我了,你就是破蝴蝶,整天飞来飞去的。”
程然笑着搂过他在易佳白净的脸上落下亲吻。
其实,易佳想说,你是我脚下的土地。
只有你才能让我存在,当我从你身上吸取所有灿烂过之后,也应该凋落在你的怀里。
就像桃花和chūn泥,一年一年都要以只有彼此才懂的方式相伴。
从生到死,共同等待下个花季。
易佳选的还是个挺高级的西餐厅,从前程然带他来过几次,装潢独特还有现场小提琴演奏,现代人都是花钱买环境,这里自然价格不菲。
其实没有名气画是卖不了太多钱的,果然,刚刚坐定后waiter送上菜谱,小孩儿就一把抢过说:“我点我点,你点就不够结账了。”
程然忍不住微笑,托着下巴看他埋首研究。
片刻过后易佳又红着脸抬起头来:“可不可以不喝红酒啊?”
程然温声道:“嗯,小佳相吃什么就要什么。”
易佳这才高高兴兴地选了几份菜色和果汁。
等到waiter走掉,他又大眼睛眨啊眨,yù言又止。
程然问:“怎么了?”
易佳这才从包包里拿出个盒子放到他面前说:“礼物……”
程然饶有兴致准备看,小孩儿又慌里慌张的结巴着阻止道:“先,先吃饭吧。”
东西都到手了程然才不听他的话,大摄影师很悠闲的往沙发后一靠,在易佳变换不定的脸色下打开缎带和包装。
52书库推荐浏览: 连城雪